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貝貝
淺析中唐單篇傳奇作品中的科舉描寫
劉貝貝
唐傳奇作為唐朝新興的一種文體,尤以中唐傳奇最為燦爛,中唐的傳奇作品中最為精華的部分是單篇形式的作品。在中唐單篇傳奇作品中,涉及到科舉內(nèi)容的作品占有重要分量。本文擬通過分析中唐單篇傳奇作品中的科舉描寫,探討對科舉的態(tài)度,了解科舉對唐人及文學(xué)的影響。
中唐時期的單篇傳奇作品不僅質(zhì)量高,而且整體數(shù)量較多,筆者根據(jù)李劍國先生《唐五代志怪傳奇敘錄》對中唐單篇傳奇作品(建中初至太和中)做了粗略統(tǒng)計,現(xiàn)存作品40篇(共計57篇,除去散佚和節(jié)存作品17篇),涉及科舉內(nèi)容的作品占有重要分量,約有14篇,即本文的主要研究對象。
(一)科舉名利的膜拜
唐代士人很重視科舉之路,很重視進士出身,如果不是通過進士及第而走上仕途,即使位高權(quán)重也會留下遺憾。劉餗在《隋唐嘉話》中就記載到“薛中書元超謂所親曰:‘吾不才,富貴過分,然平生有三恨:始不以進士擢第,不得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
首先從愛情類的中唐單篇傳奇進行分析。元稹的《鶯鶯傳》顯示了張生對科舉的熱愛。作品中書生張生與才貌俱佳、宛若天人的崔鶯鶯一見鐘情,不能自拔。之后兩人墜入愛河,朝夕相伴。但好景不長,張生為了科舉及第,不僅拋棄了鶯鶯,還稱鶯鶯為“尤物”,“必妖于人”,是紅顏禍水。蔣防的《霍小玉傳》與此類似,這篇傳奇中男主人公李益也是書生,他與歌妓霍小玉相識相愛,許下海誓山盟,要相守終老。但李益科舉及第后,卻無情地拋棄了霍小玉,迎娶了高門盧氏女為妻,最終霍小玉含恨而死。
其次,從幻夢類的中唐單篇傳奇中也可看出主人公對科舉名利的膜拜。沈既濟的《枕中記》中,貧苦失意但熱衷功名的書生盧生,因在旅店中與一位老道士偶遇,盧生借著老道士的瓷枕在睡夢中圓了富貴夢。在睡夢中,他不僅成功考取進士,位高權(quán)重,而且還幸運地迎娶了清河崔氏,享盡人間富貴榮華。李公佐的《南柯太守傳》也反映了主人公對仕途名利的渴望。主人公淳于棼夢中游歷“大槐安國”,在那兒他做了駙馬,又被任命為南柯太守,“榮耀顯赫,一時之盛,代莫比之”,實現(xiàn)了他的功名夢。
與作品中的男主人公相同,許多傳奇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曾是唐朝的應(yīng)舉士子,例如元稹、白行簡、王洙、鄭權(quán)、許堯佐等都是唐朝的進士。從某種程度來看,唐傳奇作品中主人公對科舉的膜拜就是作者本人對科舉態(tài)度最鮮明的映照。
(二)門第觀念的信奉
劉餗《隋唐嘉話》卷中講到:“高宗朝,以太原王、范陽盧、滎陽鄭、清和博陵二崔、隴西趙郡二李等七姓,恃其族望,恥與他姓為婚,乃禁其自姻娶。于是不敢復(fù)行婚禮,密裝飾其女以送夫家?!碑敃r社會上以娶高門女為榮,并形成了一種風(fēng)尚,這在中唐單篇傳奇中有大量的反映。
《李娃傳》中,當李娃救濟了鄭生并幫助他科舉及第,功成名就后,李娃卻勸說鄭生離開自己,“君當結(jié)媛鼎族,以奉蒸嘗。中外婚媾,無自黷也。勉思自愛,某從此去矣?!保钔拮鳛楦杓?,她是受當時思想束縛較少的人,但深知當時婚娶門第的重要,讓鄭生“結(jié)媛鼎族”。而最終李娃被封為了汧國夫人,不過這只是作者一個事業(yè)愛情雙豐收的美好愿望罷了。
向往高門婚姻在《霍小玉傳》中也有體現(xiàn)。霍小玉在與李益熱戀時,就深知自己與李益身份懸殊,“妾本倡家,自知非匹”,當李益要上任離她而去時,她又清楚地認識到“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約之言,徒虛語耳”,但霍小玉又僥幸地希望與李益做八年的夫妻,之后任他“妙選高門,以諧秦晉”??上Ь瓦@八年的小小愿望,李益都沒為霍小玉實現(xiàn),最終娶了甲族盧氏女。
(三)幻夢題材的反思
唐代科舉中,尤其是進士科受到了全國極大的重視,科舉入仕,進士擢第,便成了當時許多士人競相追逐的目標,科舉也就成了名韁利鎖,牢牢地套住了士子。科舉成功,進士及第,士子便可青云直上,鯉魚躍龍門。以苦吟著稱的孟郊,在奪得探花后,寫了一首《登科后》:“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弊阋娖浼暗诘牡靡馀c欣喜,這也正反襯出他不第時的“齷蹉”和科舉對他思想的束縛。
《李娃傳》中滎陽公對鄭生進京考試的大力支持,鄭生在傷病好轉(zhuǎn)后,李娃又勸說他勤勉讀書,走向仕途。唐朝士子為了登龍門,從小便苦讀詩書,等他們長大后,又背井離鄉(xiāng),遠赴京城趕考。即便經(jīng)歷千辛萬苦,一次次落第,他們?nèi)匀徊换倚模抢^續(xù)堅持?!短妻浴分芯陀性娋洌骸疤诨实壅骈L策,賺得英雄盡白頭?!笨梢娛孔釉诳婆e入仕這條路上,走得那么執(zhí)著和不易。
沈既濟《枕中記》中的盧生,在睡夢中,娶上了清河的崔家女,考上了進士,當了官,位高權(quán)重,建功立業(yè)。但遭人嫉妒貶了官,之后皇上了解了真相,又重用他??傊?,盧生在夢中經(jīng)歷了一生的宦海沉浮,榮辱升沉。而盧生睡醒時,店家的黃粱米還沒有煮熟,盧生對人世間的仕途榮辱大徹大悟。他通過這篇傳奇告訴當時的士子,人生如夢一場,要淡泊名利,順應(yīng)自然,不必汲汲于科舉仕途。這是對科舉仕途的反思,也是受當時道家文化的影響。
《南柯太守傳》的作者李公佐,他雖然是進士,但官途并不順暢,經(jīng)歷了長期的下僚生活,看到了官場的丑陋。他寫了一個落魄子弟淳于棼酒后做夢到了大槐安國,被招為了駙馬,做了高官,發(fā)了大財,但最終失勢敗落的故事。淳于棼夢中的“朱門重門”的大槐安國不過是樹下蟻穴,“長大莊嚴”的國王也不過是“長可三寸”的蟻王,“土地豐壤,人物豪盛”的南柯郡不過是“土城斗樓”。
通過以上幾個方面分析,我們可以了解到,中唐單篇傳奇作品的作者和主人公對科舉的態(tài)度總的
來說是肯定的。一方面,科舉制度在唐代實行,作為新事物還處在上升期,利大于弊。另一方面唐傳奇中的許多作者正是通過科舉改變了命運,獲得了社會地位,他們是科舉的受益者,所以他們在作品中,多是懷著對科舉的敬拜之情,像《枕中記》《南柯太守傳》等揭露科舉弊端的作品在中唐傳奇中并不多,它們對科舉之弊的批判力度也遠不如后世的《儒林外史》《聊齋志異》等作品。
劉貝貝(1989—),男,遼寧大學(xué)文學(xué)院在讀碩士,中國古代文學(xué)專業(yè)。
遼寧大學(xué)文學(xué)院 110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