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倩萍
摘要:茹姓是我國一個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群體。現(xiàn)有茹姓人口17萬余,分布在16個民族之中。南北朝時期北方游牧民族柔然是茹姓主要源頭之一。柔然是由鮮卑、匈奴、敕勒等族融合而成,柔然汗國所統(tǒng)轄的部眾姓氏有60余種。柔然汗國滅亡后,柔然余眾用“茹茹”為姓,后漢化簡文為“茹”。茹姓宗祠通用聯(lián)“望出河內(nèi),源自柔然”,生動地道出茹茹后裔懷念祖族、永不忘本的心聲,充分反映了茹姓群體綿延不絕的強烈民族認同感。
關鍵詞:茹姓;柔然;郁久閭;民族認同
中圖分類號:K23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16)10-0114-06
茹姓是一個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群體。在宋版《百家姓》中排序為331位,在2013年姓氏排行榜中列第358位,茹姓總?cè)丝诖蠹s有17萬余,散居在16個民族之中。①主要分布在河南、甘肅、山西、廣東、浙江、河北等地。茹姓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其源流和民族成分卻頗為復雜。近年來經(jīng)學者綜合梳理,茹姓淵源大概有以下幾種:一是源于職業(yè),出自古代茹人,屬于以職業(yè)稱謂為氏;二是源于官位,出自秦、漢時期官吏“如京使”,屬于以官職稱謂加筆為氏;三是源于如姓,東漢末年有如淳,其后代子孫在“如”字上加草字頭為茹姓;四是源于柔然族,出自南北朝柔然汗國,屬于漢化后改族稱為姓氏;五是源于鮮卑族,出自南北朝時期拓跋鮮卑普六茹氏(普陋茹氏)部落,后改漢字單姓為茹氏;六是源于古氐族,出自唐朝時期白馬氐羌(后通常稱其為白馬藏族,其首領稱“茹本”),屬于漢化改姓為氏;七是出自楊姓,據(jù)《周書》載,楊忠(隋文帝楊堅之父)等被賜姓為普六茹氏,其后代有支改為單姓茹;八為大禹之后,帝啟的同母弟姒均之苗裔,等等。
茹姓族群,雖然是多源多流,但就繁衍生息在我國北部地區(qū)及黃河流域的茹氏族人而言,可以說大多為“柔然”的后裔。而追溯柔然族本身源流,既呈現(xiàn)多源多流,又有主源主流。
一、從柔然起源看其民族構(gòu)成的復雜性
無數(shù)歷史事實證明,在多民族國家的發(fā)展進程中,任何一個民族都不僅是一個源,也不僅只有一個流,而是多源多流。因為在每個民族形成發(fā)展過程中,都不斷吸收融合了許多其他民族,同時,又不時有些人分流出去加入別的民族。但對一個民族來講,在眾多族源中,必有一個是主源,在許多流向中,總有一條主流,并往往互為源或流,綜觀柔然的起源也是如此。
柔然,在漢文史籍中,亦稱蠕蠕②、芮芮③、茹茹④、蝚蠕⑤等,皆是一名異譯,當源自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地域漢語方言的譯寫方式。北朝的碑志、雜曲中,又以“鬼方”“匈奴”“北狄”“北虜”等泛稱之?!叭崛弧泵?,始于郁久閭氏始祖木骨閭子車鹿會之自稱。而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卻站在宗主國立場,“以其無知,狀類于蟲,改其號為‘蠕蠕”,作為蔑稱。南朝則以“芮芮”“茹茹”稱之。北魏后期至北周期間,南下或漢化之柔然又以“茹茹”作為自己的稱號或姓氏。⑥馮家昇先生根據(jù)大同云岡石窟《茹茹造像題記》拓片,首行有“大茹茹國”的字樣,遂認
為:“茹茹國上加大字,必茹茹人自稱之辭?!薄坝墒俏崛丝芍闳隳似渥該裰置?,非柔然、蠕蠕、柔蠕、芮芮等辭為他人所稱者可比?!彼种赋觯骸侗饼R書》以后各史書作其他名稱,這也說明“茹茹”是北魏之后,其“自擇之名稱”。⑦不過,“柔然”應是初期自稱之漢譯。而有的學者則認為柔然之名,先是他稱,而后才自稱之。
“柔然”一詞之含義,大致有以下幾種說法:第一,認為“聰明、賢明”之意⑧;第二,認為“禮義、法則”之意⑨;第三,認為來自故匈奴龍庭所在地——燕然山名,其意為“山嶺”,車鹿會等也以龍庭所在“燕然”之諧音以自號⑩;第四,認為此語源于阿爾泰語“異國人”或“艾草”等意。不過,既然車鹿會選“柔然”為本族自號,可能是“聰明、賢明”之意更貼切些。
關于柔然的起源,往昔學者雖進行各種研究,但由于古籍記載過于簡略,又極為歧異,至今尚未有一致看法。搜索我國古籍記載,有匈奴別種、東胡苗裔、鮮卑同源、塞外雜胡等說法。例如,《宋書·芮芮虜傳》曰:“自索虜破慕容,據(jù)有中國,而芮芮虜有其故地,蓋漢世匈奴之北庭也。芮芮一號大檀,又號檀檀,亦匈奴別種?!薄读簳ぼ擒莻鳌芬舱f:“芮芮國,蓋匈奴別種。魏晉世,匈奴分為數(shù)百千部,各有名號,芮芮其一部也。自元魏南遷,因擅其故地。”這從南北朝時的《郁久閭伏仁墓志》所載也可得以佐證,其中提到:“君諱伏仁,本姓茹茹。夏有淳維,君其苗裔。”這似將柔然與匈奴都作為夏淳維的后裔,兩者同源。當時的雜曲歌辭《阿那瓌》,描寫他在洛陽出行盛況時,直接呼其為“匈奴主”,辭曰:“聞有匈奴主,雜騎起塵埃。列觀長平坂,驅(qū)馬渭橋來。”而《魏書·蠕蠕傳》則說蠕蠕為“東胡之苗裔”,并明確提到“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其開篇即云:“蠕蠕,東胡之苗裔也,姓郁久閭氏。始神元之末,掠騎有得一奴,發(fā)始齊眉,忘本姓名,其主字之曰木骨閭?!竟情傉撸锥d也。木骨閭與郁久閭聲相近,故后子孫因以為氏?!贝藗髯詈蟆笆烦荚弧庇痔岬剑骸爸寥缛淙湔?,匈奴之裔?!边@恐與柔然繼拓跋鮮卑之后,盡據(jù)匈奴故庭有關。還有《南齊書·芮芮虜傳》認為柔然屬于“塞外雜胡”,其曰:“芮芮虜,塞外雜胡也。編發(fā)左衽。晉世什翼圭入塞內(nèi)后,芮芮逐水草,盡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贝送?,麥喀爾尼等歐洲學者在歷史著作中,還將兵敗突厥,被迫遷徙的柔然人稱為“阿瓦爾人”(Avars,或譯為“阿哇爾”),而且有真假阿瓦爾之分。不過有的學者則持否定態(tài)度。
由上可見,在追溯柔然淵源問題上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只要深入剖析柔然興衰史,就能抽絲剝繭,從中理出一定的頭緒。3世紀中葉,柔然的最高統(tǒng)治集團郁久閭氏始祖木骨閭,是被鮮卑拓跋力微(追謚為神元皇帝)屬下掠獲的奴隸,“木骨閭既壯,免奴為騎卒”。4世紀初,拓跋猗盧總攝拓跋三部時,木骨閭在一次軍事行動中因為遲到,“坐后期當斬”罪,于是他趁機逃脫,“亡匿廣漠溪谷間”,并“收合逋逃得百余人”,依附游牧于陰山北意辛山一帶的紇突鄰部,伺機待發(fā)。木骨閭卒,子車鹿會雄健多謀,甚得眾心。不斷兼并其他部落,部眾和財富日益增多,成為世襲部帥,并“自號柔然”。從此,以柔然為主體的民族意識也逐漸形成。這時,柔然仍轄屬于拓跋鮮卑,“歲貢馬畜、貂豽皮,冬則徙度漠南,夏則還居漠北”。正如北魏大臣漢人崔浩所說:“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寇抄?!敝?世紀初(402),五傳至社崘,社崘“于是自號丘豆伐可汗。‘丘豆伐猶魏言駕馭開張也,‘可汗猶魏言皇帝也”。此時正值北魏建立初期,拓跋氏銳意進取中原,與后秦、后燕、西秦、南燕、南涼等政權互爭雄長,無暇北顧,這就給柔然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時機。社崘一方面整頓內(nèi)部軍政事務,自稱可汗,其下設大臣,輔佐可汗管理內(nèi)外事務。效法北魏,在各部大人下,設置統(tǒng)千人之軍將和統(tǒng)百人之幢帥,并立軍法,置戰(zhàn)陣,獎懲嚴明,其騎兵似“風馳鳥赴,倐來忽往”,形成一支威震漠北的勢力。另一方面社崘不斷向周邊擴展,先是攻破敕勒諸部落,盡據(jù)鄂爾渾河、土拉河流域水草豐美之地,其勢益振。后又襲破蒙古高原西北的匈奴余部拔也稽,盡并其眾。遂使整個蒙古高原和周圍諸族紛紛降附。總之,社崘統(tǒng)一漠北后,立軍法,建官制,其政權初步具備了早期奴隸制國家的性質(zhì),有的史籍稱其為“柔然汗國”。endprint
從天興五年(402)社崘稱汗至太和十一年(豆崘太平三年,487年)敕勒副伏羅部脫離柔然為止,可說是柔然的興盛時期。其勢力所及,據(jù)《魏書·蠕蠕傳》所載:“其西則焉耆之地,東則鮮卑之地,北則渡沙漠,窮瀚海,南則臨大磧。”其“常所會庭則敦煌、張掖之北”。故《南齊書·芮芮虜傳》稱其“盡有匈奴故庭,威服西域”?!端螘ぼ擒翘攤鳌芬卜Q其“西域諸國焉耆、鄯善、龜茲、姑墨,東道諸國,并役屬之”。
在此期間,蒙古高原上諸民族、各部落間,通過戰(zhàn)爭、遷徙、雜居、和親等,又經(jīng)歷一次分化、改組、接觸、融合的過程。柔然在其發(fā)展過程中,逐漸融合了其他民族成分,不斷壯大自己,同時,也使其民族構(gòu)成更加復雜化。有的學者根據(jù)《魏書》《北史》及其他南北朝至隋唐乃至宋代有關史書碑志等記載,指出:柔然所統(tǒng)轄的姓氏共有60余種,包括柔然、鮮卑、匈奴、敕勒、突厥、西域諸族和少數(shù)漢人。其中:屬于柔然原來氏族(包括在社崘以前已融合到柔然中的氏族、部落)的有郁久閭氏、俟呂鄰氏、爾綿氏、阿伏干氏、胏渥氏及紇突鄰部、紇奚部等。屬于東胡鮮卑的有拓跋氏、丘敦氏、無盧真氏、樹洛干氏、庫褥官氏、樹黎氏、溫盆氏、尉遲氏、匹婁氏、谷渾氏、勿地延氏、莫那婁氏、叱豆渾氏、烏氏(烏洛侯氏)等。屬于敕勒的有斛律氏、乙旃氏、副伏羅氏(部)、屋引氏、奇斤氏、達薄干氏、他莫孤氏、泣伏利氏及東部高車等。屬于匈奴余部的有抜也稽部(一說屬敕勒)、賀術也骨部、烏洛蘭氏等。屬于西域諸胡的有龍氏、高氏(一說為漢人)、希利亞、邢基羅回、侯醫(yī)垔等。屬于突厥的有阿史那氏。此外,柔然內(nèi)部還有一些或因被掠、逃亡、經(jīng)商等緣故居住漠北的漢人。
從上可知,柔然主要是由柔然原有部眾和鮮卑、敕勒、匈奴及突厥等許多不同氏族、部落組成,通過遷徙、雜居、通婚、共同的經(jīng)濟、文化生活,逐漸融合。因此古籍所說的東胡之裔、鮮卑一支、匈奴別種、與丁令血脈相連、塞外雜種等諸種說法,正反映了柔然族源的多元化,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就柔然核心氏族木骨閭氏而言,可能出于鮮卑族的一支,主要是從拓跋鮮卑部落聯(lián)盟中分離出來。據(jù)《魏書·蠕蠕傳》記載,柔然后期,歸附北魏的首領阿那瓌覲見孝明帝元詡時曾說:“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元詡則回答:“朕已具之?!惫省短接[》在引《十六國春秋·夏錄》等書時,直稱柔然可汗社崘為“河西鮮卑社崘”。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柔然、拓跋、禿發(fā)皆有一個共同祖源,是由鮮卑和匈奴融合而成。柔然貴族則是從拓跋鮮卑聯(lián)盟中分離出來的。當然,關于柔然貴族出自何支,現(xiàn)代學者中還有其他各種說法。有的學者根據(jù)《南齊書·芮芮虜傳》“贊”中有“芮芮、河南,同出胡種”之說(此處“河南”即指“吐谷渾”),認為出于慕容氏的吐爾渾與柔然同種,那么,木骨閭蓋含有東部鮮卑的血統(tǒng)。而陶克濤先生在《氈房春秋·柔然篇》中認為元詡說“具之”,只是表示知道了,并不等于認同。并認為柔然出自匈奴,“就主導而言,郁久閭和虛連題氏,畢竟有‘苗裔與‘祖先之緣”。不過,無論怎么說,柔然與匈奴、鮮卑等都有一定淵源關系。既然,茹氏主要源流之一出自柔然,而柔然又是由好多民族融合而成,那么一部分茹氏,尤其是北方和黃河流域的茹氏,追根溯源,其民族構(gòu)成也就呈現(xiàn)了復雜性。
二、從柔然余眾流向看茹姓民族認同的延續(xù)性
民族認同,亦稱“民族歸屬感”。即“對本民族歸屬的自覺認識和感情依附。建立于共同的文化基礎上,自覺或不自覺地與祖先、血緣等原生因素相聯(lián)系,具有強烈的感召力和持久性,是民族意識的基本內(nèi)容,直接決定著民族凝聚力的狀況”。在我國而言,既是對同一民族內(nèi)部的認同,又應包括對中華民族的整體認同。從柔然到茹氏,無論其中經(jīng)過如何漫長的曲折過程,但始終不忘民族之根,這充分顯示了其民族認同的延續(xù)性。
柔然強盛時,一方面釆取近攻遠交的策略,聯(lián)合后秦、北燕、北涼,乃至南朝劉宋政權等,以共同對付北魏政權,與之爭奪漠南地區(qū)的控制權;另一方面不斷對北魏北境進行騷擾和掠奪。北魏則視形勢對柔然釆取討伐與拉攏相結(jié)合的方針,戰(zhàn)爭和通使交替進行。南北朝時,通過北魏的戰(zhàn)爭俘獲,強制遷徙;柔然部眾主動歸附,被擇地安置;持續(xù)不斷和親,大量陪嫁戶的南來;伴隨著孝文帝遷都洛陽,又有部分柔然人進入中原。凡此等等,大分散小聚居于漠南及中原的柔然人有數(shù)十萬(后一部分又返回漠北)。北魏對俘虜或降附的一般柔然部眾驅(qū)役壓迫,而對柔然上層卻倍加優(yōu)待,封官晉爵,居文武高位,和親不絕,使之成為統(tǒng)治集團的一部分。史稱“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東、西魏時這種情況仍延續(xù)著。直至6世紀中期,突厥崛起,柔然內(nèi)部分裂,形勢才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
552年,柔然“中興”之主阿那瓌(敕連頭兵豆伐可汗)被突厥和高車聯(lián)軍擊敗自殺后,柔然內(nèi)部分裂為三:其子庵羅辰及其堂弟登注俟利發(fā)等率眾投奔北齊,而留在漠北者分成兩部分:東部余眾立登注俟利發(fā)之子鐵伐為主,西部余眾則擁立阿那瓌的叔父鄧叔子為主。553年北齊文宣帝送登注及其子庫提北還。不久,鐵伐被契丹所殺,國人立登注為主,后被大人阿富提殺害,國人再立庫提。未幾,東部柔然為突厥擊敗,庫提又投奔北齊。北齊廢庫提而改立庵羅辰,被安置于馬邑川(今山西朔縣境)一帶。次年,庵羅辰等率5萬眾叛齊欲返回漠北,經(jīng)北齊追擊,東部柔然基本瓦解,庵羅辰不知所終。555年,突厥木桿可汗俟斤率軍擊敗西部柔然,鄧叔子領余眾數(shù)千投奔西魏。后西魏在突厥使者一再威迫下,遂將鄧叔子及以下三千余人交于突厥使者,被慘殺于長安青門外,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柔然汗國敗亡。一說柔然汗國滅亡年代應在北周末,即570至580年之間。其共存153年或更長,歷16主(一說19主)。
柔然被突厥擊敗后,其余眾基本上分為四部分,一是留在漠北,二是東遷,三是西遷,四是南下。
留在漠北的柔然余眾逐漸融合到突厥、契丹等部落中去。唐代釋慧琳在《一切經(jīng)音義》中為《續(xù)高僧傳》卷二提到的那速提黎耶舍“循路東指到芮芮國”一語作注解時說:“芮芮國,爇銳反,亦名耎國。北狄突厥中小國名?!边@說明柔然汗國敗亡后,留在漠北的柔然余眾似乎仍聚居一處,成一小國,歸突厥統(tǒng)轄。而五代時胡嶠在《陷虜記》中又提到契丹有一部稱“嫗厥律”。其曰:“西北至嫗厥律,其人長大,髠頭,酋長全其發(fā),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魚,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黃貂鼠皮,北方諸國皆仰足。其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庇械膶W者認為“嫗厥律”即柔然王族“郁久閭”氏之后裔。有部分茹姓群體還東遷松花江流域,后融入靺鞨族中。例如,《新唐書·李懷光傳》曰:“李懷光,渤海靺鞨人,本姓茹。父常,徙幽州,為朔方部將,以戰(zhàn)多賜姓,更名嘉慶?!彪m然其是否柔然后裔,目前尚無直接資料可供考證,但靺鞨人中有茹氏,這點是確定無疑的。endprint
有的學者則認為東遷之柔然人一部分與室韋為鄰或冒稱室韋。方壯猷先生在《突厥起源考》中認為室韋及蒙古中的塔塔爾是柔然的后裔。并在《室韋考》中指出:“蓋魏時,興安嶺西原為蒙古種之柔然民族所居,魏以后柔然為土耳其種之突厥民族所滅,余部之遺存者向西東竄,與同種之室韋民族混合,皆自號室韋(亦猶鮮卑西侵,居匈奴故地,匈奴遺人百萬自號鮮卑同例),因而其使臣之隨失韋使臣朝貢中國者,亦皆冒失韋之稱,故中國記載于此等新附之柔然人與失韋本部人,不能辨別遂亦通稱之曰室韋也?!庇械膶W者進而提出蒙古翁吉剌(弘吉剌)、堯呼爾(裕固族自稱)等與柔然郁久閭氏都有淵源關系。有的學者認為衛(wèi)拉特蒙古和碩特,其源流可追溯到被柔然收服的賀術亦骨部落(游牧于貝加爾湖南岸,后成為柔然汗國一部分)。
柔然汗國被突厥擊敗后,一部分余眾輾轉(zhuǎn)西遷。有的學者認為有些余眾先居于今甘肅省敦煌、酒泉和張掖一帶,并逐漸南牧于祁連山谷,稱“堯呼爾”,成為裕固族的先民之一。有的史書則認為拜占廷歷史上的阿瓦爾人,即是被突厥擊敗西遷的柔然人。阿瓦爾人曾于公元558年派人至東羅馬帝國,向查士丁尼一世請求于帝國境內(nèi)給地居之。以后阿瓦爾人又到高加索,不久還出現(xiàn)在今多瑙河中游匈牙利平原上。嗣后,勢力逐漸增強,于公元568年,建立阿瓦爾汗國,一度統(tǒng)治了以多瑙河為中心,東至里海,北至波羅的海,西至易北河的廣大地區(qū),一直延續(xù)至8世紀末9世紀初。但有的學者則不同意此看法,認為阿瓦爾人不可能是柔然余眾。有的進而論證,阿瓦爾即悅般。有的認為此是假阿瓦爾人,實為回紇中的烏羅及渾部落,或合稱烏羅渾。
至于南遷的柔然人,則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如前所述,通過俘獲、歸附、遷徙、和親、經(jīng)商等途徑,北魏及東西魏時期已有許多柔然人南下居住,尤其活動于漠南和黃河中游一帶,與鮮卑、漢族等雜居共處、和親通婚等,基本上是經(jīng)歷了先鮮卑化,后漢化的融合過程。第二階段,是在柔然汗國滅亡之后,其余眾多以族名“茹茹”為姓氏,以念故族。南宋鄭樵的《通志·氏族略》曾明確指出:“蠕蠕入中囯為茹氏。蠕蠕,柔然也?!庇绕涫窃谔铺谪懹^四年(630),東突厥頡利可汗所部為唐定襄道行大總督李靖等率十余萬唐軍擊敗,東突厥暫亡之后,原受突厥控制的部分茹茹人乘機遷入中原,逐漸漢化,省文為單姓茹氏、芮氏,后大多融入漢族,世代相傳至今。山西雁門郡、代郡,河南之河內(nèi)郡和河南郡等(即今武陟、洛陽及澠池、宜陽、新鄉(xiāng)等地)地的一些姓氏,如閭氏、郁久閭氏、茹氏、茹茹氏等,其先祖則大多來自柔然。這從一些山川地名也可得以佐證,例如,明代成化年間李侃修等編纂的《山西通志》中曾提到其境內(nèi)有“茹越山”“茹湖”等。清代《嘉慶一統(tǒng)志》中也有關于“茹越山”“茹湖”的記載,并說在北魏都城平城(今山西大同)一帶,有“茹越口堡”“茹越寨”“茹村鎮(zhèn)”等堡鎮(zhèn)村寨。這些與茹氏有關的古地名,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當年茹茹人活動的痕跡。徙居山西的部分茹氏,后又逐漸南移而散居其他地方。
三、從新時期茹姓群體的交融互動
看民族認同的功能性柔然族是由鮮卑、匈奴、敕勒等族融合而成,柔然汗國所統(tǒng)轄的部眾姓氏就有60余種。既然茹氏主要源流之一出自南遷的柔然人,那么,一部分茹姓其民族構(gòu)成也就呈現(xiàn)出復雜性。從目前茹姓分布在漢、滿、藏、蒙古、朝鮮、拉祜、回、達斡爾、土家、維吾爾、哈薩克、苗、壯、彝、傈僳、黎等16個民族之中,也可得以佐證。柔然汗國雖在6世紀后期被攻破滅亡,但柔然人一部分繼續(xù)留在漠北,一部分南遷生活在塞內(nèi),另一部分則西徙或東移,成為其他民族的源流之一,無論哪一部分,皆仍活躍在中華民族的歷史舞臺上。只不過是由于勢弱名微或已異稱,未顯著于史籍而已。其民族意識和民族文化認同感則依然存在著,茹姓宗祠通用聯(lián)中的四言聯(lián):“望出河內(nèi),源自柔然”寥寥八字,則將茹氏所在郡望和源流,表達得一清二楚。這是民族情感的強烈宣示,民族認同感綿延不絕的具體表現(xiàn)。民族歸屬感正確與否,直接關系到中華民族凝聚力的強弱、國家認同感的高低,也就是說對振興中華大業(yè)會產(chǎn)生正或負面影響。新時期茹氏群體的交流體現(xiàn)出民族認同的三個重要功能:
其一,增強族群內(nèi)部凝聚力。在新時期,茹氏群體在各地紛紛成立宗親會,比如“華夏茹氏宗親聯(lián)誼會”,就在全國各地積極開展各種聯(lián)誼交流活動。今天的茹氏群體不僅分布在中國大陸、香港、澳門,臺灣等地,還有部分生活在馬來西亞、加拿大、新加坡、美、英等國。雖然他們生活的環(huán)境、生態(tài)、人文等存在差異,職業(yè)分工各不相同,但他們對同姓群體有一份特殊感情,近年往來互動日益頻繁,“茹姓一家親”深入人心。茹氏群體通過族群的“歷史集體記憶”和現(xiàn)實互動,獲得對自己族群歸屬的認知和感情依附,共同建構(gòu)新的“現(xiàn)實集體記憶”,對協(xié)調(diào)內(nèi)部關系,增強群體凝聚力,促進與其他族群的交往具有重要意義。
其二,加大民族文化研究和傳播。家譜、國史、方志同是中華民族特有的三大歷史載體,民族文化重要組成部分,是史學、民族學、社會學等研究的珍貴資料,具有特殊的作用。家譜又是記載家族世系傳承及事跡的歷史性資料,是團結(jié)族人、共同進步的紐帶,是教育下一代的重要教材。在“華夏茹氏宗親聯(lián)誼會”的牽頭下,開展編纂《華夏茹氏宗譜》等工作。
其三,促進經(jīng)濟社會交往。隨著茹氏群體內(nèi)部互動和文化交融,經(jīng)濟聯(lián)系和經(jīng)濟利益一體化不斷加強,經(jīng)濟交往日益密切。有的地區(qū)還成立了茹氏群體經(jīng)濟聯(lián)絡組織或商貿(mào)機構(gòu)。另外,茹氏群體不僅活躍在中華大地各個領域,而且居住在海外的茹姓群體也為居住國和祖居國盡心盡力,因此,群體內(nèi)部的經(jīng)濟交往更有利于參與國際經(jīng)濟合作和競爭。
總之。在新時期,對茹姓族源和歷史的探究,以及修譜工作的開展,將會進一步加強茹姓群體的民族自豪感以及對整個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因此,深入探討茹氏源流,正本清源,厘定史實,無疑對加強民族認同感和中華民族凝聚力是有所禆益的。
注釋
①茹安友:《茹氏發(fā)展脈絡初探》,2016年在鄭州召開的《柔然與中華茹姓文化研討會》上的發(fā)言稿(作者為華夏茹姓研究會名譽會長),《柔然與中華茹姓文化研討會論文集》,內(nèi)部刊印本,第173頁。②《魏書》卷一百〇三,《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289頁;《北史》卷九十八,《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3249頁。③《宋書》卷九十五,《索虜傳·芮芮虜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357頁;《南齊書》卷五十九,《芮芮虜傳》,中華書局,1972年,第1023頁;《梁書》卷五十四,《西北諸戎·芮芮傳》,中華書局,1973年,第817頁。④《北齊書》卷二十,《慕容儼傳》,中華書局,1972年,第280頁;《北史》卷十三,《后妃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80頁;《隋書》卷八十四,《突厥傳》,中華書局,1973年,第1864頁;《周書》卷二,《文帝紀》,中華書局,1971年,第35頁等。⑤《晉書》卷一百二十五,《馮跋載記》,中華書局,1974年,第3130頁。⑥⑧白鳥庫吉:《東胡民族考》下編,方壯猷譯,商務印書館,1934年,第67—71、67—72頁。⑦馮家昇:《蠕蠕國號考》,載《禹貢》第7卷第8、9期合刊。此題銘大約鐫刻于534至552年間。是否特地為阿那瓌孫女鄰和公主閭叱地連(538—550年)所刻,待考。⑨藤田豐八:《東西交涉史研究》下編,《西域篇》,星文館,1943年,第205頁。⑩陶克濤:《氈房春秋·柔然篇》,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46—47頁。內(nèi)田吟風:《北亞細亞史研究——鮮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第275—276頁?!端螘肪砭攀澹端魈攤鳌ぼ擒翘攤鳌?,中華書局,1974年,第2357頁《梁書》卷五十四,《西北諸戎·芮芮傳》,中華書局,1973年,第817頁。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卷十一,《郁久閭伏仁墓志》,科學出版社,1956年,圖版第599幅。王鐘翰:《中國民族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第255頁?!段簳肪硪话侃柸?,《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289、2299、2313頁?!赌淆R書》卷五十九,《芮芮虜傳》,中華書局,1972年版,第1023頁。麥喀爾尼:《論希臘史所載六世紀之突厥歷史》,載《東方學院叢刋》十一卷,岑仲勉《突厥集史》下冊第942頁有節(jié)譯;沙畹:《西突厥史料》馮承鈞漢譯本,中華書局,1958年,第204—208頁。巴克爾:《韃靼千年史》,向達等漢譯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39年,第103—109頁;余太山:《柔然、阿瓦爾同族論質(zhì)疑——兼論阿瓦爾即悅般》,《文史》第24輯,中華書局,1985年。《魏書》卷一百〇三,《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289、2289、2289、2289、2313頁?!段簳肪砣澹洞藓苽鳌?,中華書局,1974年,第817、818頁?!段簳肪硪话侃柸?,《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291頁;《北史》卷九十八,《蠕蠕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3251頁所記略有不同?!扒鸲狗ァ睘椤岸勾?。杜佑:《通典》卷一百九十六《蠕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064頁)中關于柔然東境的敘述為“東則朝鮮故地之西”,此恐比《魏書》之說準確。丁謙于《魏書蠕蠕傳考證》(王鐘翰:《中國民族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54頁)中認為柔然的汗庭是在今鄂爾渾河東側(cè)和碩柴達木湖附近。有的學者認為汗庭在燕然山,即郁都斤山或烏羅德犍山地區(qū)。有的學者則說初是在哈爾和林附近,后諸部會宗地南移至額濟納河流域,茲不一一列舉?!赌淆R書》卷五十九,《芮芮虜傳》,中華書局,1972年,第1023頁?!端螘肪砭攀?,《索虜傳·芮芮虜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2357頁。白翠琴:《魏晉南北朝民族史》,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239—240頁?!短接[》卷一百二十七引《十六國春秋·夏錄》;《晉書》卷一百三十,《赫連勃勃載記》(中華書局,1974年,第3202頁)作“河西鮮卑杜崘”。有的學者則認為此“社崘”或“杜崘”,并非柔然可汗社崘。周偉洲:《關于柔然社會經(jīng)濟和政治制度的初步研究》,《中國史研究》1982年第2期,第30頁。曹永年:《柔然源于雜胡考》,《歷史研究》,1981年第2期,第107頁。陶克濤:《氈房春秋·柔然篇》,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69、82頁?!掇o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年,第1312頁。《魏書》卷三十五,《崔浩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816頁。內(nèi)田吟風在《北亞細亞史研究——鮮卑柔然突厥篇》中,據(jù)《通志·氏族略五》、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九十一等史籍,認為柔然汗國最后滅亡年代應在北周末,即570—580年之間。同朋舍,1975年,第321頁。釋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九十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道宣:《續(xù)高僧傳》卷二(中華書局,2014年)提到:“那速提黎耶舍……循路東指到芮芮國。值突厥亂西路不通,乃隨流轉(zhuǎn)……天保七年(556年),屆于京鄴,文宣皇帝極見殊禮,偏異恒倫。耶舍時年四十?!焙鷯骸断萏斢洝?,載《新五代史》卷七十三,《四夷附錄二》,中華書局,1974年,第907頁。內(nèi)田吟風:《北亞細亞史研究——鮮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年,第321頁?!缎绿茣肪矶纳?,《李懷光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6375頁。方壯猷:《韃靼起源考》,《國學季刋》第3卷第2期;《室韋考》《輔仁學志》第2卷2—3期,第22頁。陶克濤:《氈房春秋·柔然篇》,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74-379頁。納·巴生、李愷、劉昆黎:《和碩特蒙古史》,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2頁。麥喀爾尼:《論希臘史所載六世紀之突厥歷史》,載《東方學院叢刋》十一卷,岑仲勉《突厥集史》下冊第942頁有節(jié)譯;內(nèi)田吟風:《北亞細亞史研究——鮮卑柔然突厥篇》,同朋舍,1975年,第338—340頁。余太山:《柔然、阿瓦爾同族論質(zhì)疑——兼論阿瓦爾即悅般》,《文史》第24輯,中華書局,1985年。沙畹:《西突厥史料》,馮承鈞漢譯本,中華書局,1958年,第204—208頁。鄭樵:《通志》卷二十八,《氏族略四》,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67頁。林寶:《元和姓纂》九魚閭氏條,中華書局,1994年,第1207頁等。《魏書》卷一百一十三,《官氏志》,中華書局,1974年,第3007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