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顏

記憶深處的小麥花

◇王春顏

那年那月，那所鄉(xiāng)村小學，那位樸素的女老師，組成了我年少記憶里最溫暖的風景。

思緒仿佛在一瞬間回到了28年前。那時的我剛上三年級，學校新調(diào)來一位年輕的語文老師，她穿著紫紅色的粗布格子上衣，一條粗黑的辮子垂在肩頭，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當她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李春喜”時，班里的學生不禁“咯咯”地笑出聲來。

沒想到，李老師竟然不急不惱，反而向我們講述起她名字的來歷。原來，李老師出生在美麗的春天，幼時活潑愛笑，所以家人給她起名叫“春喜”。剎那間，李老師的興奮與快活感染著全班孩子，我們個個仿佛春日里的小精靈，嘰嘰喳喳，熱熱鬧鬧，讓土墻灰瓦的教室煥發(fā)著別樣的生機。

沒過多久的一個下午，李老師突然提議帶我們?nèi)W校后面的田野去，班里頓時炸開了鍋。我們像撒歡的馬駒一般飛奔出校園，吸著新鮮的空氣，嗅著清馨的花香，頓時感覺那么美好。就在我們蹦啊跳啊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李老師正出神地望著地上的小草，她悄悄地摘下一枚草葉，在嘴邊輕輕地吮吸，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聲音，比琴聲還要婉轉(zhuǎn)，比樂曲還要動人。霎時，同學們紛紛效仿，可任憑我們吹鼓了腮幫，吹紅了臉兒，還是沒能如愿。不由得，我們對李老師又多了神往和青睞。

春風吹拂，花兒飄香，我們師生開懷的笑聲在田野里肆意飄蕩。一朵淡雅的野花，別在李老師的發(fā)髻間，是那般楚楚動人。幾根細細的柳枝，再配上幾朵小花，三下兩下就被李老師擰成了漂亮的花環(huán)，滿是疼愛地戴在我們的頭上，那份心靈的富足至今彌漫在心頭。

“做李老師的孩子，真好！”伙伴們一邊吮吸著戶外的新鮮空氣，一邊不住地感慨。是啊，正如李老師所說，“李老師的孩子”就是“大自然的孩子”。我們迎著春風背誦高鼎的詩句“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我們沐浴著春光賞讀朱熹的佳作“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我們還在細細的觀察中描寫春天的一景一物，沒有華麗的語言，沒有高超的技巧，但筆尖流淌的是真實的所見所感，是質(zhì)樸的童真妙語。正是那些云淡風輕的日子，讓我和伙伴們不約而同地愛上了寫作，愛上了表達，也愛上了自然界的一葉一草、一花一木。

那是四年級的一天，李老師又一次帶領我們奔向田野，神秘地告訴我們，去看最美最美的花兒。我們期待著，期待著眼前出現(xiàn)一片繽紛的花海，可是，李老師讓我們蹲在了一片小麥地里。同學們個個傻了眼兒，真不明白李老師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翱炜纯炜?，要開花了，要開花了！”順著李老師指的方向望去，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綠油油的麥穗上開出了淡黃色的小花兒，細細的花蕊，淡雅的芬芳?；锇閭兪箘艑⒛X袋湊上去，一個個擠在花兒周圍，還不時閉上眼睛來個深呼吸，一股小麥獨有的清香沁人心脾。大約幾分鐘的工夫，我們的好奇勁兒還沒過，花兒卻不見了，任憑我們怎么尋找，只看到了謙遜的低垂著的麥穗。

后來，李老師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小麥花兒開花的時間很短很短，幾乎是壽命最短的花兒，但它結(jié)出沉甸甸的果實，養(yǎng)育著世世代代的人們。盡管那時的我們似懂非懂地點頭，但“小麥花”留在了我們心靈的最深處。

多年過去，我不時地打探著李老師的消息。如今年過半百的她還在鄉(xiāng)村小學教書，她教出的學生遍布全國各地?！安磺竺利惖木`放，只為豐碩的果實”，這不正是李老師的人生境界嗎？直到今天，我再也沒有細細打量過瞬間開放的小麥花，但樸實無華的李老師就是我心靈間的“小麥花”，躬耕在鄉(xiāng)村教育的土壤上，彰顯著教育生命的繽紛多彩。

很慶幸，今天的我也做了老師，也在默默書寫著教壇春秋，不為別的，只為做一朵李老師那樣的“小麥花”。又是一年好風景，我多想奔跑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摘下朵朵小野花，輕輕地別在李老師的發(fā)髻邊，哪怕白發(fā)悄悄爬上了她額頭，那笑容會依然年輕，依然從容……

河南濮陽市昆吾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