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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代英雄
        ——論楊政詩歌寫作的時代與背景

        2016-11-26 06:47:54
        當代作家評論 2016年5期

        鐘 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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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代詩歌論壇

        當代英雄
        ——論楊政詩歌寫作的時代與背景

        鐘鳴

        我們這一群憂郁的、很快就要為人忘卻的人們,

        將要無聲無臭地在這個世界上走過,

        給后人也沒有留下一點有用的思想,

        ——萊蒙托夫《杜馬》*引《萊蒙托夫詩選》,第263頁,余振譯,北京,時代出版社,1955。俄語的“杜馬”(дума)即俄國抒情詩一格,近漢語的“即興”、“遣興”、“述懷”等?!抖篷R》為萊蒙托夫名詩之一。

        我讀楊政詩,應在80年代中期,到報社工作后,即他近作《水碾河》訴說的地點:“十字路口工人階級凌虛而立”。那是指附近的一樽雕塑(東郊老工業(yè)區(qū)標志),男女造型,共和國標準器,基座鏤為大圓,后來,經濟成為“第一”,便被市民揶揄為“工人階級等于零”。如今,與周邊許多的建筑都更迭不再。

        說也巧,這地點(含周邊),曾孳乳過不少詩文、不少噂沓背憎的往事,*語出詩經《十月》:“譐沓背憎,職競由人。”《毛氏傳》:“噂猶噂噂,沓猶沓沓?!编嵤虾炞ⅲ骸皣g噂沓沓,相對談語,背則相憎?!庇^國按:“字書,噂誻,語多也”。從口、從言,義同。誻之本義,即無語而言多。那個年代,諸君雖脫腐朽而出,畢竟文脈中斷,庠序廢弛,學文涵養(yǎng)不足,故難免輕佻、淺識,議而相交,雖文字風流,卻多茫昧。故假“噂誻背憎”。要知詳盡,待閱《旁觀者》修訂本。張棗的《鄧南遮的金魚》《到江南去》:“……它就在報社對面”;柏樺的《痛》《美人》《瓊斯頓》《群眾的夏天》等,也包括其回憶錄《左邊》;翟永明的《土撥鼠》等,我早期愿留下的詩篇、“動物隨筆”,*我于1989年開始嘗試寫一種詩與隨筆作為互文的體裁,后把隨筆部分獨立出來,專敘人文動物志,最早由工人出版社老愚等編的《開拓》刊布,1989年后,此刊封禁。后又由花城出版社的林賢治先生匯聚出版為《城堡的語言》(1990年),隨后,寫多了,又由東方出版社的劉麗華女士出版為《畜界,人界》(1995),新版由上?!笆兰o文景”出版公司的劉志凌女士于2015年出版?!杜杂^者》,還有《象罔》……頗有“起窮巷,奮棘矜”*語出《前漢·徐樂傳》。彥師古注:“棘,戟也。矜,戟之把也?!倍鸥Α都膷{州》詩就有“張兵撓棘矜?!贝颂?,或喻有二義:譏“文革”整肅好捉筆為刀槍;后來人文因襲,至我們含后來者,雖已開始斂鋒轉向,但,詩文之仁與不義,多隱內心深處的各種關系,均非三下五除二便說得清。的氣勢。曠代文藝家、詩人騷客、三教九流,過往不少。

        因它偏芙蓉城東北面,*成都舊稱芙蓉城,據宋人張?zhí)朴ⅰ妒駰冭弧泛挖w抃《成都古今記》記,因蜀后主孟旭于成都城上遍種木本芙蓉,每至秋,四十里如錦繡,故稱芙蓉城,蓉市,或錦城。地處北站、東郊、成渝、九眼橋、四川大學與報社環(huán)線之間。舊時水道、陸路環(huán)繞暢達,即揚雄所嘆“渟皐彌望,郁乎青蔥”。*楊雄:《蜀都賦》。皇帝駐蹕、獻忠毀回瀾、民女濯錦、薛濤與白居易唱和作彩箋、望江、貨囿、市井、面店、科第……無不匯聚。省府鄙邑流通竄習,鄉(xiāng)梓官學遂雜。李劼人《死水微瀾》之陶冶,辛亥革命的聞人暴徒,上世紀大學“第三代”之肇始,無不囿于這一地氛圍。南人火性子又急——舊時,袍哥語便有“水緊得很”,意即“事急”。而欲速不達,易遭“不認遑”,認遑,意即“反水”??陬^禪還有“湯水得很”。迄今,成都方言,都殘?!八纭薄ⅰ八煤堋?、“水場合”……述之“陰柔延宕”的性格。

        無獨有偶,天下都還興“北朦朧”時,思慮未得真審,南詩,則有了另外的視野與沖動,獨斷之學遂興,拉長時間,大可細察來龍去脈。難怪楊氏也出乎意外地寫了首湯頭歌“大水湯湯”,還有“水頭,已是我的末途了”。早期還有首《給阿水的詩》,敘孺子氣,也敘非人道壓力,“紅色愚人帽”、“恐懼和風暴”一類,整肅味很濃,或只有以非人的變形,來獲得點動物的溫暖。溫情作為緩沖,紓解社會的單一化,但也難抵物質技術兩個層面的制約?!?0后”詩人柏樺所敘“由于精神的匱乏,我們接受了物質的教訓”,*柏樺:《群眾的夏天》,轉引自臺灣唐山出版社所出詩集《望氣的人》。敘其一,卻未窺技術社會懲罰的層面。國人好感官文藝蠱惑,與此不無關系。

        楊氏將此矛盾看得很清,故詩續(xù)其溫情,作為反常化敘求,正是冷漠社會表現之一。所以,盡管“溫情”一直是他想延續(xù)的內容,卻很難,因語境缺了先機。所以,在他也就是“熨在流年上的痛的側影”。*楊政詩作《側影》。這既生物又詩化的“痛”,衍為詞語效應,曾極為流行。甚至包含了閱讀快感,而忽略詞語下面躁動即興的“沖突”,文藝魘勝,去智唱勇,乃當代文化極明顯的特征?,F代主義有時也的確耽溺于此,亦如本雅明所言:“英雄是現代主義的真正主題”*本雅明:《發(fā)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第92頁,張旭東、魏文生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2?!斎?,不蔽美惡,也容易回落自殘。楊政卻是個異數。

        這點,由他不斷學習、疏離各家詩篇,就能覺察上代的反作用:“他(指柏樺)19歲的負重之旅啊,揮汗如雨的緇衣,正被我們反穿。”*⑤楊政詩作《憶南京》??吹贸?,比周上代,誹譽交爭之間,他已非那種“安靜”的遞嬗關系了。50年代詩人,正因一直封閉在近世的“迫害感”和“解放癖”中,詩歌英雄,遂呼之欲出,無不兼?zhèn)渚奂浨楹驼樟梁诎档挠R栏皆~語的超然力,也必為其反向定義,熱衷于啟蒙的英雄氣質。退不三思,坐語一世,庶可稱“詞語降神”。不能還原詞語力量入迷者甚多,遂耽溺后殖民文化的雙語糾纏:生活語,習得語。后者,比喻說來就像“吊嗓子”。文化各業(yè)“吊假嗓子”的頗多:“子虛君還在吊假嗓……這些內心的小聲音?!雹菘吹贸?,楊氏洞曉此風險:反常化的簡單模擬、逆襲,隨之而來,則又是重蹈上代的美學覆轍?!半u胸君們”(《第十二夜》)這個詞,至少在描述某種難以治愈的遺傳。

        反?;袩o可能因勢利導轉向健康社會不論,就詩人個體而言,得看與其豐富性自相抵牾與否,還要具體看內在情調延續(xù)的“邏輯性”。這正是我之所以較早關注楊氏興致所在。他的早期詩和近作,幾乎都隱含了很明顯的“個人無意識”敘述動機,比如,亂世碾軋下的社會渣滓,就是不能借了肢體放縱和奢侈為都市主義提供真正的英雄,除非“誰會先離開這場饗宴”。*楊政詩作《蒼蠅》。

        無獨有偶,這種思慮所隱含的歧義,與萊蒙托夫的名篇《我的惡魔》正好相近,也是——“在他的環(huán)境里聚集了一群惡黨”,*⑧〔俄〕萊蒙托夫:《我的惡魔》(1829),萊蒙托夫詩集《逃亡者》,梁啟迪由俄文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單純、熱情、繆斯是壓抑著的,愛作為命運的調味品,因“冷酷地盯視著鮮紅的血腥”,⑧連純潔也不得不遭遇“蔑視”。反?;F在,我們來瞧瞧其副作用,也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命不視為生命,而作為時代病的抵押,并行卻又相悖。即便他后來,如何采了對人世一切嘲諷、戲謔的態(tài)度,像萊蒙托夫筆下的皮卻林,*皮卻林,萊蒙托夫小說《當代英雄》中著名的主角人物。《當代英雄》有諸多譯本,民國平民出版社翟松年譯本,上海譯文1978年草嬰譯本,臺灣丘光2012年譯本。卻都未掩飾他曾擁躉的脾性——“我們以童真的方式/領悟一切”。*楊政詩作《少年往事》。這恰好暗示了某種“壞血統(tǒng)”,為意識形態(tài)所過濾,甚至連階級血統(tǒng)都談不上,僅僅是“陽剛敗北,陰柔致勝”更低俗的濫用,既為革命催生,也為其灌輸。如果,“革命”一直是在譚嗣同所言“陰疾”的范疇,*譚嗣同:《仁學》,《譚嗣同全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4?!鞍啄∑渖希t沫也浮其上,所有深藏于內的窮兇極惡,一起暴露”,*路易斯·馬德楞(Louis Madelin):《法國大革命史》,伍光建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28。那究其傳統(tǒng),便復雜起來。非慎之又慎。

        所以,在敘及詩歌領域某種現象,某個熟詞、套話、低智表現,我們都得留意“文化鼎革”所導致的“強人時代”和“反?;边@兩種現象。我已多處敘之“牛前進”和“豬堅強”,也即福柯在《不正常的人》敘及的“阿爾西比亞德主義和艾羅斯特拉德主義”,*??铝信e了兩種反?;烁瘢c我說的“豬堅強”和“牛前進”相近。“阿爾西比亞德”的人格特點是,集中了偉大的品質和許多缺點(自以為是、野心勃勃),即所謂“牛前進”;“艾羅斯特拉德”則指那種低能者,結合了惡毒、無道德和虛榮這些性格,具有反人類道德的特征。見福柯《不正常的人》,錢翰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而且,這兩者,經意識形態(tài)參照,又都含了“包法利主義”成分:即設想較自己本性更完美偉大的他者。用夫子話說,即“小拙代大匠”。*孔子:《論語》。不解此種人格特征,便難解傳統(tǒng)詩教“文質合一”的要害,而更惑于今日詩惟辭章的現實。古今流別,雖不專對,卻會影響悟性很高一類詩人于現實和人事的辨析。楊氏敘“狡黠的小孩……模仿著我和另一個人的游戲”,*楊政詩作《風向標》。參照其后作,顯然,對“包法利主義”的諷刺,為他紛繁主旨中很重要的一脈,雖他未必熟這個術語。

        而這先覺,則源自張棗。楊氏之敏銳與獲取準確性的能力,不光體現越加凝練的詩中,更體現在他對“先驅者們”的判別上,毫不吃力便聚焦詩歌之星分野下的西蜀幾人。星非自高,引而高矣。在“60后”與“50后”詩人間,的確暗存一種選擇性的“詩教”關系。這是楊政一代最重要的價值所在。他們身上,發(fā)生了一種不引人注意的變化,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也以獨特的審慎方式、抱怨著那種呆板的不變化。

        他的詩不多,數十首而已。念大學在蜀,正好是狹義的大學“第三代”人的腹地。在那樣的年代,敏銳的人都會嗅到“一個新世紀的前奏曲”,*楊政詩作《前奏》。那樣的氛圍,他是不能不寫詩的。畢業(yè)后,涉居東南,遠離了青春期詩歌氛圍,于他是很大的改變,詩有所流露。那首《小孩子與苦行僧》,恰好把自己劃入了a superfluous man(零余者)。徘徊的兩個世界之間,一個死去,另一個卻無力降生,遂出現了零余者。由此,他的《小丑》頗值得咀嚼:“你好!左腳,你好!右腳”,都是“難聞的犧牲品”。

        他這代的詩生活,選擇性不大:求理性注定枯燥,而消極怠玩,雖得些樂子,卻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循環(huán)往復再跌入結構性的枯燥乏味,朽爛更深。但諾斯洛普·弗萊在談現代文學“反英雄”典范的《地下室手記》時,恰好又敘及另一種反彈現象:即“追溯到一種對于行動能力的過分自覺。敘述者蔑視自己,然而又贊賞自己能夠誠實到自賤的地步,這樣,他就不斷被洶涌起伏的修辭所能纏住”。*諾斯洛普·弗萊:《現代百年》,第43頁,盛寧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楊政的《殯》中的詩句,無論事由、聯(lián)想,無疑指涉其師承而后好耽溺失語的柏樺一代:

        那人,比白晝更白的那人

        卻成為我們一天中最濃重的黑暗

        究竟“那人”是指現實的某人,還是先驅者,毋庸費力,因柏樺所敘“那依稀的白頸項”,以及更直接的“而我們精神上初戀的象征,我們那白得炫目的父親”,*引柏樺《表達》和《瓊斯頓》中的詩句。已無疑作了回答。這只說明,他開始習慣雙向看問題了。真正改變的原委,則來自1989年:“搖擺的風向標……送來這個賭氣的世界”。*楊政詩作《風向標》。詞語開始轉向一個更能由內在觸摸的現實。他寫了《89之歌》,后來,有許多人想填補此空白。當然,是“站在無害的地位上來觀賞”(李劼人《死水微瀾》)。

        正是那年,因生活,他去了福建,寫詩能辨星宿,也不知哪來的這方面的知識(指分野)。在他那代還津津樂道,沉浸于身體化的訓誡寫作時,他卻據新的“地方知識”,寫了形式很完整,更強的詩篇,包括1990年的《塔頭行》《燈籠》和1991年的《七哀·水頭》等。開始嘲諷詩人失語:“滿載油膩的知識與妄想,青年打響飽嗝,長者挑剔假牙”,*④楊政詩作《艾拉》。“老一代浪漫主義的兩眼潮紅”,搖身一變,在他詩中,則成了“小孩子淚水汪汪”。④誰都知,“小孩子氣”的含義:“小孩子,心明又眼亮”。*楊政詩作《小孩子與苦行僧》。但,這任性的小孩,必須和具有忠誠品質的僧侶結合,才會引人審睇、贊賞。所以,也就有了一種新的人物類型:“童僧”。

        他的小孩與苦行僧并置,是新舊秩序混合的一種詮釋。他的行腳僧,不光接近懷有還鄉(xiāng)病的“零余者”,而且,還涉及對迷戀原型的動搖,《當代英雄》中的“皮卻林”,與另一個更為有趣的舊俄國的“僧侶”融合后,可供我們觀察一種復雜有趣的性格。我之所以要提及此書——他那代人,怕許多未必知曉,所幸,他讀過,雖印象不一定有這代深,但,也不是沒有——乃因為,我們這代,亂世梟雄互戕的社會基礎,對超越寂寞、平庸有著特別的訴求,甚至不擇手段,意識形態(tài)的虛幻,便成為這代人的難題。而楊氏這代,已漸遠了“階級的忠誠”,要對付的則是更強大、也更難對付的東西——因缺乏目標而引起的“無聊”。

        “無聊”的社會基礎,顯然,來自“文革”后那種較絕對的個人主義的興起?!皞€人主義”曾被西方學者稱作“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革命”,*〔美〕塞繆爾·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第50頁,周琪等譯,北京,新華出版社,2012。是區(qū)別民主與專制社會很重要的元素之一,但,由東方社會積淀,卻頗為復雜。難怪我們這代無不寫過“沙翁主題”,張棗尤甚。楊氏的《致朱麗葉》歸之乏味與宿命,大有來頭?!盁o聊”的現象學,始于我們這代,但,惟楊氏,步入了一種很特別的交接:“行走在我無聊的腳印上”。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即他發(fā)現了我們這代沉浸于無聊的魅惑,也應給予絕緣。正像萊蒙托夫說的:“當代英雄正是一幅肖像,但不是某一個人的,而是一幅集合我們整整一代人充分發(fā)展出的惡習所組成的肖像”,*〔俄〕萊蒙托夫:《當代英雄》,第14頁,丘光譯,臺灣,櫻桃園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12。楊氏將此看得很透,但他的高明又在哪呢?

        要了解這點,得先由他杜撰的苦行僧,跳轉至影響我們這代稍深些的萊蒙托夫(他和普希金、馬雅可夫斯基、茨維塔耶娃、阿克梅派的古米繆夫和曼德爾斯塔姆,都是被廣義的被極權主義害死的英雄)。萊氏恰好寫過首《童僧》的長詩,也是把緬懷自由的少年和瀕死悲傷的苦僧,糅為一體:“心靈上是一個童僧,而命運上卻是一個僧侶”,*〔俄〕萊蒙托夫:《童僧》,梁啟迪譯,《逃亡者》,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此俄國原型,值得咀嚼。

        一個童年就偶然進山地做沙彌的上僧,因緬懷家鄉(xiāng),許多的回憶,在他記憶中仍活生生的,于是,他很想獲得自由。一個雷雨交加的黑夜,他從修道院逃跑了,但,卻找不到返鄉(xiāng)的道路,在經歷了各種艱辛和愛戀后,最后他又出現在自己的“監(jiān)獄”——修道院的墻下。臨死前,他給老僧敘述了流亡途中那些“幸福的日子”。其中,也包含了“俄國人有異于常人的那種圓活個性,——不管在哪里,如果看到罪惡,必然發(fā)生或無可消滅的話,都會去原諒”。*④〔俄〕萊蒙托夫:《當代英雄》,第253頁,丘光譯,臺灣,櫻桃園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12。或只有我們以為是小孩的調皮、犯罪,才會這樣。離了社會約束,便覺得高高在上,都是小孩子的感受。而此感受,于上代詩人,麻木以為是精神資產,于楊氏,則是一個不錯的依賴性主題。

        楊氏寫作吁請閱讀的潛在對象,竊以為,多為詭譎的“老僧們”,不為別的,就為保持距離。有距離,則有延續(xù)性和順暢(以賢代賢謂“順”),因“先驅們”也漏洞百出(語出張棗),只是命運更奇妙、有趣些,引人訝異(什么讓我們訝異……我們望著這些長著白色胡須的老年朝圣者*楊政詩作《給阿水的詩》。)。所以,就詩藝蛻變的向心力,最值得注意的是其《螟蛾》《雪》,以及我將重點敘及的“地接詩”。之間則是奇特的《七哀》詩。

        組詩共四首,詩題取曹植《七哀詩》。所謂“七哀”數,即《韻語陽秋》所釋:“痛而哀,義而哀,怨而哀,耳目聞見而哀,口嘆而哀,鼻酸而哀”。此五言詩體,源于漢末,此時用于1989年后由蜀至閩東遷的心情,非啻大同世界不停地“戡亂”,混合了流亡的英雄口吻,更多“禍福相依,順天俟命”(康有為語)的悲觀消極,把社會的災難替換給自然,如“東?!沐佒械臏?,使我免為魚鱉”。

        他的人生,幾乎是嘲弄、譏笑一切的,與“皮卻林”相仿,對征服的目標沒啥興趣,反而對征服的過程感興趣。生活,詩,并無二致。英雄的這段自白,值得注意:“……而我們,作為他們可悲的后代,漂泊在地球上,既無信念也無傲氣,既無喜樂也無恐懼,只有那個不由自主的擔憂——每當想到無可避免的結局,心頭便會緊緊一縮。我們不太能夠為了人類的福祉,甚至為了我們個人的幸福,去做偉大的犧牲,因為我們知道不可能達成,于是,我們冷漠地在猜疑與猜疑之間打轉,這跟我們前輩從一個錯誤誤解投身到另一個誤解沒兩樣?!雹?/p>

        《七哀》詩后,他便一時淤滯起來。畢竟,在中國,沒背景的庶民,活著,便都要養(yǎng)家糊口。未知何故,他后又輾轉至一般人看來不大適合詩人的“京畿”——屯鈍之地。除非自有靈臺可守,此即南音傳統(tǒng),非梁益、楚漢、吳越譜牒而不能。迄今,怕也只亡故的張棗君得此詩江珠。望之西蜀,楊氏可積雪采云。先天時,后地理,再人事。氣,雖儒者可望,而人性卻難守。清濁升降如何,都關乎內在精神支撐的層面,非惟時運:

        望氣的人行色匆匆

        登高遠眺

        ……

        窮巷西風突變

        一個英雄正動身去千里之外

        ……

        《望氣的人》是柏樺早期最好的詩篇之一。摘句不足以通觀全篇,更不足以敘其“消極才能”,但它搗虛騰挪,涉及了漢語詩歌于“后毛時代”的英雄主題。張棗的詩篇,涉及也頗多,如《刺客之歌》中的歷史與英雄主義,漢才西魂,挪的都是西洋史觀。所以,一旦,你自視傳統(tǒng)意義外省“多余的人”,那也就自視為“皮卻林”。按以賽亞·伯林所敘,普希金、屠格涅夫、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赫爾岑、契訶夫、別林斯基筆下所有的俄國“多余的人”,都屬此類。此類人,“是困惑的理想主義者,是天真動人、過度熱心、心地純潔的人,是本來可能避免而事實上從未避開的不幸狀況的受害者……時而近乎喜劇,時而近于悲劇,經常大惑不解、誤事、沒有效率,但也沒有任何虛偽,至少,沒有任何無可救藥的虛偽……時而軟弱自憐,時而堅強憤烈……總是有一種內在的尊嚴、一種至堅不催的道德人格……典型道德與思想英雄主義,其原型,亦即其實際的、歷史上的體現……”(伯林《俄國思想家》)。

        中國社會更為復雜,除了俄國換位來的中式“多余的人”(瞿秋白),革命與英雄,智識精英,袍哥與英雄,小偷與英雄,黑幫與英雄、黨棍英雄、強人英雄……陰差陽錯,都可能結合,而且,暢懷吟誦,排比大寫人生……什么都有可能,“羅密歐換成了朱麗葉”(張棗詩),也可以“魯迅即林語堂”(柏樺詩)。此種換位,有深刻的社會學意義,遺憾的是作者不知,而且,一向如此,因為,詩人只對詞語交配產生的吸引力感興趣。

        比較而言,張棗技高一籌,瑣語微言,聘問生死,甄別言與事,故有專對,雖未深求,但其雙語探珠,歐亞習俗彌補不少,雖也同僚句摘發(fā)揮頗多,消極、頹喪也不亞于柏氏,但,依節(jié)制和平衡感,反恢奇、縱橫有真論辯,譏刺小人物們的溫吞與手腕,微言詩教,也還總是新鮮有益。

        對這二人,楊氏自當明了于心,知取新甚難,救弊也難,在解決先驅者這些難題前,他也必須明白,這同是他這代的難題。居京畿后,他有首致張棗的《雪》,把二人歸于“奧德賽”(俄底修斯、尤利西斯)——值得留意。因尤利西斯的別稱,即“經驗豐富者”,常伴隨其他英雄出行。柏、張二氏,自然是1949年后,經驗特別豐富的“反叛文化的英雄”。但,這路人馬,也頗多奇特的結局,甚至“顛覆”初衷。英雄,也會是反英雄,而反英雄,也會狼狽地敗下陣來。

        幾乎突然間,他便寫了真正令人訝異的《國子夜》,頗有詩中所敘“寒顫搜刮百骸”的感覺?!皣右埂币活}是“國子監(jiān)”(滿清官學)和“子夜”(解放交替的象征)的合文。身居京畿,他的眼光,不光落在皇城,歷經嚴酷時代,也落在流行保命的“狡猾氣質”。狡猾,市儈,堅定不移的自私與冷漠,已成為新的可逡巡天下的國民性。楊氏想把這個話題捅得更開,其方法,即把對“狡猾”這種后延癥的觀察范圍,擴展至50年代這批人,效果令人震驚?!昂竺珪r代”的各種人物穿梭其間,城樓胖子,破音遺老,輪回的厭世者,再度引人矚目。這是一個不斷重復的革命節(jié)日,持續(xù)的低智化……總之,就是不斷地演砸自己。

        這首詩的價值在哪呢——在其“歷史的隱秘性記憶”,這點,由“……輪回的厭世者,風中招搖的……”、“祖國的氣息破空而來”二句勾勒出。楊氏作詩最擅長的手法,就是拿了幾乎不值得嘲笑的事物來細掰(獺祭),既為“犧牲”,便不能不孳乳“英雄感”——微物本身自然主義性質的英雄感和主觀操持的英雄感,這都不幸地集中于廣場,綿延了數千年,其無用性,也曠世未變,幾乎成了一種永久性的“債務”,即便北島借題說“我不是英雄,在沒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個人”(《宣告》),居另一個京畿(南京)的韓東,也表現過往下走(和誰又不勝寒呢?)的另一種“英雄感”,再有居西安古京畿的伊沙,他的英雄則是吸毒發(fā)胖的球星馬拉多拉,英雄即“滑稽表演”,諸如此類簡單化的“平民英雄感”,為胡適間接所倡,其實,那也是否定之否定的英雄感;即便形勢所迫,生出其強迫性來,就像我們憑白無故遇著祖國無數的事件和人,立馬就成了“政治”和“高尚的年輕人”,但,很快,你就會發(fā)現,其實,孳乳這一切的幕后(“繞梁”的“無影之國”),多數時候,會是彌天大謊或錯覺。

        《國子夜》不能不讓人記起史景遷的《天安門,中國的知識分子與革命》。*史景遷(Jonathan D.Spence),美國歷史學家,國際知名的中國近代史專家,所著《天安門,中國的知識分子與革命》,寫于上世紀80年代初期。其中,“鼓天下之氣”英雄主義甜味素的知識分子蠻多。作者這句話說的頗為含混,但卻蠻有意思:“……中國歷史不是一場能讓舞臺兩旁的人安然無恙、不受牽連的戲。”而楊氏的《國子夜》卻有更扭曲的應和:“……王已陷落歧途……一只熠熠的狐貍現身了,人徹底玩完了,你們,演砸了自己?!蔽覀儺斎幻靼?,這不是說,抵抗者不勇敢,或不聰明,而是說,我們這些浪漫主義的英雄后代,萎頓在荒涼的地球上,“既無信念也無傲氣,既無喜樂也無恐懼,只有那個不由自主的擔憂”,*〔俄〕萊蒙托夫:《當代英雄》,第253頁。擔憂什么呢——不可避免的持續(xù)惡化。此惡化,也以人人之個性為支柱。所以,“我們不大能夠為了人類的福祉,甚至我們個人的幸福,去做出偉大的犧牲,因為我們知道不可能達成,于是我們冷漠地在猜疑與猜疑之間打轉”(《當代英雄》)。

        通過楊氏近作,我們會發(fā)現,今日詩歌精神層面敘述的環(huán)境和條件變了。《國子夜》有著極其復雜的背景,這在《詩歌圈》和堪稱“地接詩”的《憶南京》,都表現甚佳。

        所謂“地接詩”,先《憶南京》(2014,9月)、再《國子夜》(2014,10月),《水碾河》(2015,2月)、《重慶之歌》(2015,4-6月)與《上海之歌》(2015年,8月)次之?!稇浤暇肥腔貞涀髡咛酵敃r在那教書的柏樺。本小題,魴尾之赤,卻涉了如燬的公案,否則,便不可解詩中為何橫亙如此多的“遭擾”、“破敗”之辭:“碎紙片”、“城垣松滑”、“瓦礫”、“鴻斷殘云”、“廢詩”、“百骸”、“焚跡”、“金陵黯淡”、“鐘山泣血”……不大婉約得起來,涉了歷史。

        南京作為大江形勝,政治輿地,概稱石頭、南都,與泰山般,為舊史博洽群記,肇于《禹貢》揚州,城起,本就興亡滅無間,先越滅吳,楚滅越,接著秦滅楚。漢晉以下,王朝更迭,改秣陵、建業(yè)、丹陽,隋開皇,并蔣州江寧。唐滅隋,置金陵,昇州,大宋再改健康……一路興衰,至近代東瀛屠城,郁結民族心疾,逸仙病歿葬蔣山(即鐘山),即龍盤所在。亂世梟雄借勢,毛氏集團又敗蔣公集團,一路整肅,豈六朝古跡不復有存,即便越臺淮岸,怕也成泡影。楊氏“時代需要敘事而非抒情”一句實有所指。

        柏氏流寓金陵前后寫的詩,也可一并參讀。他是含了一口英雄氣而奔石頭城的,“一個英雄正動身去千里之外”,并抱有相當的幻想:“望氣的人看穿了石頭里的圖案”。但,真若此否?楊氏似有結論:“覷不破就是死門”。若讀柏氏“南京詩”:“孩子們可以開始了,這革命的一夜,來世的一夜……搖撼的風暴中心,已厭倦了那些不死者,正急著把我們帶向那邊……熱血漩渦的一刻到了,感情在沖破,指頭在戳入,膠水廣泛地投向階級……”,怕只能當作是“不可知的預言”。*④〔俄〕萊蒙托夫:《1831年6月11日》。盡管也呼喚“自由”,卻概不能當真。

        畢竟,讓人犧牲一切的聲名和光榮,作為傳統(tǒng)的權威,仍籠罩在我們的頭上,也畢竟,“生活的渴望比命運的痛苦還要強烈,雖然,我根本瞧不起別人的生活”。④而說到代價,便又回到宿命:“人生是這般地煩悶,假若要是沒有斗爭。我們,沉湎于逝去的往事里,在人生當中,判別不出多少事情來……我需要行動,我希望讓每個日子都成為不朽,好像是偉大英雄的幽靈……”*〔俄〕萊蒙托夫:《1831年6月11日》。而這“幽靈”,最先則由馬克思發(fā)揮至政治檄文。如今,多數人已習慣性轉為身心分離、遠水不解近渴的表達。

        此詩難能可貴處,非在字字珠璣,在作者懂得“限制自己的范疇”,抑制了白話文詩長久以來隨時“唾地成珠”的毛病,仰賴“擬情”以別詮釋或安裝說法,故先別言與事。權作敘事,言(議論)暗隨,順勢而為。談語有味,淺說有致,固達難達之情。我們這就來看看,他究竟搞了些啥名堂。

        詩中那位“打橫作陪的體育老師”,是真人秀,其糗事,不幸成了詩人的笑料。柏氏有詩為證:“一個深夜愛說話的體育教師今天專程去加拿大的月亮下哭泣。”(《山水手記》)之于身邊的普通人,就“不忍人之心”而言,此譏是否厚道不論,只是這里暗匿了種逆轉,即心理學“病態(tài)痛苦”的轉移。這里,非論柏氏,是因此詩述有三人,體育老師,柏氏,寫家。敘事者想通過角色轉換來折射真正的主角——即詩中“小柏”。前面已鋪墊了“喇叭、細作、孤兒子……”,后者大致可視為“孤臣絕子”與親切的“龜兒子”(蜀語)的合文,與后面的“牧齋”、“小柏”可孳乳為對應關系。后者,是平民階級的代表。

        按輩分,按相因50年代詩人的“營養(yǎng)”,楊氏不可稱“小柏”。除非,此稱呼直搗現實語境,有修辭學上的意義?!袄取?、“細作”讓人聯(lián)想到1949年的改元建制和整肅。就像史家所敘拿破侖,法國于他就像焠鋼廠。恰似對“細作”的另一種詮釋。詩需細作,整肅亦同。兩者較之,都可謂幼始。幼即少,少即小?!靶⊥尽币惨恢笔敲袼椎恼涡υ挕=衲锨槐闭{用于柏樺,是否恰當,要看上下文。比如,體育老師的滑稽性,就有“杜撰”成分,“我總狐疑,他是來自小柏詩中的人造人”,這句是關鍵。

        其實,即便那人的可笑糗事都真——吾民之不靠譜,啥時又不逼真呢,自然蔑歷,民心趨本能,圍觀洋人砍同胞腦殼,人血饅頭,自戕不息……都是真的,但,問題不在這,而在詩人的注意力(定格)和語言的蒙太奇效果,亦如那“松滑、不切實際”的金陵,都沁了記憶的陰影。詩人也“明知”——那些“內心的小聲音,至多把斑鳩變鴿子”,但又如何呢?問題在,我們?yōu)榇索龅袚^什么,內心改變過什么?頹廢,當然是一種力量,但,那是消極的。

        內行自當明白,此作非針對個人,而是一種精神范疇。柏樺在50年代詩人中,自當增效最高,與其價值混亂的過度時代更顯天衣無縫,這是其影響關鍵,所以,存者也因人而異有所損。損益后果,卻未必盡知。為措辭而措辭,詩好媟黷,理求強說,幾乎就像大家反感的革命“漫天要價”,擊倒了不少人。他當然了解這點,但,有時也很享受。他是那種可同時把幻覺和消極才能發(fā)揮到極致的人,也是我所見才華卓絕而又極本能的一個詩人,他對身體快感和詞語快感執(zhí)迷不悟地追求,導致了詩歌一種“快樂死”的現象,但,這種達名,偏舉,放誕,并非由他發(fā)明,而是傳統(tǒng)的一部分。若非把詩簡單分作流派(就申叔之言類比而已),南邊自有“摭拾校勘”、“昌微言大義”、“炫博馳詞”三派,柏樺顯然偏于后者。其風格,過去,多視為“乖張”,附會魏晉,今日再思政乖,遂解意識形態(tài)非惟國家政見,庶幾也含了此政乖下的粹言、個人。空理固能繩民,民也可昧厥修辭,蝕吞真相,此起彼伏,互慰得快感,中國遂茍且下來。

        于是讀楊氏“這是那年最硬最軟的景象句,我的俊友,望氣?”,便又見了深切處?!败浻病痹趦纱娙酥?,具多重象征:即有廣義的“色情”暗示,孳乳隱蔽擴張的“本能”、矛盾、沖突與抵消,也隱喻社會強迫癥?!拔业目∮选保瑏碜园貥搴蛷垪楅g,指的卻是柏樺,或50年代(這是楊氏構造“地接詩”衍生的人文范疇)。這代人,本身逢其時,想囫圇吞棗一并解決1949年后受壓制的個人理想、文學、肉身(性欲),乃至社會變革、財富諸多問題,但卻明顯的力有所不逮。詩早已玄遠,一直扮演著離間計。想革命虐政之后,農工齒堅于舌,風雅半殘,也未脫俗,祛魅故難,世人只噓唏,笑以為道,不再以英雄看了。這點,楊氏是了解的,所以定義“痼疾”,也把“反英雄化”負隅頑抗一代的重蹈覆轍,比喻為失色江山和頹廢人生(肉身和精神)的重疊。位在南京,不能不說是一種巧合:

        這些厚嘴唇的孩子,像輪回的厭世者

        華夏種,除東粵雕題民,啥時嘴唇篤厚來著,其實,也是借了異質化特征調侃而已,要隱喻的卻是厭世者們口口相傳的歷史累贅。上失膚寸,下失尋常,雖也為民,卻又不在百姓家。黃黨隆盛,趨炎附勢,也裹了各路英雄、草莽,薈萃一爐,幾乎成為自己的悖論。恰好,“厚嘴唇的孩子”也來自柏樺:“呵,我的肥胖的厚嘴唇的男孩”。*柏樺詩作《我歌唱生長的骨頭》,詩集《望氣的人》。英雄代代有,成敗時時論。而每一代,不由而同,又都會因了風暴和精神避難的埠頭,非得“用回憶來代替年青時代的力量”。麻醉的有,沉淪的有。我們這代不撇清,下一代也會幫著厘清,漢詩具此先天性。楊政的“地接詩”其意義在此。至少,他比同代人更多地懂得,有時,恰好是真正意義反對的東西,才孳乳思想的碩果,也很快就復原了我們這代“反?;边\作的線索,永久的君主與受難者,演繹那種大家習以為常前進的生活方式,如此持續(xù)的癡迷,于今后,絕不該顯得無關緊要,否則,就又會重蹈人人問難此社會淤滯不前的輪回:

        我要對宿命保持著蔑視嗎?

        和用我驕傲的青年時代的

        不屈不撓與精神的忍耐

        去和它相抗?*〔俄〕普希金:《預感》,《普希金文集》,戈寶權譯,北京,時代出版社,1954。

        楊氏于這組真正造成“第三代”(若真有這玩藝)質變的詩篇,表達的是一種吾民最缺少的歷史感悟與警覺——“異質性革命而同類化”的警覺,故然可視為“反英雄主義”的。雖他這般年齡的詩人,也不是沒有以其它方式表現過“反英雄”的氣質,但,多只簡單化地表現為一種“逆向關系”(其實,有時,這又是極危險的關系,猶如“山寨”關系),比如,上和下、左和右、內和外,諸如此類,唯物辯證法,新瓶舊酒。被楊氏譏為“喬裝的對立統(tǒng)一”,或“發(fā)癢的客體”,也就是群眾提供的一切非理性的習俗。這在楊氏于“地接詩”后偶然完成的一首《蒼蠅》里,有濃烈的表現。50年代詩人的作品,一直是楊氏這代的營養(yǎng),或也是捂住變質的包袱,或跩人的梯坎,也未必不是不得不吞的“金蒼蠅”。古老的土著,迷信是成群結隊的亡靈變作蒼蠅。聞一多、毛澤東、張棗、柏樺都寫過《蒼蠅》:

        我越看你越像一個人

        ……

        我想深入你

        我遷入你的壽命和積習

        災難的氣味多難聞

        張棗賦予了這個文明壓縮體一種脆弱的生理氣味,相惡而相交,故生出各種奇妙的妥協(xié)與寄生來,卻從未細盯泥近自己的內部動靜,察以毫末,昏懵懵地,便享受了一場它所賦予的死亡美學。詩人只假以是褻,分享宿命的細菌。而楊氏,則只對“嵯峨的內心”感興趣,這是其過人處。所以,他于此作運用的隱喻,也可稱作“赫拉克利特式的隱喻技巧”(曼氏語)。透過這只廣泛革命后效的“蒼蠅”,著眼的是其“透明度”,屬生理范疇本身。與“透明度”相干的,則是“梗阻現象”,發(fā)明起來,便是“蒼蠅吸納現象學”。

        吞蒼蠅,是個很惡心的動作。病菌驚人,渺小,能量卻大,堪比“烏云的胖子”,故誰也不會開口笑納這家伙。除非,我們被啥事物猛地驚嚇得目瞪口呆,比如“黝黑的子彈”,比如“殺豬匠”,再如陰盛陽衰的“血肉燦爛”——自戕互嗔,存在主義的“惡心”,諸如此類,空氣突然淤滯,倒抽涼氣,才可能囫圇吞下這蒼蠅。一旦蒼蠅附體,遂成骯臟豬圈里“太袖珍的魂魄”。這種廣義的“政治驚駭”,于50年代的人,與生俱有。于60年代的人如何,不盡知。但通過此作,或多少可了解點,英雄如何瞬間成了亡命徒,可吞蠅自褻,還能蚌病成珠。這里,我們又見了“地接詩”中那些“厭世者”,成堆成堆的,但,已轉為“腹誹之士”,其微妙就在,他把蒼蠅看作是前仆后繼的“失血者”們,雖鬢眉互換,與江山易主一般,揭竿而起,卻很容易犯青春狂熱癥,也容易誤入歧途。最后,宿命所在,或許還有違自家初衷。他在《憶南京》用了“錢謙益?zhèn)儭?,以換喻“小柏們”。這有些勉強。因50年代的詩人,并沒有經歷兩個完全不同的時代。法同則觀其同。有些小小的違逆,那實在是不能稱其為“英雄”的。沒有條件,成其為事,強辭尚可。

        所以,我一向并不怎么贊同,把一切的社會惡果,不分青紅皂白,都歸于環(huán)境,或時間,這樣的話,所有的蒼蠅,非人化的語言行為,強人時代的膜拜價值……便都是可以接受的。這下,我們也完全可以肯定地說,楊氏“地接詩”,最主要的是以“文化宿命論”為主要敘述線索,“抒情”與“敘事”,在這里,獲得了一種政治社會學意義的區(qū)別,而非修辭學。但,在枯燥乏味的毛時代之后,人們漸漸又開始崇拜起修辭學來。我們見到更多“詩歌的熟練工”,磨嘰了一輩子,無非仍然是那抽離了自身、也抽離了現實的“抽象”,兩代人的“時局(怕都)是一把亂牌”。以前有過的“偽善的讀者”,現在恐怕要改作“偽善的抽象”。恒久進步的抽象之下,固然“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這是歷史悠遠的懷疑主義的人們,模棱兩可,常說常愛著的一種命運。

        2016年4月19日

        (責任編輯李桂玲)

        鐘鳴,詩人,隨筆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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