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鈞
慶歷三年,歐陽修與范仲淹、韓琦等人推行“慶歷新政”。后來,新政失敗,范、韓等相繼被貶,歐陽修也被貶為滁州太守。歐陽修到滁州的第二年寫下了《醉翁亭記》。他想借此表達(dá)什么情愫呢?
一、太守醉酒,意不在酒
“太守與客來飲于此,飲少輒醉”,從“少”“輒”中可知:太守酒量不大,不勝酒力,易醉?!吧n顏白發(fā),頹然乎其間者”描述的就是醉態(tài)。太守醉酒,意不在酒?!白砦讨獠辉诰疲诤跎剿g也”,原來太守的醉不全關(guān)乎酒量,倚酒三分醉,未飲已醉七分。這七分醉大約來自心中所“樂”。
太守在樂什么呢?“山水之間”有什么?在解讀中,可以發(fā)現(xiàn),滁州不僅有美麗的山水,有自放于山林的心靈的自適,而且有安閑和樂的民風(fēng),有樂民之樂的心靈的自足,更有清明的政治,有與民同樂的心靈的自覺。人們說,快樂和幸福都來自于心靈的愉悅與滿足。心靈的自適、自足與自覺是一種快樂,更是一種幸福。
二、樂山水,自放心靈于山林
以娛情山水來“排遣”愁苦,與借酒消愁有相似之處,它們都是以“驅(qū)趕”為手段來擺脫愁苦。你趕,它走;你停,它來。反反復(fù)復(fù),如此詩人常陷于“舉杯消愁愁更愁”的困境?!膀?qū)趕”是一種消極的方法,所以愁苦不可排遣;只有釋放心靈才能消解愁苦,這才是積極的方法。
歐陽修如何消解被謫貶的抑郁?用心品讀《醉翁亭記》中寫景的語句,是可以觸摸太守的心語的。在歐陽修筆下,滁州環(huán)境優(yōu)美,一年四季,山林泉石、林霏野芳、日出云歸鳥鳴等美不勝收。歐陽修不由感嘆“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美景怡情,因而歐陽修“朝而往,暮而歸”,流連于山水。歐陽修在被貶滁州之前,曾被貶夷陵,那時他寫下《戲答元珍》一詩:“春風(fēng)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贝嗽娭袑懙木拔锸抢劾鄣臍堁?、殘雪后的寒雷與荒僻的山城。夷陵與滁州都是山城,為何夷陵之境凄涼而滁州之境優(yōu)美?因?yàn)樾木巢煌?!初遭貶謫的三十歲的心境與再遭貶謫的四十歲的心境有別。前者年輕不屈,后者成翁自適。這是歐陽修的心路歷程。
歐陽修在滁州還寫了一首題為《畫眉鳥》的詩,詩中“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表現(xiàn)了鳥對大自然的熱愛?!蹲砦掏び洝分幸矊懥锁B,游人的到來擾亂了山林中鳥兒的生活,然而鳥兒并未因此而戚戚焉,“樹林陰翳,鳴聲上下,游人去而禽鳥樂也”,從一“去”一“樂”中,太守領(lǐng)悟到了鳥兒在自然中的自適。秀麗的山水如一杯清酒,令人沉醉。自放于山林的自適是一種快樂,更是歐陽修心靈幸福的情緒與體驗(yàn)。
三、樂人和,源于心靈的自足
《醉翁亭記》中怎樣寫“樂人和”?如,“樂”滁人游:“負(fù)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樹,前者呼,后者應(yīng),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這描繪的是滁州人游山水的快樂,反映了百姓生活安定和樂。還有“樂”宴酣:“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這描繪的也是滁州在山水間娛樂醉飲的快樂,也反映了百姓生活安定和樂。
百姓生活的安定和樂,源于滁州的政治清明,這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太守治理滁州的政績。雖遭貶謫,太守仍安于職守,為官一方勵精圖治,才使得百姓安居和樂,對此太守自己也是滿意的。太守樂滁州人和,樂滁州民之樂,這種“樂”可視為心靈的自足。這種滿足填補(bǔ)了政治上的失意——此時,作為太守的歐陽修內(nèi)心擁有了持久而穩(wěn)定的幸福。
四、與民同樂,表現(xiàn)心靈的自覺
“人知從太守游而樂”表達(dá)出民以與太守游為樂。那么,滁州人為什么樂于與太守游為樂?因?yàn)樘夭坏珮访裰畼?,還愿意與民同樂。與民同樂體現(xiàn)了太守的平等意識?!把绾ㄖ畼?,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蒼顏白發(fā),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這描繪出了太守與民同樂的場景。熱鬧快樂的前提是太守的隨和親民。歐陽修放下官架子,與百姓同游同樂,這不可說不是他心靈的自我覺醒?!靶涯苁鲆晕摹?,用行動證實(shí)了“醉能同其樂”絕非醉酒后的偶然。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xué)附屬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