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潔+李云竹
摘要:勒菲弗爾從宏觀的文化視角審視譯者對翻譯的操控,提出了控制“改寫論”的三要素——意識形態(tài)、詩學形態(tài)和贊助人。受勒菲弗爾“意識形態(tài)”相關理論的啟發(fā),本文對譯者在語言文字轉(zhuǎn)換中隱含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信息進行分析,深層次挖掘操控論中“意識形態(tài)”在譯文文本建構(gòu)中的體現(xiàn),揭示文化背景、價值觀念在譯文文本中的滲透方式,分析譯者對原文文本及目的語文本的操控作用。
關鍵詞:勒菲弗爾;意識形態(tài);“意識形態(tài)”文本建構(gòu)
安德烈·勒菲弗爾是20世紀下半葉文化學派翻譯理論奠基人之一。他的翻譯改寫論 “對長期以來為翻譯‘對等的藩籬所縛的翻譯界帶來了一股新鮮空氣,為研究各種翻譯現(xiàn)象提供了新的文化參照系?!保盍?010:2)
“操縱”觀最早出現(xiàn)在英國當代翻譯理論家赫曼斯的著作中,他指出,“從目標文學的視點來看,所有的翻譯都意味著為了某種目的對原文本進行的某種程度上的操縱。”(Hermans, 1985:10)勒菲弗爾對該理論成果進行了發(fā)展。他認為意識形態(tài)、詩學形態(tài)和贊助人,這三個因素置于文化廣闊的環(huán)境之下,隱匿于譯者的行文之中,操控著整個翻譯過程。
一、文本意識
“意識形態(tài)”來源于社會存在。鐵木志科(Tymoczko)在對后殖民主義語境下的翻譯研究中也提到:“譯者所選擇的翻譯策略是由譯者所處的歷史時代、思想意識形態(tài)以及譯者在其文化中的地位所決定的?!保ɡ钚溃?001:4)翻譯不可能脫離文化語境在真空中進行單獨操作。從本質(zhì)上看,翻譯是對異域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間接滲透,深深地刻有價值體系、話語權利、階級利益等文化軟實力的烙印。譯者在對源語文本操控處理時,不得不權衡其間的各種因素,保留其精髓,尋求文化因素的平衡。成功的譯本往往是從對抗走向妥協(xié),從妥協(xié)走向平衡,再從平衡走向繁榮。勒菲弗爾曾做出如下陳述:“代表某一文化或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贊助人確立了一套具有決定性作用的意識形態(tài)價值參數(shù),文學家和翻譯家在這一套參數(shù)范圍內(nèi)完成他們的詩學追求?!保ㄍ鯑|風,2003:16)
“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是對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的繼承和發(fā)展。在馬克思看來,國家機器是一個階級統(tǒng)治另外一個階級的工具。而其提出者阿爾都塞認為國家機器還 “指一些以專門機構(gòu)的形式呈現(xiàn)在直接觀察者面前的實在?!保ò柖既?,2011:281)他認為藝術是一種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國家機器,不只是個人的自由創(chuàng)造,而是服務于特定生產(chǎn)關系的再生產(chǎn)。與特定的出版機構(gòu)、新聞機構(gòu)、大眾傳媒、讀者緊密相連。并且“藝術文本的意義得以實現(xiàn)是由具體話語間的關系決定的,因為文本是在一定場合的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中被消費的。社會現(xiàn)實就是通過意識形態(tài)被建構(gòu)、生產(chǎn)和闡釋出來的?!保▌④娖?,2013:427)
二、操控論視角下的“意識形態(tài)”文本建構(gòu)
從對“意識形態(tài)”到對“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的分析中可以看出,無論是在國家層面還是社會和個人層面,掌握權利的階級會通過生產(chǎn)生活方式,在經(jīng)濟基礎上進行滲透,又會通過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言語對文化進行滲透。以隱形的“霸權”方式傳遞自身的文化和價值觀。雷蒙·威廉斯曾對“霸權”做出過這樣的定義:“霸權是意義和價值的生活系統(tǒng),構(gòu)成了它所體驗的實踐,并相互證明……從最豐富的含義來說,霸權是一種‘文化。這種文化可以看做是某種特殊階級對生命的控制和臣服。”(Williams Raymond, 1998:1159)而翻譯作為一種文化資本,必然會受到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譯本的出版、發(fā)行、管制,無不體現(xiàn)著目的語受眾的需要、贊助人的意志、原文的聲望及權利機關的期待等因素。它成為一種潛在的力量,代表具有話語權的階級,將深藏在文字之下的文化價值觀、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傳達出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一種披上贊助人外衣的“意識形態(tài)”文本的建構(gòu),正如勒菲弗爾所說“有權勢的人或機構(gòu),能促進或阻礙文學閱讀、文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改寫。”(Lefevere,1992:15)譯者的改寫不是無中生有,是隱藏在特定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或權利之下,以觀念的形式移入人的頭腦并在人的頭腦中進行沖刷,隨后留存下來。這種觀念意識的物化形式是在對源語文本解讀的基礎上進行的,譯者透徹理解文本的精髓,讀出文本的不同層面的信息,了解到文本間的缺失、空白和疏離,通過了解作者無意識的投射,理解出隱藏的不可見的話語,并將階級或是贊助人的意識融入進來,以一種隱性的方式對源語文本進行重新建構(gòu)。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種悄悄塞給目的語受眾的精神觀念,通過對這種躲藏在頭腦中的抽象觀念加以潛移默化的影響和操控,使之逐漸在日常生活中變得司空見慣,最后成為平凡的、不言自明的存在。
在勒菲弗爾看來,這種對源語文本意識形態(tài)進行操控的根源在于某種社會團體分享了共同的信仰和價值觀,一旦源語與目的語的價值觀產(chǎn)生沖突,譯者或文本操控者就會在意識形態(tài)的驅(qū)使下,對敏感文本做出調(diào)停。即《易經(jīng)》中所謂的“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薄岸{(diào)停就是譯者在翻譯轉(zhuǎn)換過程中對文本進行的干預,以自己的知識信仰取代原文?!保▌④娖剑?013:428)意識形態(tài)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鐵板鋼盔。曾經(jīng)被一度禁止的意識形態(tài)可能重新暢銷,成為主流;邊緣也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形態(tài)的改變而再度走向中心。
三、“意識形態(tài)”文本建構(gòu)在翻譯中的體現(xiàn)——以理雅各《詩經(jīng)》為例
理雅各是英國傳教士,從小受到嚴格的家庭宗教傳統(tǒng)熏陶。長大后曾在希伯利神學院接受過系統(tǒng)的神學訓練。此外他還深諳中國文化。在香港的盡30年時間里,他肩負著傳教的使命。
初譯《詩經(jīng)》時,他被包裹在傳教這一巨大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襁褓中,身上套有傳教士的精神枷鎖,意識里籠罩著濃重的宗教思想和階級優(yōu)越感。因而早期的《詩經(jīng)》譯本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階級的色彩,帶有基督教的印記。
之后,布切爾發(fā)表在《愛丁堡周刊》上的論文讓他如夢初醒。他開始反思自己對待中國經(jīng)典及中國圣人的態(tài)度是否真的“太冷漠”、“太苛刻”、“太武斷”,他開始意識到這塊襁褓對他的束縛和鉗制,在文化廣闊的背景下,思想根基開始動搖。從香港回國前的一段時間,在中華大地上開始了“朝圣之旅”,親身探尋中國先哲遺留下來的印記,受到了強大的國學思想的猛烈沖擊,他的態(tài)度開始緩和。1873年4月21日,理雅各登上天壇,他肅然起敬,竟不禁脫下了鞋子。而這“對于當時的西方基督教傳教士而言是一種極端的、令人驚訝的舉動?!保ń?,2013:95)自此包裹他的精神襁褓開始松弛,意識形態(tài)開始轉(zhuǎn)變,他開始了對文化刨根問底地重新思考。所以,再譯《詩經(jīng)》時,他的態(tài)度變得真誠寬容,譯文文本也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特點。
四、結(jié)語
勒菲弗爾控制論的相關理論,為我們理解譯者的文本建構(gòu)思想和特點提供了視角和參照。在盡量忠實于原文的基礎上,譯者會潛移默化地將他的文化背景、意識形態(tài)、詩學理念和價值觀念等因素滲透在譯文中,隱藏在譯文的文字之下。在對原文文本的重新建構(gòu)中,譯者的思想得以彰顯和表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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