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不靚
故鄉(xiāng)是另一場夢境
文 | 安不靚
為了回不去的北京,我思念成災(zāi)。人這一生啊,總要癡迷些事情,男人大多是事業(yè),女人大多是情感,輪到我,老天讓我對城市一腔熱血。
三十多歲的那幾年,是我鄉(xiāng)愁泛濫的時候。買了一本鉛筆畫的書,書里都是北京的老街道,那些我們跑步給家里買早點的拐角,那些去同學(xué)家寫作業(yè)的門樓,那些為了等某個心儀的男生路過的小街……畫里筆觸細膩,門牌清楚,還有現(xiàn)在大規(guī)模城市化后的改變照片,記憶里的北京只能在那里尋找。
為了回不去的北京,我思念成災(zāi)。人這一生啊,總要癡迷些事情,男人大多是事業(yè),女人大多是情感,輪到我,老天讓我對城市一腔熱血。年少顛簸曾在東北生活十年,十二歲回到北京,家人驚詫于我對老宅附近的街區(qū)熟悉得仿佛未曾離開,下一個轉(zhuǎn)彎就是有什么樣的四合院,哪里有乒乓球臺子,哪里有小賣店,哪里有怪老頭要躲著點……當(dāng)青春期遇到北京,是何其幸運,這句話可以沒有主語,也可以就是說我,我的青春期在這座千年文化古城里,感受著他日新月異的變化。城市也是有性別的,北京在我眼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有歷史,有發(fā)展,有文化,有霸氣,正值豆蔻年華的我無比地?zé)釔鬯I踔脸赡旰?,這位大叔賦予我的氣質(zhì)也一直不曾改變,一個女人身上總帶著些“爺兒氣”。
帶著爺們氣到珠海的時候,做夢都沒想到要在這里生活這么久,帶著上班的包來珠海玩,玩到中年,走到哪里都被問,“你不是珠海本地人吧?!”當(dāng)然不是,姆(我,北京人自然懂,我都是發(fā)姆的音)們就是來耍的,所以我們雖在嶺南不曾煲湯,所以我們雖處鳥語花香沒想過學(xué)習(xí)粵語,所以我們雖身處炎熱還是絲襪涼鞋……但是,三十多年由多少日子組成,又能滾動流傳多少日子背后的故事,沒人知道。我們只是山丘上拍手稱快的頑童,看著與我們多少有關(guān)的大雪球,一路滾向不可知的地平線。命運就是如此吧。
自從看了鉛筆畫北京的書,我每天奄奄一息,想著要回北京,回我魂牽夢縈的北京,可是回頭一看,險些淚滿衣襟,老公、孩子、狗是第一梯隊;閨蜜、友人是第二梯隊;房子、車子是第三梯隊;工作、事情是第四梯隊……怎么人生混著混著給自己混出了這么多牽絆呢。
這組照片拍攝于上世紀80年代,來自德國的攝影家Wolf Reinhart。他記錄下了30年前他在中國看到的各種食物和食材。這是最原始最簡單的味道。這里面包含著很多人的故鄉(xiāng)味道記憶,或者有你的父母親甚至爺爺奶奶最愛的那個菜,又或是有我們懷念的故鄉(xiāng)味道。
為了不能治愈的鄉(xiāng)愁,我打算移情別戀。
如果說北京市是四五十歲的男人,那么杭州有時是個充滿故事的少婦有時又是個儒雅多學(xué)的先生,為了摸清他的廬山真面目,三十多歲那些年,瘋了一樣去杭州,周五飛,周一回,愛戀得十分纏綿。杭州也應(yīng)景,每次都讓我驚喜,就像吃米飯吃到碗底發(fā)現(xiàn)埋藏的一塊肉,就像站在洗衣機前從褲兜里掏出一把鈔票。但凡移情,總有階段,過了那個階段要么還是會發(fā)現(xiàn)舊愛更好,要么跟著新歡有趣。我是前者,北京是我骨子里的依戀,不是新歡不好,實在是我難以割舍,或者說不肯割舍。于是,心里暗暗發(fā)誓,等我自由了我就回北京。
2015年,終于自由了,我回了北京。下了飛機,京城里都呆了半個月了,我還在問自己,這是哪里。別說西山了,午夜回家,在車里姐們我倆都戴著口罩,她讓我看路標(biāo),我說國家大劇院,人民大會堂,然后我倆就沉默了,她在大會堂工作十六年,現(xiàn)在到了門口,我們連它的氣息都沒聞到。我跟她說:北京不帶這樣的,我來半個月了,一天好臉都不給,太沒面兒了。她把口罩挪了挪,笑得厲害:您就別挑理兒了,不是不待見你,是誰都不待見。說完跟我說:要不你再給我一口罩,我戴多一層,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出來呢。那時間,我珠海的親人們天天在微信朋友圈曬藍天。
回北京又恢復(fù)了小時候的節(jié)奏,每天吃飯都巨多的朋友,四面八方的,五湖四海的,全國各地的,各行各業(yè)的,他們經(jīng)常因為我認識了新的合作伙伴,飯桌上還單聊上業(yè)務(wù)了,讓我這個攢局的人忘了我是誰。有時鄉(xiāng)愁只是貪吃的胃在作祟。其實我在珠海已經(jīng)居住了二十三年,在這四分之一個世紀里,該吃吃,該喝喝,貌似也沒落下哪一頓,并且把自己養(yǎng)成了個大胖子,但是,總是覺得欠一頓,欠一頓北京味道的晚飯,也許是爆肚也許是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