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蝎

愛 情

陽光在我的影子里散步，有時

哮喘，有時趔趄。親愛的

再過半年，我便進入不惑了

卻沒有給你帶來一點溫暖

親愛的。風還是老樣子，有時

暖，有時寒。我沒有一次

順著它，只有麻雀的影子是

真實的，它穿過我的身體，在

我的肺部留下一些弧形的黑點

螞蟻依然在我的腳底游行

像一種主義，像我咳出的生活

的菌絲。我必須掐滅它

如同掐滅一支吸了半輩子的煙

上面標著：吸煙有害健康

親愛的。床頭置放了多年的煙灰缸

是我最動人的愛情，它的里面

盛著我的全部：火焰、灰燼、詩，尼古丁

塵 愛

那些細小的沙子把

戈壁愛的多么空曠。它們癲狂，拆虹橋，驅(qū)

風暴，落日的彈孔里逃不出

一個血淋淋的黎明

——風掠去它們體內(nèi)的水分，我掠走

它們體內(nèi)的黃金，紅柳蕩里飛出磕去牙的綠斧頭

生命在低處的血泊里怒吼。愛情讓

沙子拽緊小拳頭，直立征戰(zhàn)的不僅僅是腰身

是上蒼不容質(zhì)疑的詰問，我的

妹妹從樓蘭里來。掛紅蓋，披淚眼，面帶

廢墟。駱駝刺尖利，挑不開

釘在她身體里，千年埋葬不了的愁怨

這固守的秘笈。風沙征尋了千年，我

和我的妹妹痛苦了千年，但

愚鈍的人們不知道，偷獵的斧子掀不去沙的顱骨

看！那些細小的沙子把戈壁愛的多么

空曠。脊立。癲狂。咆哮。它們帶著我

和我的妹妹拆去廢墟的遠方

一株紅柳是我們的第一個兒子。風在

細沙的愛情里瘦下來。腳底綠了，又綠

我愛著你

根在泥土里貪黑，開采來

氧分。然后沿

木質(zhì)的山路環(huán)繞爬行，把營養(yǎng)馱上

樹冠，養(yǎng)大一樹綠色的鳥鳴

它愛上這不朽的黑，像制毒者

愛上罌粟——黑暗是它

的磨刀石，它的身體被

磨尖，根梢揮舞

劈來一條綠色的幸福通道

它愛著這恒久的秘密

如同你愛著制造罪惡的我。

而我愛著你，卻更像根

愛著泥土里的養(yǎng)分，愛著生產(chǎn)養(yǎng)分

的黑暗。黑暗里你的呼吸是

地下清泉喚來馬兒

掛滿鈴鐺，馱我如夢歸來。

千年不愿醒來呵！但醒來時

恨晚——

枯枝上的兩朵罪惡花在風里

可勁地媚、可勁地

嬈。這臭美的小東西。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