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柯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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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租來的房子里煲自己的湯
文_柯安安
隆冬時節(jié),暖氣片烤得我口干舌燥,需要潤燥。在家時媽媽總會在秋冬兩季煲湯,通常在周日的下午3點,我們一家三口會非常鄭重其事地共享soup time。
銀耳、紅棗、百合、桂圓,還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雪梨,在紫砂鍋里用小火慢煨。咕嘟咕嘟一陣子后,再來上兩塊顏色很深的老冰糖,熬好了,盛在大白瓷碗里,來上一碗,祛除一周累積下來的焦慮與躁動。
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住在與人合租的小房子里,雖說廚房設(shè)備齊全,可我至今都沒有做過一道菜。早晨起床刷牙都需要排隊,何況下班回家后的廚房。擁擠、湊合、不斷降低的生活品質(zhì),毫無家的感覺,更別提什么儀式感了。有一次我想自己做韓國泡菜火鍋吃,就買了電飯鍋和各種食材,在臥室里煮好了,招呼室友們好好吃了一頓,還喝了熱好的梅子酒和清酒,大家吃得十分盡興。但是之后的一周我都睡在那種泡菜和清酒混合的氣味里,無論怎么通風(fēng)都無法消除這股食物的余韻。
在局促的房子里,事事都要考慮節(jié)省空間。在簡化物品的同時,也減少了很多生活的趣味,就這樣,自己對生活的要求越來越低,住在租來的房子里,人生仿佛也是租來的。
每次回北京,父母總會往我的包里塞滿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有時是春節(jié)灌好的臘腸,有時是真空壓縮的武昌魚套裝,這些需要加熱處理的食物,我都悉數(shù)轉(zhuǎn)送給室友或者同事,以免暴殄天物。這次回家,老媽給了我一包上好的銀耳,還有一小包她特地挑好的百合。想起她在廚房里煲湯的身影,我決定為自己煲一鍋湯。
我還是選擇在臥室里進行我的煲湯練習(xí)。把銀耳、百合干、桂圓干泡在玻璃碗里發(fā)好,沖洗掉雜質(zhì),放在加好了礦泉水的電飯鍋里,再加上去了核的紅棗,按下電飯鍋的煮飯鍵,就可以等著這些食材變成好喝的湯了。沒有驚艷的調(diào)料,完全是一鍋味道寡淡的食物,所以除了食材的淡淡香氣,并沒有在臥室造成空氣污染。煮沸后,放上兩塊桂花紅糖,蓋上蓋子接著煮,一直要到湯汁有黏稠感、銀耳感覺要融化的時候才算是煮好了。
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花時間就能做好的,我特別喜歡“熬”的這個過程—食物在水火間安靜地變化,在一個局促的空間里被逼迫著釋放出自己的魅力與精神,然后濃縮成那樣一小碗精華。正如這住在租來的小房間里,默默熬著自己的人生的我。
高中時我特別喜歡高木直子的繪本《一個人上東京》。高木直子這個身高只有1.5米的小女子獨自在東京打拼,打了好幾份工,只為實現(xiàn)自己做插畫家的夢想,然而也免不了半夜泡在浴缸里為生活的艱辛而偷偷哭泣。她特別喜歡做飯,無論是做味噌湯還是炒飯都是那么興致盎然,一切煩惱與壓力都消解在親手烹飪佳肴的過程中。她甚至?xí)芯扛浇考页械拇蛘蹠r間,半夜與全職主婦搶半價的金槍魚,只為做一份高級一點兒的料理。這就是瑣碎生活中留存的儀式感,這種不小心搶到了很實惠的食材的小快樂,才是每日生活中真切的小幸福。
我喜歡這樣認(rèn)真努力生活的態(tài)度,也許就是因為看了高木直子對在東京打拼日子的描寫,我才愿意嘗試做北漂。即便浴室漏水,被樓下住戶大聲訓(xùn)斥;即便因為洗手間防水層在修理,不得不在下大雪的夜里和室友結(jié)伴去樓下公共廁所解決內(nèi)急;即便整棟樓的暖氣都壞了,我燒了水灌進飲料瓶子暖腳,結(jié)果瓶子被燙破了,水漏了一床……人生本來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唄,然后清理好這一片狼藉,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化好妝,昂首挺胸,收腹提臀,一蹦一跳地擠地鐵去。
在租來的房子里煲一碗自己的湯,放心吧,在哪里都一樣,好好生活,總會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