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詩雨

華南農業(yè)大學，廣東 廣州 51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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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高等教育平等權

曾詩雨

華南農業(yè)大學，廣東 廣州 510642

高等教育平等權作為一項憲法性權利，與公民個人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息息相關，應當得到充分保障。然而，在現(xiàn)實中，由于高校計劃招生分配制、傾斜性的錄取分數線以及由此產生的高考移民等現(xiàn)象，則是對高等教育平等權的侵害與威脅。本文對該權利的依據、侵害該權利的現(xiàn)象及產生的原因進行論述，并對保障該權利的救濟措施進行展望，以期公民的高等教育平等權得到更好的實現(xiàn)。

高等教育平等權；侵害現(xiàn)象；立法與司法完善

一、高等教育平等權的法律依據

高等教育平等權，作為教育平等權的一部分，其理論來源于公民的平等權與受教育權的結合。

受教育權在1793年法國《雅各賓憲法》第22條中被首次確認，后由于階級矛盾尖銳等原因未能付諸實踐，但仍從憲法層面體現(xiàn)出國家對公民受教育權的肯定。之后1919年德國《魏瑪憲法》第四章教育與學校對公民的受教育權作了具體規(guī)定并付諸實施。以《魏瑪憲法》為標志，之后公民的受教育權在各國憲法中都得到了確認。①而我國《憲法》第46條規(guī)定，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是我國公民享有受教育權的法律依據與保障。在世界范圍內，1948年《世界人權宣言》第26條宣稱：“所有人都享有受教育權”。1965年《消除所有形式的種族歧視公約》第17條也確認了受教育和職業(yè)培訓的權利。由此可見，不論是國際性的宣言或公約，還是各國國內的憲法，均對公民的受教育權予以確認。

平等權作為基本人權的內容之一，其法律依據在本文中不加以贅述。然而，平等權具有依附性，而其在受教育權中的體現(xiàn)便為教育平等權。其在國內外法律規(guī)范中亦有據可循。1979年《消除所有形式的歧視女性公約》中，締約國成員在第10條中致力于采取合適的方法以保障女性享有與男性平等的受教育權。我國《教育法》第9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受教育的權利和義務。公民不分民族、種族、性別、職業(yè)、財產狀況、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機會?！钡?6條規(guī)定：“受教育者在入學、升學、就業(yè)等方面依法享有平等權利。以上條款直接規(guī)定了公民享有平等的接受教育的權利。

而高等教育平等權，作為教育平等權的一部分，亦尤其直接的法律依據。1948年《世界人權宣言》第26條中規(guī)定“高等教育應根據成績而對一切人平等開放。”此條文意味著高等教育應以成績?yōu)橐罁?，不排除不歧視的對所有人開放。1966年《經濟、社會和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十三條中規(guī)定：“高等教育應根據成績，以一切適當方法，對一切人平等開放，特別要逐漸做到免費。”我國《高等教育法》第9條亦規(guī)定：“公民依法享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睆亩鞔_了公民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

因此，高等教育平等權，不僅在國際性文件及國內立法中都有所體現(xiàn)，也與個人的進步與發(fā)展息息相關。高等教育平等權作為一項促進人類發(fā)展的基本權利，國家和社會應予以落實及保障。

二、損害高等教育平等權的現(xiàn)象及原因

雖然，高等教育平等權是一項公民享有的法律權利，但在實際生活中，仍存在著各種各樣“不平等”的現(xiàn)象。高校招生計劃分配制、傾斜性的高考分數線、照顧性的分數政策、歧視性的錄取條件、高考移民現(xiàn)象等，都是對高等教育平等權的損害。其中，備受矚目及爭議的則為“傾斜性分數線”及“高考移民”兩者。而在兩者間，高考移民現(xiàn)象的產生也是由于傾斜性分數線而導致的。

傾斜性分數線即不同的地方實行懸殊的錄取分數線。同一高校對于不同地區(qū)的錄取分數線不同，對于某些區(qū)域，錄取分數線很高，而對于另外一些區(qū)域卻又很低。雖然各省的高考政策、分數計算等情況有所不同，但從整體上說，在分數線低的區(qū)域參加高考，還是會比分數線高的地區(qū)容易得多。其中，錄取分數較低的地區(qū)主要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北京、上海等經濟發(fā)達，教育資源豐富的地區(qū)；另一類則是海南、西藏、青海等較為偏遠，多為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qū)。對于第一類地區(qū)，筆者認為對高等教育平等權產生了侵害；而第二類地區(qū)，則是對該權利的實質性落實。

平等可分為形式性與實質性兩種，為保障高等教育平等權，首先要實現(xiàn)每個公民在接受高等教育權時形式上的平等，主要是指每個公民在獲得高等教育權利時的機會、起點、條件、內容都應該是相同的，其次在形式平等的基礎上，充分地考慮合理的差別因素，對少數民族等有法律、法規(guī)明確賦予可以差別對待的情形予以特殊考慮。從而，真正實現(xiàn)公民在享有高等教育權時形式和實質的平等，保護每個公民接受高等教育的平等權利。②然而，即使是形式上的平等，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很難實現(xiàn)。基于我國目前教育資源分布極為不均、城鄉(xiāng)差距仍然很大的現(xiàn)狀，不同民族地區(qū)、不同家庭條件及不同生活環(huán)境的公民，其所處的社會壞境及能接受的教育資源相差甚遠，即使是形式上的“機會”與“起點”也很難實現(xiàn)平等。實際情況往往是：比賽還未開始，出身于偏遠地區(qū)、少數民族聚居身份的人，由于經濟發(fā)展滯后、可獲得的教育資源有限等客觀原因，便已經輸在了起跑線上。約翰·羅爾斯曾提出機會平等與差別原則相結合的原則，他指出“為了平等地對待所有人，提供真正的同等的機會，社會必須更多地注意那些天賦較低和出身于較不利的社會地位的人們。”③從這個角度上說，約翰·羅爾斯主張在形式平等的基礎之上，對待那些因先天條件等難以克服的困難所導致個人能力較弱的人，進行合理的差別對待，以實現(xiàn)實質上的平等。而我國在立法及實施具體政策時，亦有所體現(xiàn)。我國《高等教育法》第9條規(guī)定：“國家采取措施，幫助少數民族和經濟困難的學生接受高等教育?！倍鴩乙泊_實從試題難度、招生數量、分數線劃定等多方面，為少數民族地區(qū)考生制定了大量的“優(yōu)惠政策”，使該類型區(qū)域考生在享有的教育資源不足、文化背景差異較大等對其不利的條件下，在政策等因素上獲得一定的優(yōu)勢地位，使其與其他地區(qū)的考生在最終的錄取結果上處于相當的地位。因此，筆者認為，對于經濟較為落后、教育資源不充分、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qū)采取“傾斜性分數線”是合理的，是對高等教育公平權的實質性落實。但是，另一類如北京、上海等教育資源豐富、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的“傾斜性分數線”，則是造成高等教育不平等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威脅因素。該類地區(qū)不僅經濟發(fā)達，教育資源豐富，此類地區(qū)的學生在可接受的教育資源方面已處于相當的優(yōu)勢地位。除此之外，在錄取分數線上仍占有優(yōu)勢，其“不平等”之處不言而喻。對于此類地區(qū)的“傾斜性分數線”，筆者認為，無異于是對“高等教育平等權”侵害。

傾斜性的錄取分數線，還衍生出了另一個對高等教育平等權嚴重侵害的現(xiàn)象——高考移民。高考移民指的是：部分考生采取利用高考省際間錄取分數線的差異，通過辦理非正常戶口遷移手續(xù)等一些手段，在分數線較低的省份獲得報考資格和較多的錄取機會。④若是向第一類經濟發(fā)達地區(qū)“移民”，由于筆者認為，該類地區(qū)的傾斜分數線本有違高等教育平等權，所以，在此基礎上產生的高考移民現(xiàn)象，則是錯上加錯，本文不再展開論述。而向第二類少數民族地區(qū)的“移民”，則是對原本合理的平等補償措施的踐踏與破壞。一方面，移民考生在教育資源更為充足豐富的地區(qū)接受教育，而少數民族、偏遠地區(qū)的教育資源及教育能力往往十分有限。移民考生在接受了更為優(yōu)良的教育，充分提升自己的實力之后，再到考生整體實力較弱的地區(qū)參加高考，更容易嶄露頭角，金榜題名。對于本地考生而言，無異于一種威脅與挑戰(zhàn)。另一方面，偏遠及少數民族地區(qū)，分數線較低，同時享受國家的優(yōu)惠政策。這樣有限而合理的補償，是為了彌補實質的不公平。但是，其他地區(qū)的考生，卻利用戶籍管理的漏洞，通過一系列非正常手段，將戶籍遷入此類地區(qū)參加高考，這種行為便在一定程度上搶占了該地區(qū)本地考生原有的選拔名額，對該地區(qū)考生的選拔考試平等權、教育機會平等權⑤造成了實質的侵害。從這個層面上說，并非否認國家對少數民族、偏遠地區(qū)實施優(yōu)惠政策的合理性，而是在于表達，由于戶籍管理疏漏等原因，一些考生利用促進平等的方法反而造成了不平等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

三、落實高等教育平等權的具體措施

對于解決高等教育平等權的問題，筆者認為應從推動立法和司法保護這兩個層面進行改進。

產生實質不平等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根本原因在于資源分配不均。因此，縮小區(qū)域間教育資源分配差距，在經濟、政策等方面給予少數民族、偏遠地區(qū)合理資源顯得尤為重要。盡管，國家已經采取各種政策，如“免費師范生”、鼓勵大學生進入偏遠地區(qū)支教、建設希望小學等改善這些地區(qū)的教育質量，充實教育資源，但與發(fā)達地區(qū)仍有一定的差距。政策出臺不少，而真正投入實施后，效果卻又大大縮減。筆者認為，我國可以向美國借鑒經驗。美國政府非常重視通過立法為實施教育平等提供穩(wěn)定的財政支持和經濟援助。⑥我國雖將“科教興國”擺在我國發(fā)展戰(zhàn)略的重要地位，財產性教育投入是政府的職責，也將“優(yōu)化教育資源布局，鼓勵高等學校學科共建、資源共享，推動職業(yè)教育統(tǒng)籌發(fā)展”寫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三個五年規(guī)劃綱要》中。但現(xiàn)實是，許多地方財政性教育投入嚴重不足，即使《義務教育法》第12條第2款規(guī)定：“國家對于義務教育的財政撥款的增長比例，應當高于財政經常性收入的增長比例，并按在校學生人數平均的教育費用逐步增長?！比欢鞯卣参茨車栏褚勒辗l，在實施具體財政政策時進行落實，中央政府也未進行及時有效的復查與監(jiān)督，因此該條文由于抽象性強、操作性弱而形同虛設。2013年，在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中，郝萍等31名代表(第298號議案)提出，我國教育經費投入不足已成為制約和影響我國教育事業(yè)健康、迅速發(fā)展的主要因素，建議制定教育投入法，用法律的形式把保障教育經費投入的長效機制確定下來⑦但如今四年已過去，《教育投入法》的制定情況仍不明了。筆者認為，可以加快推動并促進《教育投入法》的制定，使教育財政撥款的增長方案、分配比例、監(jiān)督機制、違法責任等情況得到具體的落實，從源頭上消除高等教育平等權中不平等現(xiàn)象產生的原因。

“高等教育平等權”屬于公民受憲法保護的基本權利。但是，我國并沒有建立起一整套完善的違憲審查制度。在該權利受到侵害時，公民難以通過訴訟實現(xiàn)救濟。在法國，若公民的高等教育平等權受到侵犯，可通過行政訴訟、憲法訴訟以及歐洲人權法院受理相關訴訟尋求救濟。在我國，從行政訴訟角度上說，政府頒布規(guī)章、辦法作為一種抽象行政行為，是不可訴的，主要由政府內部進行自我監(jiān)督：先由人大和上級行政機關進行監(jiān)督，再予以備案審查、法規(guī)清理監(jiān)督，最后通過行政復議對抽象行政行為進行審查。從這個層面上說，此權利受到侵犯的公民，難以通過訴訟實現(xiàn)該權利。從憲法訴訟角度上說，我國現(xiàn)有的憲法監(jiān)督制度，主要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對行政法規(guī)、地方性法規(guī)、自治條例和單行條例進行監(jiān)督。我國山東齊玉苓被冒名頂替案被稱作“中國憲法司法化第一案”，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復以確認違法“憲法權利”以承擔“民事責任”進行補償，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國建立起了完整的憲法司法適用制度。筆者認為，應當建立起違憲審查制度對高等教育平等權進行憲法保護。傳統(tǒng)上，根據行使違憲審查權機構的不同，違憲審查制度被劃分為三種類型，即立法機關審查制度、司法機關審查制度、專門機構審查制度。⑧英國在1998年《人權法案》出臺后，其違憲審查制度進入議會與法院雙重審查模式。各國采取不同的模式，與本國的傳統(tǒng)、政體與現(xiàn)實國情等因素息息相關。筆者認為，我國應當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違憲審查模式：在普通法院內部設立憲法法庭，類似于現(xiàn)行法院中的行政法庭。該憲法法庭擁有直接的司法審查權，受理有關憲法的爭議案件，對該行為是否侵犯公民的憲法權利進行審查，以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若建立起該制度，當公民的高等教育平等權受到侵害時，便可以通過合憲性審查制度進行憲法訴訟，以保障自身的權利。

[ 注 釋 ]

①郭思穎.由異地高考方案獲批看我國公民高等教育平等權[J].法制與社會，2012.

②熊文釗，吳暘.試論高等教育平等權的實現(xiàn)機制[J].浙江學刊，2010.

③約翰·羅爾斯.正義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

④梁家平.論受教育的平等權——以高考移民現(xiàn)象為視角[J].今日南國(理論創(chuàng)新版)，2008.

⑤王堃.中國教育平等權的三個向度[J].湖南警察學院學報，2015.

⑥劉艷珍.美國教育平等權立法及其啟示[J].教育學術月刊，2010.

⑦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財政經濟委員會關于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主席團交付審議的代表提出的議案審議結果的報告.

⑧焦洪昌主編.憲法學(第五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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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詩雨(1996-)，女，華南農業(yè)大學，本科在讀，主要研究方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