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露霞

孔子說，學而優(yōu)則仕，仕而學則優(yōu)。學習好了，就去做官，這自然是正途，但如果做不了官呢？那就退守了。儒家還有個思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請注意這里的順序，身、家、國、天下，身是排在第一位的，自身修好，然后才是家，才是國，才是天下。還有一句話，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也就為中國的知識分子找到了退路，成為他們孤獨靈魂的撫慰劑。讀《論語》《孟子》，那種剛正不阿的氣節(jié)，那種立于天地之間的錚錚風骨，流蕩于字里行間，讓人頓生浩然之氣。中國人，歷經(jīng)憂患而精神不倒，靈魂不死，原因就在這里。

即使是解甲歸田，徜徉于山水之間，但內(nèi)心里對國家還是關心的，心懷天下，心系百姓。正像范仲淹在《岳陽樓記》里所說的：“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歟！”

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有許多感發(fā)生命的詩詞篇章，如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此為一種曠古而蒼涼的情感抒發(fā)。而杜甫的“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則更是一種遼遠的意境。試想，在這樣的意境下，你怎么還能固守于區(qū)區(qū)個人的小天地，而不放眼天下呢，它把知識分子的胸襟拓寬了。這就是詩歌帶來的藝術魅力。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位卑未敢忘憂國；雖然人微言輕，但是一腔愛國熱情卻是那么充沛洋溢于心間。

“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焙沃^“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這是孟子對于“大丈夫”的定義。君子是道德完善的理想化身，是知識分子向往的標桿。作為君子，首先是有羞恥心，孟子說：“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币馑际钦f，人不可以沒有羞恥心，沒有羞恥心的人，那就是無恥之徒了。君子剛正不阿，光明正大，他如果要為了一己私利做乞求狀，那是大傷了君子的氣節(jié)，特別是為了富貴求榮的目的而不擇手段，把自己的名節(jié)丟在一邊，那就是大恥辱了。所以，孔子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也?！本釉诟F困時，依然莊敬自重，而小人則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這是君子和小人的不同。

而孟子關于“求”和“得”的思想，在今天看來，仍具有深刻的教育意義。他說：“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边@里，“在我”，是指對仁義禮智信的探求，“在外”是指對富貴權勢的追求。兩者追求的不同，結果也不一樣。一個追求自身道德修養(yǎng)的人，求即意味著得，舍即意味著失。而追求身外之物的人，則求和得之間就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了。

“窮”和“達”，這是相對的兩個概念。這里的窮，當然不單單指的是物質(zhì)上的貧困，還特指仕途受阻，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這里的“達”當然指的是仕途的通達，官運的亨通。

近讀東晉詩人陶淵明的《歸去來辭》，深有感觸，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而向鄉(xiāng)里小兒，掛冠而去，凸顯文人氣節(jié)。中國知識分子的開路先鋒讓后世無數(shù)不得志者的思想和情感有了棲息處與落腳處，在精神上引為同道。陶淵明的思想，滋養(yǎng)著世世代代的仁人志士，讓他們不斷從中汲取力量，而他們也用自己的風骨，不斷地豐富著中國文化的思想寶庫。

【郭德鑫/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