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羅威

1944年6月，反法西斯同盟已從軸心國手中奪回了對羅馬的控制權；盟軍也已發(fā)動諾曼底登陸，并向法國內(nèi)陸挺進。富蘭克林·羅斯福向美國民眾發(fā)出呼吁：為我們的士兵祈禱吧，愿他們能戰(zhàn)勝法西斯的軍隊，將正義發(fā)揚光大。

在美國國內(nèi)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上，時事記者們紛紛預示了“二戰(zhàn)”終結的前兆——盟軍解放法國，軍隊陸續(xù)開赴德國。

此時，人們大多忽略了另一條報道：一眾歐洲經(jīng)濟學家與金融領域的官員已搭乘瑪麗王后號皇家游輪前往美國；按照計劃，聯(lián)合國貨幣金融會議將于1944年7 月召開。與歐洲解放者東進的行程相反，這群金融界人士將跨過大西洋，來到尚屬樂土的美國。

隱秘較量

隨著7月的臨近，各國代表們開始向布雷頓森林進發(fā)。坐落于新罕布什爾州白山山脈山麓的華盛頓山酒店即將迎來這批與會代表。正如美國財政部的官員們所預期的，偏安一隅的會議選址正是本次會議安排的吸引力所在——與會代表們將遠離喧囂，就手中議題展開討論。

另外，這里的天氣也為布雷頓森林加分不少——當紐約與華盛頓正在迎來酷暑的七月之時，新罕布什爾州卻還頗為清涼。事實上，這一年的氣溫比往年還要稍冷一些：摩根索（Henry Morgenthau，時任美國財政部長）甚至抱怨自己沒能帶上羊毛襪子。

至于說華盛頓山酒店本身，這是一座始建于20世紀初，擁有400間客房的奢華酒店建筑。然而，大蕭條對美國經(jīng)濟的破壞性打擊令其走向了衰敗。至1944 年的夏天，該酒店已多年沒有開門營業(yè)了。好在，不久之前的一場大整修令華盛頓山酒店煥然一新，美國政府為此支付了數(shù)十萬美元的費用。

在距離酒店最近的火車站——費邊站，美國憲兵隊迎來了各國代表，后者緊接著搭上了開往酒店的美國軍方巴士。44國代表（丹麥以觀察員國的身份派代表出席了會議）與大量媒體團來到了布雷頓森林。

聯(lián)合國貨幣金融會議上，作為會議主席的摩根索在其麾下設立了三個工作委員會，并逐一選出了各委員會的主席。

第一委員會討論國際穩(wěn)定基金（日后正式更名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事項，懷特（Harry Dexter White，時任美國助理財政部長）任主席；第二委員會討論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日后，與國際開發(fā)協(xié)會統(tǒng)稱為“世界銀行”）的事項，凱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時任英國代表團團長，最具影響力的經(jīng)濟學家之一）任主席；第三委員會則負責討論其他國際金融合作事宜，在懷特的提議下，會議選出了墨西哥財政部部長愛德華多.蘇亞雷斯（ Eduardo Suárez ）擔任主席。

“為了拉攏南美各國，我們需要這么做?！睉烟卣f。在本次聯(lián)合國貨幣金融會議上，各國代表團都只擁有1票的權限。在參會的44國中，來自拉丁美洲的國家代表團占到了19個席位，這可以說是本次會議的多數(shù)派力量了。

在華盛頓山酒店寬敞的會議室里，在聯(lián)合國會議的名義之下，數(shù)百名經(jīng)濟學家與政府官員們就戰(zhàn)后國際金融體系建設的各項條款展開了詳細的討論。他們達成的決議將使國際金融合作體系被納入世界各國經(jīng)濟政策的整體框架當中，而羅斯福、丘吉爾等世界大國首腦的雄心壯志也將在此實踐。

按照懷特此前的計劃，國際穩(wěn)定基金的會員國將以黃金儲備與本國貨幣的形式認繳各自的基金配額，而該基金的總規(guī)模將達到80億美元。這一配額不但決定在出現(xiàn)任何國際收支困難時，該國可以得到的資金援助額度，它還以投票權比重的形式體現(xiàn)了該國在穩(wěn)定基金中的話語權。

1943年初，懷特命令他手下的一名經(jīng)濟學家——雷蒙.邁克塞爾（Raymond Mikesell）創(chuàng)建一個公式，計算出各國在基金里的配額。從理論上講，任何經(jīng)濟變量都有可能被納入該公式——黃金儲備、對外貿(mào)易額、國民收入等，但是懷特告訴邁克塞爾，他不關心這個公式的合理性，他只看重結果。據(jù)邁克塞爾回憶，“懷特把他想要看到的結果前告訴了我：通過這個公式的計算，美國配額應為29億美元左右；英國（包括其殖民地）大概為14.5億美元；緊隨其后的應是蘇聯(lián)和中國?！?/p>

他認為，懷特提出的配額排名不符合任何經(jīng)濟學邏輯。舉例來說，從任何經(jīng)濟指標來看，法國所占的配額都應該大于蘇聯(lián)和中國。對此，懷特的回應是，“我可不在乎法國的排名”。邁克塞爾終于意識到——各國在基金配額的大小，只關乎其國際地位，排名實際上反映了反法西斯同盟國家各自所能發(fā)揮作用的大小，政治力量優(yōu)先于經(jīng)濟邏輯。

對于絕大多數(shù)與會國家來說，他們最關切的在于擴大自己的基金配額。但是，真正重要的磋商沒有被擺在臺面上進行，直到布雷頓森林會議接近閉幕，他們才將自己的訴求拿到正式會議環(huán)節(jié)上來談——那些“激烈的爭論”大多都發(fā)生在走廊與客房里。

為了不激怒美國國會與華爾街的銀行家（他們擔心其他國家的外債償付能力），美國代表團總想著要把各國的基金配額壓下去，以免擴大國際穩(wěn)定基金的總規(guī)模。但是，蘇聯(lián)的胃口卻大得驚人。各國代表都在不停地指責旁人，并抱怨對方違規(guī)?！斑@些不體面的、隱秘的較量?。　庇硭箖?nèi)林不禁感嘆。就連身為會議主席的摩根索面對這一局面，也深感不安。

會議期間，凱恩斯一直在抱怨，他和他的團隊一直想要拉來美國人在私下里開個會。但是，美國代表團則忙于與其他國家代表舉行秘密會晤。在正式議程之外，摩根索舉辦了好幾場雞尾酒會，他不僅招待了蘇聯(lián)代表、印度與南非代表，就連另外 21 個小國代表也在邀請之列。但直到最后，他才抽出時間招待了凱恩斯夫婦。

雖然各國為爭取本國利益而爭執(zhí)不休，但從表面上來看，該會議仍閃耀著理想主義的光芒——美國代表們努力為這次聯(lián)合國貨幣金融會議塑造了一個高尚的形象。

說服蘇聯(lián)

按照凱恩斯的說法， 美、英兩國都將蘇聯(lián)代表團視為“最重要的代表團之一”。不少美國代表擔心蘇聯(lián)根本不需要國際穩(wěn)定基金，但是懷特卻堅持認為，“基金需要蘇聯(lián)的支持”。懷特相信，把蘇聯(lián)人拉到談判桌前，起碼可以對他們構成約束，以免他們做出損害基金的事情。

美國代表團花費了大量的精力說服蘇聯(lián)。為了贏得蘇聯(lián)對方案的認同，美國還承諾將給予蘇聯(lián)更大的基金配額。對于印度與加拿大等國的同樣要求，美國人則干脆置之不理。至于英國代表團，他們也只有不斷表示抗議的份兒。

在各工作委員會的討論會上，為了遵循此前美、英兩國就投票問題達成的共識（盡可能地降低各國就各項議題投票的次數(shù)，避免小國主導會議的進程與議題走向），投票的情況的確不多。其中，有8次投票是由蘇聯(lián)人提議發(fā)起的。其中一個條款是，那些“國土遭遇了敵國侵略占領的國家”將有權在未來五年的時間里，將新開采的黃金全部納入本國的黃金儲備。

蘇聯(lián)人還想要減少向國際穩(wěn)定基金報送的資料內(nèi)容；將基金的黃金儲備分散保管于幾大擁有最高基金配額的國家（自然也包括蘇聯(lián)自己）；對于那些國土遭遇敵國占領的國家，在保留其原有基金配額的同時，減少其25%的認繳資金……然而，上述提議都沒有得到認可。但是，蘇聯(lián)代表團終究還是從會談中得到了額外的優(yōu)待。他們成功地擴大了本國的基金配額，并且為被占領國爭取到了一些利益。

同樣地，其他國家的代表團也在為擴大本國的權益做著努力。出于那顯而易見的利己理由，法國人表示，他們將“支持所有有利于被占領國的提議”。另外，埃及人想要得到國際穩(wěn)定基金執(zhí)行董事會上一個專為中東國家代表設置的執(zhí)行董事職位（最終卻沒有得到這個職位）。

有關基金配額的分歧自始至終地縈繞在諸多與會代表的心頭。

此時，美國財政部的經(jīng)濟學家邁克塞爾在公開場合宣稱，基金配額的計算公式符合經(jīng)濟理論的合理性。并且，英國代表團與加拿大代表團也公開附和了美國財政部做出的基金配額劃分安排。但是，邁克塞爾終究還是羞于將自己的計算公式公之于眾。面對美國人給出的基金配額劃分安排，大多數(shù)國家即便不滿，但在外交斡旋與偶爾的退讓之下，分歧并沒有擴大。

可是，法國人卻被真真正正地激怒了。布雷頓森林會議臨近閉幕時，在華盛頓山酒店的走廊上，法國代表團團長皮埃爾.門德斯-弗朗斯直接把邁克塞爾攔了下來。他大聲質(zhì)問后者， 為什么法國的配額只有英國的三分之一？實誠的邁克塞爾一時語塞。門德斯-弗朗斯憤懣地大喊大叫引起了摩根索的注意，美國財政部部長及時出手搭救了自己的下屬。

撇去了外交上的晦澀解釋，摩根索直言告訴門德斯-弗朗斯，美國、英國、蘇聯(lián)以及中國是反法西斯同盟中的“四大國”，而法國則不在其列。據(jù)邁克塞爾回憶，“聽到摩根索的解釋后，門德斯-弗朗斯簡直肺都要氣炸了。他時而英語，時而法語地大聲唾罵”。最終，法國在基金中的配額也沒有得到增加。

各國對于基金配額的抱怨遠不止于此。新西蘭代表團起先以為自己的國家將得到 5000 萬英鎊的配額，而實際上卻是 5000萬美元的配額。希望的落空令他們陷入了深深的郁悶。而澳大利亞代表團同樣也不滿足于自己的1.5億美元基金配額，他們覺得自己起碼該獲得3億美元。為了幫襯英聯(lián)邦國家，凱恩斯親自出面為澳大利亞代表團最終爭取到了2億美元的配額。但是，他能為新西蘭做的不多，畢竟他還需要抽出精力為印度說話。

其實為了取悅蘇聯(lián)人，對于其他國家而言，基金配額調(diào)整的空間已經(jīng)很有限。由于自己的要求沒有得到充分滿足，澳大利亞代表團最初被本國政府禁止在布雷頓森林會議最終出臺的文件上簽字。直到最后時刻，他們才收到了來自堪培拉的獲準簽字的電報。

世界貨幣

隨著各項會議議程的逐一展開，來自貧窮國家的代表們終于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多的權益。

在探討有關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議題的第二委員會上，墨西哥代表團提出，應將“發(fā)展”擺在與“戰(zhàn)后重建”同等重要的位置。另外，在美洲國家的集體會議上，拉丁美洲小國們再次發(fā)出了呼吁，他們希望羅斯福政府推行的“睦鄰政策”可以在聯(lián)合國體系內(nèi)繼續(xù)發(fā)揚光大。最終，在有關世界銀行的簡介中，發(fā)展目標與戰(zhàn)后重建目標得到了同等重視。

雖然基金的準會員們都希望能夠提高本國的基金配額，但是他們卻沒興趣向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注入同樣金額的資金。較高的基金配額將抬高會員國的基金認繳金額，但同時也會提升其在基金的提款權，所以大多數(shù)國家還是心甘情愿地支付這筆資金的。但是，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的運作機制中，卻沒有涉及同等提款權的條款。想來，成員國家也的確沒辦法期望貧窮國家會在自己出資之后，再把款項貸給自己。

在方案中，美國人希望各國向即將成立的兩家國際金融機構分別認繳同等數(shù)量的資金，但是蘇聯(lián)人卻對此表示強烈反對。他們想得到12億美元的基金配額， 但是卻只承諾為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付出 9 億美元的認股份額。為了得到蘇聯(lián)人的支持，摩根索與懷特只好答應了他們的要求，而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認股份額缺口上的那3億美元則由美國補足。

當時，反法西斯同盟中的其他國家都在抱怨：他們在國際穩(wěn)定基金中的配額太少，即便如此，一想到其他國家那令人擔憂的外債償付能力，美國國會議員與政治評論員們反倒認為，基金的規(guī)模還是越小越好。擺在眼前的問題是，怎樣才可以做到既讓其他國家滿足自己的基金配額，又讓美國人接受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基金方案。

在布雷頓森林會議開幕之前，懷特已經(jīng)提出，應向基金注入“黃金以及能夠兌換成黃金的貨幣”。 在1944年時，放眼世界，唯一能夠與黃金進行兌換并且具有世界影響力的貨幣就是美元了。過去十年來，1 美元的含金量都是 0.888671 克黃金。而以美元作為國際債權債務關系的結算貨幣，美國人會安心很多。

直到一位名為艾迪.史洛夫（A . D . Shroff）的印度代表對于“可使用黃金兌換的貨幣”的定義提出疑問時，眾人才對此做出了明確解釋。

史洛夫曾詢問英國代表羅伯遜（Dennis Holme Robertson），印度政府何時才可以將手中的英鎊儲備兌換成其他貨幣；羅伯遜給出的回答是，直到戰(zhàn)爭結束以后相當長的時間里，印度政府可能都無法進行此項操作。對于這個回答，史洛夫表示不滿。因為這意味著，除了在英國本土，印度無法使用它的龐大英鎊儲備。

為此，史洛夫提出疑問——究竟哪國的貨幣可以被視為“可兌換”？其實，羅伯遜早在一年前就給出了答案，他曾建議，應將美元確立為世界貨幣?，F(xiàn)如今，他正在將自己的建議變成官方的正式認可。對此，美國代表團也沒有提出異議。

就這樣，在布雷頓森林會議上，取代了傳統(tǒng)金本位制的這一新型國際貨幣體系實際上就是一個可調(diào)整的固定匯率制，其施行雙掛鉤機制（即美元按照35美元1盎司的價格與黃金掛鉤、 各國貨幣再與美元掛鉤）。在心懷不滿的法國經(jīng)濟學家看來，美國自此有了“無上的特權”——美元終于成為舉世無雙的世界貨幣。

但是，也正如羅伯遜一直以來堅稱的：為了解決擺在眼前的現(xiàn)實問題，唯有確立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才有可能取得爭議各方的認同。

蘇聯(lián)代表團團長思捷潘諾夫做出承諾：蘇聯(lián)將在國際金融體系中承擔自己應負的責任。在布雷頓森林會議上，他不僅為蘇聯(lián)爭取到了更大權益；會議臨近結束時，他還收到了來自莫斯科的指示。指示中宣布，蘇聯(lián)放棄此前的反對意見，并同意將其在國際復興開發(fā)銀行中的認股份額從9億美元提高至原定的12億美元。

矯正錯誤

在1944年7月的第三個周末，布雷頓森林會議正式結束。雖然在會議討論中，各國代表不時產(chǎn)生分歧，但是，凱恩斯仍將此次會議視為一場“愛的盛宴”。

不得不說，會議的選址的確幫了大忙，“在群山之間，遠離了酷暑，美國這個國家看起來就是一片富饒之地。這里沒有麻煩，沒有紛擾。有的只是多汁的牛排與可口的冰激凌。”凱恩斯在寫給友人的信中提到。

當然，布雷頓森林會議的意義絕不僅僅是戰(zhàn)時的一片和平綠洲。

在凱恩斯看來，出席聯(lián)合國貨幣金融會議的各國代表們一同糾正了前人犯下的錯誤。雖然凱恩斯已逾花甲，步履不免遲緩，但依然才思敏捷、言辭犀利。在布雷頓森林會議的閉幕大會上，凱恩斯發(fā)表講話，“請各位允許我講述一段往事”。

原來，在比利時代表團中，有一位名為喬治斯.賽尼斯（Georges Theunis）的代表。凱恩斯在發(fā)言中提到：“1/4個世紀以前的1918年10月末，就在正式的停戰(zhàn)日到來的十多天前，賽尼斯先生與我一道走在比利時的鄉(xiāng)間，而正準備撤退的德軍就在我們的前方。在那時，我們看到，賽尼斯先生的祖國是多么迫切地需要實現(xiàn)戰(zhàn)后重建?！?/p>

現(xiàn)如今，在美國新罕布什爾州的布雷頓森林，凱恩斯、賽尼斯、摩根索以及其他經(jīng)歷了“一戰(zhàn)”戰(zhàn)后重建工作的人們正為了妥善終結這次戰(zhàn)爭而緊密合作。布雷頓森林會議即將發(fā)揮一個“獨特的作用”：它不僅能夠修復本次戰(zhàn)爭給世界各國帶來的災難，它還將矯正“一戰(zhàn)”時的那個世紀性錯誤。

1943年4月，當時中國最具影響力的報紙之一——《大公報》特別發(fā)表社論，號召國際社會應避免重返1919年巴黎和會的錯誤——“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的和平談判中，各國都沒有意識到開展國際經(jīng)濟合作的重要性?！?/p>

面對布雷頓森林會議取得的成果，各國代表們享受了謹慎的歡騰。“如果我們能夠繼續(xù)為更大的目標做出努力，”凱恩斯說，“那么所謂的‘人間大愛將不只是個說辭。”

至20世紀50年代中期，各主要工業(yè)國家的匯率水平已趨于穩(wěn)定，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工作內(nèi)容也更加豐富。在該組織的指導下，常見的國際結算貨幣大多實現(xiàn)了自由兌換。

世界經(jīng)濟在這段時間里迎來了騰飛：低通脹、高產(chǎn)出、各國間協(xié)調(diào)一致的貨幣供給擴張都是這個時期世界經(jīng)濟的標簽。飽受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國家重獲新生，它們也開始向美國出口大量產(chǎn)品。另外，這些握有大量美元外匯的國家還會不時地向美國兌換黃金。

雖然按照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約定，新的國際貨幣制度實行“雙掛鉤”機制，但沒有要求美國根據(jù)本國的黃金儲備情況調(diào)整美元的貨幣供給。在這之后，為了增加貨幣供給，美國的貨幣政策制定者們干脆選擇不斷調(diào)低黃金儲備率的法定最低標準，直到這項指標被徹底取消。

到了小亨利·摩根索辭世的1967年，想來這位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奠基人會對眼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世界銀行所取得的成績感到欣慰。當時，這兩家國際金融機構成功地促進了世界經(jīng)濟的穩(wěn)定增長。

之后，隨著1969年特別提款權的創(chuàng)設，布雷頓森林體系真正成為后金本位時代里成熟的國際貨幣制度。在創(chuàng)設之初，特別提款權雖以黃金計價，卻不可以用其兌換黃金。不過，好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發(fā)行特別提款權的權利令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全球的貨幣總量。雖然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仍稱不上是一個超國家中央銀行，但是它卻在朝著這個目標不斷進步。

在2008～2009年的一段時間，為了化解金融風暴帶給世界經(jīng)濟的沉重打擊，各國政府訴諸行動、竭誠合作。各國央行團結一致采取了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而人們以往擔憂的貨幣戰(zhàn)爭與通貨膨脹也并沒有到來。正如國際政治學家丹尼爾？ 德雷茲納（ Daniel Drezner ）在他的書中寫到的，全球金融合作體系的運作雖還稱不上“完美，但卻也‘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