李林芳
(443000 湖北普濟律師事務所實習律師 湖北 宜昌)
淺議騙捐法律問題
李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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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捐的出現(xiàn)源于信息發(fā)布無門檻,求助信息實情難辨;善款使用不公開,余款處置不規(guī)范;監(jiān)管環(huán)節(jié)缺失,僅靠道德自律。對于騙捐的防治,可采取的措施有完善與對接政府救助與社會救助,由第三方提供信息發(fā)布平臺與管理捐款賬戶,以及使騙捐事件各主體依法承擔相關責任。
騙捐;網絡募捐;社會救助
2016年3月,李小璐稱自己捐款遭騙,“網絡騙捐”再次引發(fā)關注。騙捐并非“新聞”:2015年9月,安徽女子李娟見義勇為被狗咬傷,獲得網友捐款逾80萬元,后爆出李娟在自家養(yǎng)狗場被咬,并無救人情節(jié);2016年1月,“知乎女神”童瑤被起底,不僅心臟病、復旦學霸等經歷系偽造,就連“童瑤”本人都為虛構……
在“互聯(lián)網+慈善”的背景下,個人常在網上求助,但伴隨而生的騙捐事件卻引發(fā)了極大的信任危機,《慈善法》未明文禁止個人募捐,也未對此行為予以肯定。根據闞珂的解讀,個人求助最根本的特征是“利己”,而慈善活動則必須是“利他”的,慈善組織開展的慈善活動受益人是“不特定的大多數(shù)人”。因此慈善、募捐的發(fā)起者不適用于具體個人,但個人可以公開求助。①
通過區(qū)分“求助”和“募捐”而給予個人網絡求助一線生機,其初衷值得鼓勵,但解釋方法未免牽強。根據商務印書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的解釋,募捐是指“募集捐款或物品”,本是中性動詞,不內含“利他”的要求,反倒是“慈善”與“公益”的內涵不能等同。慈善反映人們以仁慈、同情和慷慨為基礎的互助意識,主要目的是“安老助孤,濟貧解困”,即面對社會弱勢群體的社會救助和社會援助,而公益更強調“博愛”,其目的是致力于提升社會大眾福利和解決關系人類未來發(fā)展的根本問題。②因此,從“慈善”含義出發(fā)可獲得更佳解釋。《慈善法》將“慈善活動”定性為“公益活動”,個人利用網絡為自己及親友募集捐款的行為是一種私益募捐,《慈善法》要求公開募捐須由取得公開募捐資格的組織進行,針對的僅是以公益為目的的募捐,而不調整私益募捐,不能視為禁止個人公開求助并以募捐方式獲得幫助。
我國目前尚無針對私益募捐的管理規(guī)范,個人網絡求助中的失范行為愈演愈烈,騙捐即是其一。本文將以此為起點,探究騙捐事件的產生原因,分析相關的責任主體與責任內容,提出初步的解決思路。
騙捐是通過發(fā)布不實信息,利用他人的同情心騙取財物的行為。騙捐在當前表現(xiàn)為兩種類型:一是通過編造、夸大事實騙取捐款;二是種通過“移花接木”利用他人真實困境騙取捐款。即通過欺騙手段使捐款人陷于錯誤認識之中,誘發(fā)其同情心,騙得其捐款。騙捐頻現(xiàn),原因有三。
第一,信息發(fā)布無門檻,求助信息實情難辨。騙捐信息幾乎都從自媒體和開放的網絡平臺上流散出來。如李小璐一案中,騙捐者通過微博散布消息;“知乎女神”童瑤則誕生于問答類網絡社區(qū)。在網絡上,求助者可以極大限度地發(fā)揮自己的游說能力,喚起人們的同情心與道德感,并在“互聯(lián)網+”的背景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擴大受害者的數(shù)量。
沒有專人或機構對這些信息進行事前審查,發(fā)文者的個人陳述是求助信息的唯一來源,公眾沒有得到謹慎對待求助信息的提醒,也無法對信息真實性進行審查與核實,雙方信息嚴重不對等。
第二,善款使用不公開,余款處置不規(guī)范。2015年7月,江蘇一女生遇車禍遭截肢,民眾捐款約90萬元,后網友發(fā)現(xiàn)該女生家屬為其購買iPhone5S,盡管家屬一再澄清買手機未動用捐款,還是引起質疑聲一片,其癥結就在于網友們無從獲知捐款的使用細節(jié),不能確定捐款的合理使用。余款的處置更是一大難題。求助者解決當前困境需要多少錢,沒有機構進行核算,更沒有人對捐款進行管理,“按需分配”給求助者。因此時常出現(xiàn)募得捐款總額大于求助者的實際需要,而留下了余款處置的問題。
正是由于巨額的捐款由求助者自己掌管,使用不公開,余款處置在當前又沒有相應的管理規(guī)范,才使得“私益募捐”似乎成為一個可以暗中操作、有利可圖的事情,因而誘發(fā)騙捐事件不斷出現(xiàn)。
第三,監(jiān)管環(huán)節(jié)缺失,僅靠道德自律。個人求助款項直接匯入個人賬戶,沒有利益無涉第三方的介入與監(jiān)管。在少量的由醫(yī)院、電視臺等發(fā)起的為特定個人的募捐之中,善款使用與余款處理也最終由受助者個人決定。在這種沒有第三方或者專門機構監(jiān)管的捐款使用過程中,直接獲得捐款的募集人的道德水準成為不辜負愛心、不消費善良的唯一制約因素。道德主要通過主體的內心信念和社會的輿論評價來發(fā)揮作用,屬于主體社會自治的范疇。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但道德的自律并不是說社會生活中的每一個具體主體都已達到了自律境界。至今為止的道德史都證明單憑主體的道德自律不足以保證所有人在任何時空條件下都能自覺履行社會道德義務。③騙捐者面對騙捐成功帶來的誘惑,難以實現(xiàn)道德自律,第三方監(jiān)管的缺失則未能及時以外界的他律補足主體自律的不足,給騙捐者以可乘之機,成為滋生騙捐的養(yǎng)分之一。
美國通過一系列司法判決逐步確立了慈善募捐的言論自由保護方法,否定了募捐行為“事先抑制”的許可制,但對自由的合理限制與對其的保護一樣必要。預防詐騙等“低價值言論”就是限制的合理理由之一,如《模范慈善募捐法》的首要限制對象就是“詐騙”。④筆者認為對個人求助應予認可,但對騙捐則要進行全面的防治,避免其干擾正常的私益募捐秩序。
(1)救助制度的完善與對接?!渡鐣戎鷷盒修k法》規(guī)定國家對因火災、交通事故等意外事件,家庭成員突發(fā)重大疾病等原因,導致基本生活暫時出現(xiàn)嚴重困難的家庭給予臨時救助,但是申請過程復雜,而且獲得的救助金額對于遭遇重大變故的家庭來說杯水車薪,難解燃眉之急。
在現(xiàn)代社會救助立法中,強調國家與社會的救助責任并重理念,構建“政府—社會中間層主體—市場主體”的多元化社會救助責任主體,對于實現(xiàn)各救助主體間的良性互動和功能互補具有重要作用。⑤我國政府救助與民間救助即慈善組織救助還未形成良好的對接機制,主要體現(xiàn)在救助主體有待整合,救助資源尚未實現(xiàn)互補,救助形式單一和救助合作機制空缺。⑥在將來的救助事業(yè)發(fā)展中,不斷完善、健全政府救助制度和社會救助制度并積極促成二者的對接,為遇到緊急情況的家庭與個人提供充分的救助,進而規(guī)制個人求助亂象叢生。
(2)第三方提供平臺與管理賬戶。建設規(guī)范化求助信息發(fā)布平臺以及建立第三方接收、管理善款制度是解決騙捐問題的關鍵措施。在以往的社會救助中,求助信息的收集和救助財物的發(fā)放常由政府民政部門完成。但是,慈善作為政府與市場之外的第三部門,它與政府之間應是彼此獨立、相互支持的伙伴關系。保持慈善的獨立性和自愿特色是慈善發(fā)展的基本要求,也是慈善界的共識。⑦因此,在“小政府大社會”的背景下,不應再將平臺建設與第三方監(jiān)管的重任寄望于政府,而應充分發(fā)揮社會的組織與調節(jié)能力。
在建設有準入門檻的信息平臺方面,可以鼓勵有實力的網絡服務者建立專門的求助信息發(fā)布平臺,對求助信息進行一定程度的真實性審核,并通過大數(shù)據對有騙捐歷史與明顯傾向的賬號予以限制,也可鼓勵個人與慈善組織進行合作,增加求助信息的可信度。對于求助獲得的財物,則可由醫(yī)院、慈善組織等第三方進行接收并管理,對捐款的使用和結余狀態(tài)據實公布、接受監(jiān)督。
(3)騙捐的責任承擔。騙捐本質上是詐騙行為,不僅在道德上應譴責,更需承擔法律上的不利后果。騙捐的責任涉及的主體主要有募集人亦即騙捐者、作為傳播媒介的網絡平臺和新聞媒體以及信息轉發(fā)者。
騙捐者責任。主動發(fā)布信息、誘導他人陷入錯誤認識的騙捐者是最主要的責任人,按其欺騙所得的多寡可承擔民事責任或者刑事責任。根據《合同法》的相關規(guī)定,采取欺騙手段訂立合同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對于騙捐數(shù)額較大的,可以“詐騙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網絡平臺的責任。對一般性的網絡平臺而言,應該盡合理的注意義務,在知道相關信息侵犯他人權益后應當及時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連接等必要措施,否則應承擔連帶責任。對有專門業(yè)務的網站,其責任則大于一般網站。如“輕松籌”,該網站設有微愛通道“大病救助”項目,在此發(fā)布眾籌信息網站會進行項目驗證,審核通過后才向公眾開放籌款通道,且通過收取服務費的方式營利,它的注意義務應該上升至事前審查保證信息真實的程度,在因騙捐導致的損失發(fā)生后,“輕松籌”一類的網絡平臺應承擔連帶或補充的民事賠償責任。
轉發(fā)者的責任。一般轉發(fā)者行為的危害后果較小,但公眾人物的轉發(fā)行為不僅加劇了騙捐信息的擴散,且對一般公眾而言有該名人為信息背書、作證的誤導效果。因此,公眾人物的對于所轉信息真實性的注意義務應明顯高于普通人。但過高的注意義務會使公眾人物基于風險、成本與收益的考量而選擇對所有求助信息視而不見,這又會與促進社會互助的起點背道而馳,因此筆者認為,公眾人物只應對求助信息明顯虛假和明知虛假仍予以轉發(fā)的行為承擔行政處罰責任,讓其承擔連帶或補充的損害賠償責任甚至作為詐騙罪共犯均屬不妥。
[1]《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秘書處法案組副組長詳解慈善 法》, 新 浪 網,http://news.sina.com.cn/c/2016-03-21/docifxqnsty4749583.shtml,最后訪問日期2016年5月10日.
[2]劉迎霜.《我國公益信托法律移植及其本土化——一種正本清源與直面當下的思考》,《中外法學》,2015年第1期.
[3]程秀波.《道德的法律強制探析》,《倫理學研究》,2004年第5期.
[4]呂鑫.《慈善募捐的自由與限制——美國經驗的啟示》,《浙江學刊》,2011年第4期.
[5]蔣悟真.《我國社會救助立法理念——兼評<社會救助法(征求意見稿)>的完善》,《法學家》,2013年第6期.
[6]乜琪:《慈善救助與政府救助的銜接:國際經驗與中國實踐》,《學習與實踐》,2013年第3期.
[7]張奇林.《美國的慈善立法及其啟示》,《法學評論》,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