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秀
道德與法律
——《罪與罰》讀后感
●王建秀
“不過,一個新的故事已經開始,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人怎樣復活、重獲新生。他脫胎換骨,逐漸從這個世界向另一個世界走去,漸漸了解迄今為止還不為人知的現(xiàn)實。”
——摘取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罪與罰》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俄國19世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筆下的《罪與罰》浸透了專屬于19世紀60年代俄國經濟轉型時期的混亂、迷茫、傷痛以及救贖。這位“人的靈魂的偉大審問者”以筆墨為網,交織出一幅壓抑、充滿矛盾的社會生活圖景。1861年農奴制改革之后,資本主義經濟開始在俄國嶄露頭角,處于經濟分叉口的人們,或在新經濟的誘惑下迷失了做人的良知,或困囿于赤貧的現(xiàn)實而惶惶不可終日,或在濁世之下奔走疾呼以圖社會變革……在這樣混沌的背景下,小說從一起殺人案件切入,通過細致刻畫人物心理沖突,塑造出罪罰主體拉斯科爾尼科夫鮮明的個性特征。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描述殺人之罪、道德與法律之罰的同時,突出了真誠信仰的力量。
炎炎夏季,烈日炙烤下的大地仿佛失去了生機,陰暗逼仄的小閣樓里蜷縮著落魄的法科學生拉斯科爾尼科夫。他貧困潦倒、神經兮兮,貧困已令他放棄了自己的學業(yè),脆弱的神經又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拉斯科爾尼科夫一直在試圖說服自己放棄一個“偉大的計劃”,但似乎一切的努力都無濟于事,最終他用斧頭蓄意殺死了自己的房東,拿走了她的積蓄,并在偶然情形下殺死了房東老太婆的妹妹麗莎維塔。但奇怪的是,他殺人的目的并不是“圖財”,雖然他拿走了老太婆的積蓄,但只是將財物隱匿,像隱藏犯罪工具一樣,并沒有任何使用該筆財產的意圖。從刑事法律的角度來講,拉斯科爾尼科夫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的犯罪,用斧頭襲擊受害者的頭部并連續(xù)擊打致人死亡,情節(jié)嚴重,法律上的“罪”已經產生。但是,在拉斯科爾尼科夫的心中,殺死房東并不是“罪”,真正使得他內疚并且認為自己“犯罪”的是殺死了房東的妹妹麗莎維塔。與吝嗇陰郁的房東相比,麗莎維塔是一個很和善的女人,她不應該被自己殺死。那么,殺與不殺之間,拉斯科爾尼科夫憑借的是怎樣的劃分標準呢?
作為一名法科學生,拉斯科爾尼科夫更應比常人了解罪與罰之間的關系,也更應敬畏法律、鞭策自身?!袄箍茽柲峥品虻姆缸锬康氖鞘裁础边@個問題,一開始就在困擾著讀者,直至著作提及他的一篇論文,在文章中拉斯科爾尼科夫將社會上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平凡的人”,這種人只能唯唯諾諾、仰人鼻息;另一種人是“不平凡的人”,這種人雄才偉略、英偉果敢,可以決定他人的生死,可以去殺死那些“應該被殺死”的人。從學術的角度來講,這套理論漠視人的生命,與強調人道主義的人權思想背道而馳,明顯是“弱肉強食”的強盜理論。然而,為了驗證自己屬于“不平凡”的人,拉斯科爾尼科夫精心策劃、殘忍殺害了房東以及她的妹妹,由此可見,滋生于當時大的社會環(huán)境下的扭曲法則對青年學生毒害至深,社會已經陷入道德危機。
與我們所理解的通常意義上的刑事法律刑罰不同,《罪與罰》向讀者所展現(xiàn)的是兩個層面的“罰”:一個是來自于道德方面的良知之罰。拉斯科爾尼科夫為了逃避良知的愧疚,不停地為自己找脫逃的理由,現(xiàn)實與虛幻交織下個人情感的尖銳沖突,最終導致他的精神嚴重分裂,并因心理誘因引起高燒不退。另一個就是國家機器運行之下的法律之罰。在這一方面,拉斯科爾尼科夫明顯是桀驁不馴的,他蔑視國家法律,與警察斗智斗勇,從中體會一種游戲般的樂趣,實際上,他并不認同國家所設定的刑罰。對于部分犯罪行為人來講,單靠立法所規(guī)定的刑罰并不能真正使其“服法認罪”,反而是其自身道德的覺醒方能真正達到犯罪矯正的預期效果。
“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康德將自己的墓志銘自撰如上,燦爛星空與道德律令在一個人的生命歷程中相得益彰。對于一個人而言,畢生追求需要信馬由韁才能擁有無限可能,但是道德律令必須成為每個人心中無形的籬笆,及時勒馬方能守護好一方凈土。
現(xiàn)實生活中,道德與法律相輔相成,共同成為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砝碼。當然,良知之罰若產生實際的作用,前提必須是行為人并未泯滅天性,對人權有起碼的尊重,否則,也就談不上道德譴責了。《罪與罰》中的主人公拉斯科爾尼科夫最后亦受到索尼婭——一位虔誠的基督教信徒的精神感召,主動自首,在流放西伯利亞的過程中,逐漸認識到人群的重要性,走出了離群索居的精神孤獨,從思想上真正接納了“罰”,誠心接受心靈的拷問和法律的懲戒,悔過自新。
在道德與律令的雙重作用下,一個新的故事開始了。
(作者單位: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
責任編校:范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