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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島舊事四題

        2016-12-08 15:36:23
        山西文學(xué) 2016年1期

        胡 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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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島舊事四題

        胡煙

        石頭記

        將軍石和釣魚臺,說白了,是兩塊石頭。半島的標(biāo)志,就是這兩塊石頭。小時候并不懂得這些,半島搬遷之后,離遠(yuǎn)了看,我才意識到。翻開早先年出的史志和畫冊,半島的代表圖像,始終就是將軍石,海水里站著,或是早晨迎著太陽,或是傍晚逆著光。腳底下波光粼粼的,像是站在金子里。還有在將軍石一旁若隱若現(xiàn)的釣魚臺,漲潮時,他在水底下,退潮時,他露出海平面,臉朝上。

        遺憾的是,我竟然從來沒有摸過這兩塊石頭,甚至沒有近距離感受過他們。他們都在深水里,如果我漫步過去,海水一定會沒過我的脖子,但這也不能成為我從來沒觸摸過他們的理由。我可以選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乘著小馬力的漁船,到將軍石的腳底下,哪怕不下船,只是伸手摸一摸他的腳脖子,試試他是冰涼的還是溫?zé)岬?。然后到平滑的釣魚臺上坐一坐,戴個斗笠,裝成姜太公的樣子,哪怕只坐一小會兒,那樣,我會更有資格講述半島??涩F(xiàn)在,這成為我的一個想象和假設(shè)。此刻,我在大雪紛飛的北京,守著書桌暖氣和一盞茶,遠(yuǎn)遠(yuǎn)回憶著他們的輪廓。

        半島全名屺?島,是“寄母”的同音異字。相傳元末胡大海起義前,把老母親寄放在島上,半島由此得名。半島三面環(huán)海,一面靠山,登上燈塔山往北望,波濤洶涌的海水里,兀立一座高30多米、圍徑6米多的巨大石柱,樣子好像一個披甲大將軍,威武雄壯,這就是被稱為“半島奇勝”的將軍石。相傳古時候有一員大將,率兵抵御外寇入侵,因寡不敵眾,且戰(zhàn)且退至半島,敵軍將半島圍了個水泄不通。將軍見退路已絕,決心背水一戰(zhàn),最后只剩下一人一騎。于是他涉水登上此石,開弓放箭。將軍威武不屈的浩然正氣感動了海中的神仙,海神作法,使石頭徐徐升起,托著將軍入云升天。礁石化作將軍身形,永遠(yuǎn)聳立海中。

        這故事只是一個并不怎么離奇的傳說。年齡稍大,按說心智越來越成熟,然而我卻越來越相信傳說里的故事是真有其事。礁石升高,將人托入云端,該有多么浪漫呢?生命的盡頭,不是死亡,而是升天,在云端往下望著,是非凡塵都遠(yuǎn)了,目光卻永遠(yuǎn)注視著半島。該有多凄美?老人都說,海嘯和臺風(fēng)都不來半島,真有將軍坐鎮(zhèn)守著。

        將軍石旁邊的釣魚臺是一塊平頂巨型礁石,30余米見方,可容納二三十人同時垂釣,遠(yuǎn)看像一艘方舟漂泊海上。登上過釣魚臺的人都會發(fā)出感嘆,釣魚臺的奇妙在于礁石內(nèi)外兩重天,其內(nèi)側(cè)水深不過人膝,外側(cè)卻是萬丈深淵。

        這兩塊石頭都在北海,北海海水清澈透底,里面多暗礁,不少趕海的人在水底下摸海參。我只在淺水,觀察著長在黑礁石縫里的??檬钟|觸他們黃綠色的須子,一個縮起來,又去摸另一個。它們跟向日葵長得可真像啊,怪不得叫???。果真像奶奶說的那樣,地上有什么,海里就有什么。那該有多神奇?海茄子,海辣椒,海瓜子,都有。那海里的人長什么樣兒?美人魚我可是從沒見過的……我小時候只對這些感興趣,而將軍石和釣魚臺,他們太大了,太遠(yuǎn)了,太堅硬了?,F(xiàn)在想著,說不定半島的密碼,就在這兩塊石頭里。摸了他們,無論走到哪兒,身上就永遠(yuǎn)帶著半島的靈氣。

        還有東山上的一塊石頭,也是個有靈氣的。

        那天晌午,船來得早。海灘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忙著收拾網(wǎng),不急不慌,聊著閑天兒,挑揀著小魚小蝦,拾掇著網(wǎng)絲上掛著的海菠菜。突然東山上就響起了爆炸。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驚了。有人放下手里的網(wǎng),往東邊去打聽,才知道這是東山被炸了,炸開了花。自己的山,多少年了,如今炸了,叫人心疼。心疼卻也沒辦法,菜市場的宣傳欄里早就貼出了告示,要搞開發(fā)。拾掇網(wǎng)的百十號人群,一下子沒了話。炸下的土石,大鏟車運送著往海里填。那以后,這爆炸聲經(jīng)常響起來,轟隆隆的,震得玻璃跟著搖晃。都知道怎么回事兒了,再也沒人去打聽。

        2002年,半島開始了開發(fā)改造,陣勢強猛。復(fù)雜的工程,簡單得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挖山填海。老人們背地里忌諱著。奶奶跟我嘮叨過好幾回,半夜里常常聽見有女人嚶嚶地哭,是不是東山上的精怪呢,安穩(wěn)了那么多年,如今山炸了,沒了去處?我說,哪有什么精怪呢?狐貍、獾、黃鼠狼子早就叫人趕跑了。奶奶說,興許藏著呢,它們要想躲著你,你是看不見的。

        真的有人看不見的東西。東山上炸下一塊大石頭,黃褐色的,約摸著有一噸重,外表并沒什么兩樣,可怎么也抬不走。比它大的石頭都挪走了,就它特殊。幾十個人去挪,挪不動,大鏟車鏟,它也不動窩。真成了一件怪事。眼看著東山夷平了,它還在那孤零零地站著。

        2004年,半島住戶搬遷。大隊書記帶著一幫人馬燒香燒紙磕頭,終于挪動了那塊大石頭。老人說,這石頭是塊靈石,萬不能用來填海,便連它一起搬到了新村,立在了靈堂的門口。石頭底下豎了專門的大理石碑座,碑座上刻有《東山靈石記》,記錄著這塊石頭的來歷。有這塊石頭在,叫我們感覺,東山還在。

        我第一次對將軍石產(chǎn)生感情,也是在半島搬遷之后。那時,挖山填海的工程進(jìn)行著,半島是封鎖的。挨家挨戶分了新樓房,只管高興地住吧。半島的樣子,在人心里荒涼了,而我偏要去看。我跟我媽兩個繞著北山走,昔日平整的海濱游樂場荒草遍地,山里的土石填了海,已經(jīng)不見了淺水的礁石。??2げ?,滾蠣,都不知了去向。往西邊望,山盡頭的燈塔還在,稍近處的將軍石也還在,只是已經(jīng)上了岸。土石將他填上了岸??吹剿哪且豢蹋腋杏X到,我的心像被重?fù)袅艘幌?。而他旁邊的釣魚臺,也成了土里的一塊普通石頭,不再顯眼。

        上了岸的將軍石,沒了威武的氣勢,離開海水有節(jié)奏的拍打,被風(fēng)吹成了土黃。那樣子,像是擱淺了的漁船,年久失修,叫人遺棄了。是半島人遺棄了他么?將軍石的命運,也像是半島人命運的隱喻。搬遷之后的半島人,沒了那片海灘,只剩下一個水泥碼頭,趕海的人丟了飯碗,貝殼沙灘都成了記憶。沒事誰也不愿意到海邊溜達(dá),只窩在樓房的陽臺上,像將軍石一樣的,施展不開手腳。

        據(jù)說,搞開發(fā)的人幾次想把將軍石炸開,叫懂風(fēng)水的先生給攔住了。這將軍石像是定

        海神針,炸了他,可要倒大霉。于是將軍石保留了下來。不同的是,他站在黃土堆里,現(xiàn)在靠近他,不用再坐船。而釣魚臺,仍舊相依為命地守著將軍石,離開了水,這塊石頭也成了普普通通。

        前兩天回半島,纏著我爸給我講半島的舊事,我爸一邊喝著濃茶,一邊搜腸刮肚地給我講。舊事,不是故事。故事像是編的,可舊事,是實打?qū)嵉摹8杏X日子雖然一天天往前,可舊事,就像東山上那塊靈石一樣的,不挪窩。也像是將軍石和釣魚臺一樣的,沒跟著我們搬遷,而是留在半島了。這些舊事,也都是有靈氣的。

        趕海

        早先年,去往北海趕海的人不多。北海路遠(yuǎn),背著村子,過一個大上坡,還有三里多地。趕海最好的時候是冬天,冬天風(fēng)大,風(fēng)一落腳,海里的好東西就上了岸。冬天的凌晨,迎著北風(fēng)往北走,不是件輕松事。一路上沒個遮擋,戴著狗皮帽子都能叫風(fēng)吹掉耳朵??善腥丝傅米∵@個冷,一天不落地去趕海。

        按年代推算,這倆人估計比我太爺爺還老。不知名字,尚且叫做胡甲和胡乙。

        趕海要趕早,誰去得早,誰就能撿著好東西。漁船靠岸都在南海,北海的沙灘干凈,沒雜物。漂上來的,都是雪白的牡蠣、黑塑料球、擱淺的大魚等“干貨”。去晚了,就只能撿前邊人的“漏”了。收成差了不少。

        胡甲每天凌晨五點到海灘的時候,都能看見一排順溜溜的腳印子,沿著沙灘,一直往遠(yuǎn)處延伸。不用猜,那是胡乙的。往前追,就能看見胡乙背著沉甸甸的麻袋,里頭裝滿了好東西,肩頭上還扛著三四個黑塑料球。胡乙把麻袋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叫胡甲看。胡甲只能眼饞著,口水往肚子里咽。

        胡甲盤算著,都是一樣的出力,卻叫胡乙給占了風(fēng)頭。他心里暗暗較上了一股勁。

        這問題倒也好解決。這天早上,胡甲四點半就到了海灘,比往常早了半個鐘頭,想跑到胡乙的頭里。不為別的,就為爭這口氣??傻搅撕┮豢?,胡乙的腳印子還是一長串,在海灘上擺著。走了將近一里地的海灘,啥也沒撿著。再往前走,見胡乙已經(jīng)背著一麻袋的東西往回返了。兩人打了個照面,心照不宣。胡甲的嫉妒像一把火,胡乙見面就溜邊躲著他,怕叫那眼神兒燒著自己。一個多鐘頭,胡甲只趕了幾個毛蛤蜊回家,他老婆埋怨他,費那么大勁,挨著凍,收成這么寒酸,還不夠工夫錢。

        接下來的三天,胡甲每天提前半個鐘頭到海灘,照例看見的是胡乙的腳印,沒有一次他能跑到胡乙的前頭。真是邪了門。倘若胡乙能感冒生個病,胡甲也能獨占這片海灘,可胡乙的身子板比墻還結(jié)實,兩腳踱在沙灘上,吭哧吭哧地有力氣,多大的風(fēng)擋也不住他趕海。

        胡甲真不信這個邪。那天,胡甲凌晨三點到海灘的時候,終于沒見著胡乙的腳印。他憋著的一股子勁兒,終于給自己松了綁。海水幾近結(jié)冰,海浪在冰殼子底下微微涌動著,風(fēng)刺骨。他心里高興得暖煦煦的,一點感覺不到北風(fēng)的冷,大步流星開始了他的趕海。他要獨占這片海,把昨天夜里大北風(fēng)刮上來的東西全都收走,絲毫不留給胡乙。

        剛走了不到50米,胡甲發(fā)現(xiàn)了一個黑乎乎的大東西,近兩米長,筆直地躺在那里。他激動起來,以經(jīng)驗判斷,興許是條擱了淺被凍僵的鯊魚。鯊魚可是好東西,鯊魚肉燉著吃雖然腥氣重,可半島有一種特殊的吃法。把鯊魚剝了皮,拿鹽腌上,掛在房檐底下曬,曬得半干,切成小方塊,一小條一小條的,黃里透著亮。裹上薄薄的一層淀粉,油炸著吃。半干的鯊魚肉,嚼起來很有咬勁兒,微

        微的咸,又沾了油,只剩下香,一點腥氣都沒有。這是半島出了名的下酒菜。平時舍不得吃,直到正月里才拿出來。這炸好的鯊魚條,又或者跟白菜粉條燉在一起,做成燴菜,就著它,能吃下一斤一個的大饃饃。眼下正值年根底下了,這凍僵的鯊魚橫躺在沙灘上,豈不是給胡甲家送年貨來了!

        胡甲正高興著,上前拿手一撥拉,不對勁,不像是鯊魚。蹲下去一瞅,倒吸一口涼氣,是一個人。準(zhǔn)確地說,是一具尸體,一具男尸。裹著黑衣服,已經(jīng)凍僵了,臉上的五官已經(jīng)叫大魚給咬了去,或者讓石頭礁給磨得,只剩下骷髏骨。

        趕海的人膽子壯,趕上什么的都有。漁民打漁,漁網(wǎng)上撈著尸體的也不算少見,甚至有時撈上的尸體只是半截,上半截或者下半截。那是大貨輪上的船員,叫船尾的輪擺給切了,把人截成了兩段。這人的尸體在海里,跟魚蝦的尸體并沒什么兩樣。所以,胡甲對尸體是并不怎么害怕的。

        雖然不害怕,但畢竟是有幾分晦氣。自己好容易跑在頭里,卻趕上這么個東西。這東西在海里漂了多少日子了?偏偏叫自己給碰上了,真是倒霉到了家。他想著,胡乙一會兒經(jīng)過的時候,也該叫他沾沾這晦氣。想到這里,他又盤算著導(dǎo)演一場好戲。

        胡甲在沙灘上挖了個坑,把這尸體扛著豎了起來,腳埋進(jìn)半截的坑里。這尸體凍得僵,便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他自己靠在尸體的腳邊上,吧嗒吧嗒抽上了煙。不大一會兒工夫,打老遠(yuǎn),他看見胡乙過來了,便躲到了男尸后頭,把手里抽了半截的煙頭夾在男尸手里。

        胡乙老遠(yuǎn)就看見一個人站在那里,面朝著海,手里抽著煙,一閃一閃地有亮光。不用問,肯定是胡甲錯不了。他湊近了喊:“行啊,今天跑到我頭里去了?!焙棕堅谑w后頭,應(yīng)和著:“是啊,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借個火吧?!薄皝戆??!焙乙膊豢蜌?,就往男尸的臉上湊,這一湊不要緊,借著海水反的亮光,胡乙迎面就貼上了骷髏。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胡乙就昏了過去。

        胡乙這一嚇,嚇得不輕,回到家就臥了床。凌晨三點,沙灘上站著具會說話會抽煙的尸體,冷不丁叫誰碰見了,估計都得嚇掉了魂兒。

        胡甲倒是撿了個大便宜,胡乙病倒了,這海灘再也沒人跟他競爭,趕海不用早起,好東西都?xì)w了他一個人。他在心里偷偷樂,卻不敢跟外人說。眼看著到了年根底下,胡甲天天滿載而歸,給家里攢足了一個正月的吃食。

        過年了,挨家挨戶拜年。胡甲過意不去,兜了個大圈子到了胡乙家里,看看他的病情,順便拜個年。到了他家,只見胡乙硬朗的身子板癟了一大圈,眼睛里的精氣神兒像是要散了,只剩下半條命。他老婆也在一旁跟著抹淚兒,這年過得悲悲切切的。胡甲懊悔了,明白自己惡作劇搞過了頭,便當(dāng)面把這背后的貓膩一五一十地說給胡乙聽了。

        胡乙一聽,當(dāng)場就坐了起來。病好了大半。

        出了正月十五,這年也算過完了,胡乙又能出門趕海了。他和胡甲商量好了,兩人輪著趕海,單號胡甲,雙號胡乙。經(jīng)過這場驚嚇,胡乙也算是悟出了點道理——趕海不能吃獨食。

        邢木匠

        題目雖叫邢木匠,可這故事的主角,準(zhǔn)確地說,并不是邢木匠,而是一條狗。舊時的狗,不講品種,更沒名字。半島上,只有狼狗、大黃狗、小黑狗的大概分類。連人都填不飽肚子的年代,哪有狗受尊重的份兒?狗的命運只有一樣,看門守家。

        半島家家養(yǎng)狗。打漁不比種地,船上的工具多,平日都堆在大院子里。叫誰順手拿

        走了個魚筐子魚簍子什么的,都不容易發(fā)現(xiàn)。院子里曬的咸魚干兒,誰進(jìn)去抓一把走了,也不稀奇。半島家家戶戶曬咸魚干,不至于互相偷,只是下坡來了賣鴨梨的,吆喝著,拿鴨梨換咸魚干,三斤換一斤。咸魚干有時院子里曬不開,就在街門口曬著,一條狗守著,就安全多了。不至于叫賣鴨梨的順手牽羊了。狗在一旁守著咸魚干,不僅防著賣鴨梨的,還可以防著貓。半島到處都是偷腥的貓。

        男人出了海,家里只剩下女人,更需要狗。

        哪家也離不了狗。

        胡本慶家有條通人性的狗。胡本慶家就在我家上坡,我家東墻外,過了育紅班,也就是幼兒園,就是胡本慶家。印象里,他家是個大宅院,院里分了好幾戶,好幾代人同住著。我沒進(jìn)去過,聽我爸的描述,跟我見過的不差一二。經(jīng)常有婆婆媳婦妯娌,在門口的大槐樹底下織網(wǎng),有纏梭子的,有剪鉛錘的,有說有笑,很是熱鬧。

        人多了是非也多。大戶人家,容易出老扒灰的,也容易出家賊。胡本慶家就出了家賊。胡本慶是個暴脾氣,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肉吃,真是吞了豹子膽。胡本慶家的東偏房沒人住,當(dāng)廂房使。胡本慶他老婆在早市上買了肉,就掛在廂房的正中間的肉鉤子上,留著晌午吃??傻搅松挝缛ト∪猓忏^子上卻是空空如也。這下家里炸了鍋。

        胡本慶家有三個兒媳婦,老大老二都過門多年了,知根知底。只有這老三,剛嫁過來不到半年,不摸細(xì)底兒。丟肉的那天晌午,她剛回了娘家。把肉拿去接濟(jì)她娘家了?那也該光明正大打聲招呼呀,怎么能說拿就拿呢?她娘家是南山種蘋果的,家里不富裕,小家小戶的,有點小毛病倒在情理之中??珊緫c眼里是容不得沙子,若真是她干的,這樣的兒媳婦娶進(jìn)門,不趁早調(diào)教,以后非攪得一家子不得安寧。

        丟肉的事兒,很快傳遍了胡本慶家的犄角旮旯。

        一大家子吃飯的當(dāng)口,兩個一堆,三個一撮,私下里嘀嘀咕咕的,議論著偷肉的事兒。只有三兒媳婦,默默低頭不作聲。胡本慶心里有了譜,又沒證據(jù),不好逼問。念在她是初犯,只拿一雙銅鈴似的眼睛瞪她,臊得她不敢抬頭。

        不料過了三天,又發(fā)生了一模一樣的事兒。掛在肉鉤子上的肉,不翼而飛。事情雖小,可胡本慶火大了,他們家四世同堂住了好幾十年,這樣的事兒還是頭一回發(fā)生。還沒等胡本慶發(fā)威,三兒媳婦就進(jìn)了堂屋,支支吾吾地說,不是我,我沒偷。主動找上門來,能相信么?一家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著她。

        只有一個人不懷疑她,那就是邢木匠。

        邢木匠是胡本慶請來打家具的木匠。那個年代,家具沒有賣現(xiàn)成的,打家具都是把木匠請進(jìn)家,管吃管住,住上一陣子,隨時交流,細(xì)細(xì)打磨,才能打出好家具。

        邢木匠三十出頭,老家也是南山的,跟三兒媳婦算是半個老鄉(xiāng)。當(dāng)木匠,光手巧還不行,還要不多話,才能在主顧家里待得安穩(wěn)。邢木匠是個好活計,沉穩(wěn),平時話不多,這時候卻忍不住想替三兒媳婦說話。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肉不是三兒媳婦偷的。這老三,虧就虧在嘴笨。山里姑娘樸實,能干活,嘴巴卻不靈,有理也說不清。平時也不主動跟公婆親近,不像另外兩個兒媳婦會做表面功夫,這屎盆子自然扣到了她頭上。

        要想替三兒媳婦說話,就得有理有據(jù)。那以后,邢木匠最大的心思,不在打家具上了,倒轉(zhuǎn)移到了破案上。他要能揪出家賊,就能理直氣壯地替三兒媳婦洗這不白之冤。邢木匠對這一點,倒是很有信心。因為這賊偷肉,都防著自己家的人,不會避諱著邢木匠。木

        匠是個外人,即使被他發(fā)現(xiàn)了,料想他也不一定愛管那閑事。

        邢木匠一邊干著木匠活,一邊眼睛時不時往東廂房瞟。他盯得緊,一上午,沒見一個人往東廂房去,連個人影都沒有。晌午,那肉鉤子上的肉又丟了。真是見了鬼。邢木匠仔細(xì)回想著,確實沒有人。突然邢木匠想起來,那條灰狗,靜靜溜進(jìn)門縫,又悄悄溜出來。對,只有它。邢木匠看著那條狗的時候,那條狗也看著他,似乎他們眼里有相同的內(nèi)容。邢木匠心里有了譜。可那肉鉤子掛得那么高,它是怎么夠著的呢?

        那天,灰狗又悄沒聲息地進(jìn)了東廂房。邢木匠躡手躡腳地跟在后頭,大氣不敢出。只見那灰狗先是拿嘴巴挪動墻角的一張方桌,挪到了肉鉤子底下。進(jìn)而一躍,上了桌,前爪一抬,不費勁就將肉叼了下來。原地吃完了,它又跳下來。下來之后,不忘把方桌挪回原地。一切都在兩分鐘之內(nèi)結(jié)束,簡單流暢,悄無聲息。

        看得邢木匠目瞪口呆。怎么有這么聰明的狗?這狗真是通了人性。趕緊就去向胡本慶報告,別冤枉了三兒媳婦。本來胡本慶半信半疑,到了東廂房,看那方桌的桌腳,已經(jīng)被狗嘴挪動時啃得不像樣了,才破了這個謎。

        胡本慶萬萬沒想到,家賊竟然是個畜生,差點冤枉了好人,破壞了家里的和氣。他這一大家子,可是和氣了好幾十年,差點毀在一條狗手里。他氣不打一處來,抄起鐵锨,準(zhǔn)備把灰狗往死里打?;夜钒ち藘设F锨,一撒腿,跑了。兩天三天,一個月過去了,再也沒見蹤影。

        一轉(zhuǎn)眼,三個月過去了,邢木匠的木匠活完工了。邢木匠拿了工錢,準(zhǔn)備回老家了。那是個晌午,太陽曬得地皮發(fā)燙。邢木匠走到半島的東山腳下,突然竄出一條狼,直沖著他的前胸?fù)溥^來,沖著脖子就咬。哪來的狼?邢木匠反應(yīng)快,拿著干木匠活用的桖子,朝著狼橫擋了過去。邢木匠手臂有勁頭,一下撅得它老遠(yuǎn)。定睛一看,才反應(yīng)過來,正是胡本慶家那條灰狗。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狗眼里都是殺機(jī),狗變成了狼。邢木匠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想著今天小命難保了。正在這個當(dāng)口,碰上個東山底下拾柴的老爺子,邢木匠大呼小叫,向老爺子求救。倆人一起掄家伙,打跑了灰狗。

        等著灰狗跑遠(yuǎn)了,邢木匠才回過神來,想想不寒而栗。再一看,旁邊是個大深坑,剛好一人高,新挖的。看那蹄子印知道,是灰狗挖的。它算準(zhǔn)了邢木匠經(jīng)過的時間,挖了這么個坑,計畫著把他咬死之后,就埋在這坑里。

        邢木匠看懂了這個坑,直感覺頭皮發(fā)麻,心里發(fā)冷,再也不敢一個人趕路。他左思右想,又回到了老東家,在炕頭上跟胡本慶一五一十地講了這遭遇。胡本慶也愣住了,沒想到這灰狗這么通人性。胡本慶仁義,感慨著這灰狗雖然聰明,可這記仇的勁兒,總叫人心里冷,可惜了。不管怎么說,這灰狗也算家里的一口子,不能不管它。等到派人護(hù)送走了邢木匠,胡本慶來到了東山腳底下,拿了一塊肉,嘴里喊著口號,把這灰狗喚回了家。他把灰狗當(dāng)成了貴客,好生伺候著,每頓飯多給點肉腥。這灰狗受了感動,再也沒偷肉吃。

        大概是五六年以后,胡本慶得病死了,灰狗在棺材旁守著,油鹽不進(jìn),沒幾日,也跟著走了。

        黃鼠狼報仇

        上世紀(jì)60年代前后,雖說我太爺爺家房子不算太吃緊,但時興一大家子人住同一大院。太爺爺住堂屋,我爺爺奶奶帶著四個

        孩子住在東廂房,二爺爺一家住西廂房。一家子人磕磕碰碰、熱熱鬧鬧,又有一群孩子大呼小叫,這其中真是有說不完的故事。有細(xì)毛蒜皮的小故事,也有叫人能刻在心里的大故事。

        我父親清楚地記得,那是個秋天的下午,太爺爺家門口的干蘆葦沙沙響,南來的海風(fēng)里夾著涼。二爺爺很是得意,腳還沒踏進(jìn)院子門,音調(diào)先挑高了:“大侄子,快出來,二叔給你看個好東西!”父親聞聲而動。只見院子里,二爺爺扛著的鋤頭上掛著一個小獸,腦袋耷拉著。二爺爺將它卸在地上。不是兔子,不是松鼠,父親沒見過,不認(rèn)得。它斜躺著,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嘴角掛著血?!包S鼠狼!” “還真叫你猜對了!這是只小崽子,二叔剛打的,留給你拿著耍?!闭f著二爺爺拍拍身上的土,進(jìn)了屋。父親好奇,拿手去撥拉,誰知那小東西突然睜開了眼,我父親沒防備,嚇了一個趔趄,連忙叫起來:“二叔,它沒死!”

        二爺爺跑過來,拎起小黃鼠狼的尾巴,頭朝下,哐哐哐往地上猛摔。經(jīng)過這么兩下子,那小東西徹底斷了氣,一動也不動了。

        我父親回憶說:“自從打死了那只小黃鼠狼,一家人的日子來了災(zāi)難。”

        就在第二天,二奶奶新熬了一鍋棒子面粥,大鐵鍋里滾沸的粥,剛盛出一碗來。二爺爺?shù)男鹤?,也就是我小堂叔,那年五歲,踮起腳尖剛好能夠著鍋臺,端起飯碗,手一滑,一大碗滾燙的粥嘩啦扣在自己的胸口上,“哇”一聲放開了哭。二奶奶驚壞了,一揭孩子的薄秋衣,只見從脖子往下,連著前胸連著肚子,全燙沒了皮,裸露著粉紅色的肉。俗話說,“親頭生,慣老生?!毙∈迨俏叶棠痰男念^肉。二爺爺和二奶奶疼得揪心,抱著孩子哭了大半夜。

        那年代,孩子多,大人忙著生計,孩子常常出點岔子,吃虧受罪都是難免,誰家孩子都有個小災(zāi)小難。那會兒的人命賤,不嬌貴,發(fā)生了這事兒,也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家里也沒多想,只盼著孩子的傷能早點好。

        沒成想,第三天,家里又出了個稀奇事兒。

        那會兒沒有煤氣,燒開水是在院子里架了爐子,拿撿來的樹根樹枝當(dāng)柴火。那天,水開了,太爺爺拎著暖瓶從堂屋里出來,灌水。誰能想到,太爺爺拎著那一壺?zé)_的水,嘩嘩往自己腳上倒。眼看著暖瓶站在地上,木塞子倒是拿下來了,可那開水就是一滴也沒灌進(jìn)去,全都澆在太爺爺腳背子上。直到開水澆得一滴不剩,太爺爺才扔開了水壺,開始叫苦。兩只腳全燙開了花。

        我父親親睹了這一幕,以為他爺爺是老糊涂了。但家里的大人都回過神兒來,準(zhǔn)是受了什么邪氣,鬧了災(zāi)。二奶奶機(jī)靈,自然想到了小黃鼠狼,早就聽說這東西有靈性,專門欺負(fù)老人和小孩兒,難不成是這東西鬧的災(zāi)?

        太爺爺家的院子大,面朝南,背面倚著一座土山,那山并不高,卻是有草叢和野山棗。誰要上山,直走那條從東北角斜下來的小路。所以那小山上,人不常走。那天開后門拿柴火的時候,二奶奶瞥見,后山的山包上,端端正正坐著一條黃鼠狼,正臉對著后門,瞇縫著眼睛,望著二奶奶。二奶奶心里明白,準(zhǔn)是那小黃鼠狼他媽,尋仇來了。

        這么一尋思,一家人回過味兒來,小叔和太爺爺?shù)氖聝海际沁@黃鼠狼搞的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人迷了心竅。

        二奶奶潑辣,見那黃鼠狼居然不怕人,也不羞臊,自己兒子挨燙的那股子氣上來了,就敞開著后門罵,罵那黃鼠狼缺德,成了精,禍害人!你罵你的,那黃鼠狼還是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動也不動。它顯然是聽懂了二奶奶的罵,卻還是面不改色地端坐著。

        第四天,一家人迎來了第三場災(zāi)難。

        二奶奶抓的小豬,在豬圈里好好的,那天卻蹦蹦跳跳不肯吃食。把它放出來,找懂獸醫(yī)的人瞧瞧吧?它在院子里原地轉(zhuǎn)圈,像是要追著自己的尾巴咬,嘴里哼哼唧唧,越轉(zhuǎn)越歡實,越轉(zhuǎn)越快,像是撒瘋。轉(zhuǎn)了幾十圈,一頭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死了。

        那年代,抓一頭小豬的錢,是一大家子兩個月的口糧。小豬已經(jīng)養(yǎng)了些日子,結(jié)實得很,招人喜歡。沒病沒災(zāi)的,突然就死了,真是飛來橫禍。二奶奶那個心疼,就別提了。

        一家人心里明鏡似的,還是那黃鼠狼搗的鬼。一連三天,三場災(zāi)難,再這么下去,真是沒活路了。黃鼠狼這賬,要算到哪一天呢?難不成真要拿誰來償命嗎?真是叫人害了怕。

        那個年代的人,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有一股子倔強,不服軟。第二天,二奶奶從她娘家牽來了大黃狗。大黃狗有半個人高,年富力強,從南院躥到北院,來回跳騰著,像是巡視,也像是發(fā)泄過剩的精力。

        黃鼠狼最怕狗,有了這大黃狗,黃鼠狼的威力果然再也施展不開了。打開后門一瞧,山包上坐著的黃鼠狼,溜溜達(dá)達(dá)地走了。不知是已經(jīng)報了仇解了氣,還是回去盤算著秋后算賬的事兒。

        黃鼠狼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

        舊日子里,半島的精怪故事很多。這其中的道道,縱使再有文化的人,也是說不清的。只在停電的時候,老人們翻箱倒柜似的把這些故事倒騰一遍,夜深了,月色涼了,聽得人靜悄悄的,每個人揣著一肚子神秘,滿足地睡下了。這些年,半島人多了,房子密了,樹林子少了,黃鼠狼也少了,這些故事也都像煙灰似的,慢慢滅了,沒了一點溫度。

        這些事,是父親親身經(jīng)歷。那一年,父親只有十二歲。有了這個黃鼠狼尋仇的經(jīng)歷,作為漁民后代的父親,雖然也是血性十足,但對于活物,始終保有一點惻隱之心。他常說,動物和人一樣,有感情。人不能由著性子欺負(fù)它們。

        小時候,我都記事了。那一年,北海沙灘上擱淺了一只大白鯨。半島人大多只在電視里見過鯨魚,不知怎么辦。有膽子大、見多識廣的人說,鯨魚肉好吃,日本人常吃,味道美極了。一聲令下,二十幾號漁民找來卡車,把白鯨運到村口,當(dāng)場切成幾大塊,擺在案子上賣肉,鯨魚肉一塊五一斤,比豬肉便宜好幾倍。凡路過的漁民好奇,都割一塊回家煮著吃,嘗嘗這鯨魚肉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兒。我父親囑咐我和我弟,誰也別靠前。

        《動物世界》在半島,家家愛看。父親經(jīng)常邊看邊發(fā)著感慨:“再兇猛的獅子老虎,都比不上人。人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動物?!蔽腋赣H說這話時,我感覺,他不像是一個漁民。

        父親打漁,經(jīng)常把網(wǎng)上的小魚小蝦倒回海里,長大了再撈吧,太小了,賣不上好價錢。打了大魚大螃蟹,父親也給放了——長這么大,得多少日子呢?真不容易。在魚群里保準(zhǔn)也是個當(dāng)官的。放你一馬,回去接著當(dāng)官吧。

        父親打漁打得順風(fēng)順?biāo)?/p>

        胡煙,原名胡俊杰,1980年生,山東煙臺人。中國傳媒大學(xué)影視藝術(shù)學(xué)碩士?!度嗣耔F道》報社副刊編輯。中國散文家學(xué)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27屆高研班學(xué)員。作品散見于《光明日報》《山花》《山西文學(xué)》《神劍》等報刊。曾獲中國新聞獎副刊作品銀獎。

        責(zé)任編輯/白琳fairlady8388@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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