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凌
(東北師范大學,長春 130024)
漢語文化中明示性面子影響因素的關聯(lián)性研究*
周 凌
(東北師范大學,長春 130024)
有關研究表明,中國人的面子具有自身的社會文化特性并傾向于明示性表征,這與西方人對面子的理解及其隱晦性的表征存在較大的差異,西方的禮貌—面子理論模式無法對這一語言文化現(xiàn)象給予全面合理的闡釋。中國人的面子受諸多因素影響,具有社會、文化及認知的多重屬性。本文從社會、認知、文化3個維度出發(fā),旨在分析和解釋漢語文化中面子明示性表征多維度影響因素的內在關聯(lián)性及其背后的理據(jù)。
面子;影響因素;關聯(lián)性;漢語文化
近年來,特定文化(culture-specific)語境中的面子研究越發(fā)受到重視。漢語同英語相比體現(xiàn)出鮮明的特性,即漢語中的面子表征具有明示性,如通常使用“有面子”、“沒面子”、“丟面子”、“留面子”等表征形式。不僅如此,漢語文化中的面子表征突出表現(xiàn)為受社會、文化、認知多種因素的影響(周凌 張紹杰 2014)。那么,漢語中有哪些突顯的社會、文化和認知因素?這些因素又是如何相互作用進而影響面子的表征?本文擬從社會、認知、文化3個維度,分析和探討3種影響因素之間內在的關聯(lián)性及其背后的理據(jù)。
隨著Brown和Levinson(1987)“面子—禮貌”分析模式的普遍性不斷受到挑戰(zhàn),面子問題研究逐步呈現(xiàn)出多維視角的發(fā)展趨勢,從社會、文化以及認知視角解釋面子特性的研究越來越多(周凌 張紹杰 2015)。社會層面的面子研究主要指從社會心理學的視角闡釋交際個體的面子與人際關系的互動,綜合考察個體社會心理現(xiàn)象和群體社會心理現(xiàn)象的特征及相互作用,關注主體與社會客體之間的特殊關系,即人與人、人與群體之間的關系。社會心理學視角下的面子研究一是主要體現(xiàn)在對Goffman(1955)提出的面子動態(tài)性以及人際交往的建構性的重新解讀。交際互動中的面子研究主要以關系管理模式(rapport management)、關系運作框架(relational working framework)、面子構建理論(Face Constituting Theory)為理論依據(jù),強調面子的互動性及在人際交往中的呈現(xiàn)和構建(Locher, Watts 2005; Spencer-Oatey 2005; Arundale 2009)。研究表明,面子的互動性體現(xiàn)在不同的語言交際場景,在交際的互動中解讀更適于面子的概念及面子行為的特性(王曉婧 張紹杰 2015)。二是將身份理論應用于面子的研究。Simon(2004)將身份理論看成分析自我與社會互動的相對平衡的理論模式,它既承認社會人的身份互動建構性,又能清晰地呈現(xiàn)出社會結構的層面特征,不同的身份會產生不同的面子,不同的身份關系又影響面子行為。面子行為與身份構建的運行機制潛在于人際交往過程中,同時個體的身份特性如權勢、社會距離等影響交際者的面子理解和行為(Spencer-Oatey 2007)。
文化層面的面子研究基于人類文化學關于人類文化具有共性,而各民族文化又有其獨特性的主導思想,將研究視角從普遍文化意義的面子(cross-cultural)轉向特定文化(culture-specific)中的面子,關注面子在特定民族文化中的特性,透視不同民族面子問題的社會特征,揭示面子的表達不僅靠人類語言共有的語用規(guī)則,更離不開其特定的文化背景內在關系。文化特性下的面子研究從本質上彌補先行研究中西方文化中心論的弊端,將面子具化到各特定的社會文化范疇中加以探討。不同語言文化背景中的相關研究證明面子概念及面子行為特性研究的必要性。文化特性觀照下的面子研究堅持運用文化本體論的觀點重新解讀面子,這不僅彌補Brown 和 Levinson基于英語文化的禮貌—面子解釋范式的不足,更為重要的是,特定社會文化下的面子研究能夠幫助我們打開思路,多軌跡地闡釋普遍與特定文化的(emic-etic)面子觀(Haugh 2012)。
認知層面的面子研究根植于認知心理學關于人類行為的心理運行機制。其核心是揭示人類交流中信息的輸入和輸出之間發(fā)生的內部心理過程,面子概念通過源域的信息輸入,經過不同的映射,進而傳遞到個體的目標域并生成相應的對等“面子信息”。換言之,由最初源域中的面子的基本概念,經過一系列的信息加工將概念與交際場景的需求和特征進行對等映射,最終在目標域中形成交際所需的表征,如源域中的面子經過映射在目標域中體現(xiàn)為尊嚴、人情或道德等不同含義。對新的概念的認知構建模式離不開交際個體情緒、動機、情感、特質等敏感因素,這些要素構成了影響面子行為的認知基礎(Spencer-Oatey 2007)??梢?,認知層面的因素是面子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方面。
在社會、文化、認知多維視角下對面子問題的重新解讀,為這一傳統(tǒng)話題研究注入新的生機,使面子問題不再僅僅依附于禮貌原則得到解釋,而是成為相對獨立的研究內容。綜觀先行研究,在多維度理論模式中相關研究已然超越傳統(tǒng)語用學的單一視角。中國人的面子表達相對特殊,因素復雜,受到社會、文化及心理認知因素的影響,這3個因素不是孤立的,而是互相關聯(lián)的。因此,本文依據(jù)前期研究中各維度下面子影響因素的分布,運用“形式概念分析法”(Formal Concept Analysis, 簡稱FCA),從社會、文化、認知維度探究漢語文化中面子影響因素之間內在的關聯(lián)性。
3.1 語料來源及選取
本研究所依托的語料來源于現(xiàn)存的語料庫——中國傳媒大學國家語言資料監(jiān)測與研究中心有聲媒體語言分中心的有聲媒體語言文本語料庫。所收集整理的語料均為口語對話,樣本鮮活生動,貼近日常生活,符合本研究的要求。
語料庫全庫共計1.2億余字,15871個文本。以“面子”為關鍵詞共計檢索出912條語料,除去不符合本研究要求的部分語料(“面子”為字面本意或語料樣本重疊),最終有效語料為486條。
3.2 分析工具及研究過程
本研究采用“形式概念分析法”,以其所建構的概念格(concept lattice)為分析工具,借助所產生的相關規(guī)則表達式展示所要分析的各個范疇內要素之間的關聯(lián)關系。
首先,依據(jù)有效語料,對面子明示性表征在其特定情景下所涉及的影響因素從社會、文化、認知3個維度進行詳細分類,并具體呈現(xiàn)不同維度的影響因素,最終展現(xiàn)3個維度影響因素交叉關聯(lián)的分布情況。然后,通過在兩個維度和3個維度所呈現(xiàn)出的影響因素的分布情況,提取出重要的突顯因素,為分析面子明示性表征的影響因素的特征奠定基礎。最后,利用FCA分析工具能夠呈現(xiàn)出要素之間關聯(lián)關系的這一特點,將突顯因素輸入FCA,以生成相關規(guī)則表達式,最終作為闡釋影響因素之間內在關聯(lián)性的依據(jù)。
3.3 數(shù)據(jù)描述
依照上述研究過程,我們首先確定社會、文化、認知3個維度的面子影響因素,然后按照社會—文化、社會—認知、文化—認知3種相互關聯(lián)的復合維度分別提取出影響因素,再按照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的關聯(lián)性提取出影響因素。復合維度和多維度指在兩個維度和3個維度上同時影響面子表征的因素。
表1呈現(xiàn)的是影響面子表征的社會、文化以及認知的突顯因素。其中,具體的社會突顯因素有“享有威望、身份顯赫、身居要職、不平等關系(上下級)、爭光爭氣、家庭富有”;文化突顯因素有“道德品質、有失體面、尊嚴至上、人情、遵從習俗、考取名校、講究排場”;認知突顯因素有“公眾形象、虛偽虛榮、社會認同、自尊、自卑”。
表1 影響面子表征的社會、文化、認知突顯因素
表2 社會、文化、認知復合維度影響因素
表2顯示,社會—文化與社會—認知以及文化—認知復合維度相比,影響因素呈現(xiàn)的情況最為突出,出現(xiàn)頻次共計102條,占復合維度影響因素總數(shù)的54.5%;文化—認知復合維度次之,共計57條,占總數(shù)的30.5%;最后是社會—認知復合維度,共計28條,占總數(shù)的15%。其中最為突顯的影響因素有“不平等關系”、“給人情面”、“社會認同”以及“公眾形象”。
表3 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
表3呈現(xiàn)語料庫樣本的統(tǒng)計分析結果,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出現(xiàn)頻次共計275條。在這3個維度中共同出現(xiàn)的突顯因素為“給人情面”,總計76次,“虛偽虛榮”出現(xiàn)54次,“尊嚴至上”51次,“享有威望”41次,“講究排場”27次,“社會認同”26次。
下面我們分別從社會—文化、社會—認知、文化—認知復合維度影響因素、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以及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的內在關聯(lián)性3個方面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結果進行分析。
4.1 社會、文化、認知復合維度影響因素
如表2所示,3種復合維度的影響因素呈現(xiàn)頻率具有較大的差異,其中社會—文化這一維度最為顯著,突顯的影響因素有“享有威望”、“道德品質”、“身份顯赫”、“有失體面”、“身居要職”、“尊嚴至上”、“不平等關系”、“給人情面”;文化—認知復合維度次之,突顯的影響因素有“尊嚴至上”、“尊重”、“自卑”、“人情”、“公眾形象”、“遵從習俗”、“考取名?!?、“道德品質”、“講究排場”、“虛偽虛榮”、“社會認同”;社會—認知維度呈現(xiàn)的頻率最低,突顯影響因素有“享有威望”、“公眾形象”、“虛偽虛榮”、“身居要職”、“社會認同”、“身份顯赫”、“爭光爭氣”、“家庭富有”。
可見,影響漢語言文化背景下面子明示性表征因素在復合維度上集中體現(xiàn)為社會、文化兩個方面,如“人情”、“不平等關系”、“尊嚴”、“道德”等較為突顯。相比之下,與認知相關聯(lián)的兩個維度,即文化—認知和社會—認知因素出現(xiàn)的頻率次之,這說明同社會因素和文化因素相比較,個體的認知因素雖然也在影響這種明示性表征,但影響的程度不及社會、文化因素。
4.2 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
表3顯示,從整體來看,多維度(3維)影響因素呈現(xiàn)的頻次(275次)高于復合維度(二維)影響因素的總和(187次),即二維影響因素的關聯(lián)互動比3維影響因素更為突出。因此,影響因素的內在關聯(lián)性除了需要在復合維度考查其分布外,更為重要的是突顯因素在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呈現(xiàn)的具體情況??梢?,社會、文化、認知3個維度的因素共同影響漢語中面子的明示性表征,其中最為突顯的因素是“給人情面”,占總數(shù)的27.6%;“虛偽虛榮”因素次之,占19.6%;隨后是“尊嚴至上”因素占18.5%。上述數(shù)據(jù)結果表明,在漢語言文化特性中,文化維度的“情面”因素、認知維度的“虛榮”因素以及社會維度的“尊嚴”因素集中突顯,再次佐證面子明示性表征受到來自多維度因素的影響。
4.3 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影響因素的關聯(lián)性
為了能夠更好地呈現(xiàn)3維影響因素的關聯(lián)性,在對各影響因素進行逐一標注后,我們將突顯因素輸入FCA,通過數(shù)據(jù)處理建構概念格并生成相關規(guī)則表達式,以此展示所要分析的各維度影響因素之間的依賴關系,如圖1所示。
在共計15個突顯影響因素所生成的概念格中各結點顯示交叉作用,結線清晰可尋,具體表現(xiàn)為:第一,每一個要素結點所發(fā)散的結線都至少有3條,并且結線所連接的是不同維度內的影響因素;第二,結點加粗部分所關聯(lián)的要素是最為突顯的影響因素,如“給人情面”(Cu4)、“道德品質”(Cu2)、“尊嚴至上”(Cu5)、“講究排場”(Cu6)、“享有威望”(S1)、“身居要職”(S3)、“不平等關系”(S4)、“爭光爭氣”(S5)、“虛偽虛榮”(Co2)以及“社會認同”(Co3)。
圖1 社會—文化—認知3維影響因素的依賴關系
(注:S代表社會維度,S1:享有威望、S2:身份顯赫、S3:身居要職、S4:不平等關系、S5:爭光爭氣;Cu 代表文化維度,Cu1:道德品質、Cu2:有失體面、Cu3:遵從習俗、Cu4:給人情面、 Cu5:尊嚴至上、 Cu6:講究排場、Cu7:考取名校;Co代表認知維度,Co1:公眾形象、Co2:虛偽虛榮、Co3:社會認同 )
圖1中結點加粗部分的突顯影響因素包含表3中社會—文化—認知3維下突顯的6個要素,由要素結點所發(fā)散的結線軌跡可知,每一個要素都與不同于自身維度的其他兩個維度相關聯(lián),即社會、文化、認知3個維度下的影響因素是關聯(lián)互動的,而不是平行不相交的。
由概念格而生成的相關規(guī)則表達式表明,“給人情面”、“不平等關系”和“虛偽虛榮”、“社會認同”共顯;“講究排場”、“虛偽虛榮”與“身份顯赫”、“社會認同”共顯;“爭光爭氣”、“虛偽虛榮”與“道德品質”、“遵從習俗”共顯。3維因素的共顯表明,交際者重視情面、尊嚴、威望、排場、社會認同、習俗等,同時為了面子不惜掩飾某些真實的想法,去做一些虛偽虛榮的事。如“社會認同”往往與“虛偽虛榮”、“講究排場”、“身份顯赫”等因素共顯,這恰恰說明交際者為了贏得社會群體的認同感不惜重金擺排場,同時身份的顯赫也會滿足個體的虛榮心并取得社會的認同感。
正如Spencer-Oatey(2007)所言,面子的敏感因素不僅受到個體價值觀的影響,還有社會因素的作用,如個體對社會權力的概念化識解。上述數(shù)據(jù)分析結果恰好印證中國人面子明示性表征的影響因素是多維度的。因此,從社會—文化—認知3維視角理解面子影響因素的關聯(lián)關系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有別于西方文化的語言文化現(xiàn)象(周凌 張紹杰 2014)。
5.1 心理趨向:多維因素共顯的內部驅動
交際互動中的個體在認知層面上多受社會認同感和虛榮心的影響(如表1所示),這一結果體現(xiàn)社會化的交際主體在群體生活中具有一定的心理趨向性,表現(xiàn)為從眾、順從和服從等。社會諸多要素的影響使人們忘卻個體的身份而順從于群體的規(guī)范,這種去個體化行為在集體主義文化中體現(xiàn)得尤為突出。群體動力學家Shaw(1981)等認為,群體成員之間的互動性是所有群體的一個顯著共同點。交際個體在交往互動中都希望被所處群體喜歡和接納,進而在行為與信念上會產生一定的傾向性,甚至是虛榮心。在這一過程中,心理趨向性和虛榮心共同作用進而影響、制約人們對面子的不同感知評價及面子行為的相關選擇。如在上述統(tǒng)計結果中,“社會認同”因素的突顯正說明漢語言文化背景下交際個體的認知評價基礎不是獨立的,而是依賴于所處社會團體的認同。例如:
① (進城打工的農家女,執(zhí)著與倔強成就了她的冰淇淋夢)
嘉 賓:那時候就完全的虧本,當時我已經從酒店的宿舍搬出來了。在北京的郊區(qū)的村里租了一個不到十平米的房子……
主持人:住在那個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這邊一天才賣七八支,還借的錢。
嘉 賓:對,挺不好的。我男朋友去看我的時候是說你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挺著,挺著要面子的?我感覺他越是這樣說,我越要撐下去……
主持人:那個時候還在堅持呢你?
嘉 賓:還在堅持。因為我感覺就這樣關了,真是讓我男朋友說的挺沒面子的……
(鄉(xiāng)約:《我的命運我做主》)
例①中農家女的堅持固然與自身的執(zhí)著與倔強分不開,然而怕被男朋友說,覺得沒面子也是影響其行為選擇的重要因素??梢?,女孩的虛榮心以及渴望被所處社會團體他人的認可是影響她對自身面子得失判定的重要因素。
在交際互動中人們總是在進行自我闡釋、自我分析及自我定位(Simon 2004)。同理在面子明示性表征中,人們經過自我分析與判定對不同的行為給予相應的反饋。交際個體首先會將自己歸類,即主觀判定自己處于哪一群體,并自我分析定位、標簽為內群體;然后將自我與內群體相互關聯(lián),并將其作為認同選擇的規(guī)范準則(例如,何為有面子,何為沒面子);同時將自我與外群體之間建立比較關聯(lián),并以此界定在交際互動中自我選擇衡量標準(如何時給面子,給多大面子等)。在這一心理認知處理過程中,個體同一性與社會同一性共同作用,使交際個體較為依賴社會認同度對自我的評價,進而產生一定的群體心理趨向。這種心理趨向性根植于交際個體希望獲得社會認同感和自身的虛榮心的認知機制,這是3維影響因素互動共顯的內部驅動。
5.2 社會文化模式:三維因素共顯的外部制約
如果說交際個體的認知機制是3維因素互動共顯的內部驅動,那么社會文化特性則是其共顯互動的外部制約?!跋碛型薄ⅰ吧矸萋毼弧?、“不平等關系”等社會因素和“情面”、“尊嚴”、“排場”、“習俗”等文化因素集中體現(xiàn)在人際交往互動中。這些影響因素多為漢語言文化中的文化基因要素,如情面、尊嚴、(等級)關系等,說明面子明示性表征的影響因素與漢語言社會文化特性密切關聯(lián)(周凌 張紹杰 2014)。情面因素的突顯表明人情網(wǎng)、關系網(wǎng)在中國面子文化中的作用不可小覷,它們可以逾越人們的行為準則規(guī)范,甚至法律法規(guī),以至于有“面子即人情”的這一說法。例如:
② (本期“鏗鏘三人行”請來香港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與馬家輝博士一起聊香港回歸前后一直到現(xiàn)在兩岸政治、經濟、文化的發(fā)展。)
竇文濤:今天我們這里蓬蓽生輝,馬博士有面子,給我們請來一位香港的大人物。
梁振英:不敢當。
竇文濤: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我想香港人當然對你都很熟悉……(鳳凰衛(wèi)視, 鏗鏘三人行,2012.2.09)
在例②中,竇文濤對梁振英的到來給予莫大的肯定。作為香港行政會議的召集人,梁振英可以說是身居要職,在業(yè)內享有很高的聲望,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能夠請到這樣的人物來做客節(jié)目,說明邀請人馬博士的“面子”很大。換言之,梁振英給了馬博士這個面子來參加節(jié)目。
漢語言社會文化特有的模式不同于西方文化,英語文化中心主義的思想不適用于中國人面子明示性表征的解讀。西方文化崇尚自我中心,而我們的社會文化模式則離不開關系和人情,所以作為交際互動中的個體無法忽視所處社會團體與自身的關系,是否應該給予情面、給予多大的情面等都是影響中國人面子明示性表征的重要因素。
可見,中國人的面子與社會、文化、認知3個方面密切關聯(lián),受到社會因素的制約,文化特性的束縛以及受認知心理機制的影響。如交際者在社會中的地位、聲望、能力等需要所處社會、文化環(huán)境的價值評判、人際關系、社會認同等,同時也需要自我形象及自我公共形象認知過程的運作(陳之昭 1989)。這些因素在社會、文化、認知多維度上的共現(xiàn)并相互作用使面子明示性表征受到多維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換言之,漢語文化中的明示性面子表征正是3個維度的影響因素互相依賴共同作用的結果。
本文從“社會—文化—認知”3個維度分析漢語文化中明示性面子表征影響因素的內在關聯(lián)性,并對其存在的理據(jù)進行探討。研究的結論進一步說明,面子概念及其表征在漢語言文化語境中體現(xiàn)出特殊性,西方的禮貌原則和面子理論對于解釋漢語文化的面子現(xiàn)象在一定程度上有不適切性。因此,結合漢語語料解釋面子概念及其表征不僅能有助于理解跨文化交際中的面子概念,而且有助于在普遍的意義下發(fā)現(xiàn)面子概念的文化特性,對于讓世界了解中國文化也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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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06-03
【責任編輯王松鶴】
CorrelatednessofAffectingFactorsforExplicitMiànziintheChineseCulture
Zhou Ling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Miànzi; affecting factors; correlatedness; Chinese culture
H030
A
1000-0100(2016)06-0074-5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6.018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語態(tài)、時態(tài)、語氣范疇統(tǒng)合下的語法與語用互動關系研究”(2014AYY022)和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基于語料庫的‘面子’和‘臉’概念表征語義—語用界面研究”(16BYY179)的階段性成果。
Relevant studies show that the Chinese Miànzi is socio-culturally characterized and liable to be explicitly represented, compared with the notion of face, which is differently interpreted by Westerners, and which is implicitly represented. Thus, the Politeness-face model proposed by Brown and Levinson fails to provide an overall, suitable account for this culture-specific Chinese Miànzi. It is demonstrated that the Chinese Miànzi is sensitively affected by various factors, being social, cultural and cognitive in nature. This article aims at exploring the inner correlatedness of these affecting factors and its motivations behind for the explicit Miànzi representation in the Chinese culture from the social-cultural-cognitive dimensions by adopting a method of Formal Concept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