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宮啟文 趙啟正 宮本雄二
風高浪急,“吳越”如何同舟?
若宮啟文 趙啟正 宮本雄二
2016年4月28日,日本主流媒體《朝日新聞》前主筆若宮啟文先生在北京出席“首屆中日韓公共外交論壇暨2016年中日韓合作國際論壇”期間不幸病逝。若宮啟文先生是日本的一位公共外交踐行者,多年來一直致力于中日友好交流和中日韓合作事業(yè)。為悼念這位日本進步輿論界公認的領軍人物,本刊特刊發(fā)這篇舊文以為紀念。
本文是趙啟正先生和宮本雄二先生于2012年7月在日本東京參加北京-東京論壇期間,接受若宮啟文先生采訪的記錄。此文也表現(xiàn)了若宮啟文先生40多年來練就的嫻熟的新聞采訪功底和他對中日關系的深度關切。時間已經(jīng)過去4年,當時談論的話題與觀點,對當前的中日關系依然有現(xiàn)實意義。因為本期篇幅所限,本刊進行了刪減。
若宮啟文(《朝日新聞》前主筆):非常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接受采訪。剛剛結(jié)束了這個論壇(指言論IPO論壇),兩位就是我們都說的論壇的中心人物。在中日恢復邦交40周年之際,好像我們所面臨的風波也是比較大了,趙先生還說了希望“吳越同舟”。那么,我請兩位和我在一起分析一下目前的這種狀態(tài)以及怎樣來克服這種狀態(tài)。關鍵是怎樣會有建設性的成果?兩位之間也會有不同的見解,我希望能坦率地討論。
40年前我剛做新聞記者三年,是通過電視了解到了當時的情況,而且是非常的感動。請您回顧一下,那個時候您在哪里,是什么樣的立場?
趙啟正(本刊總編輯,中國人民大學公共外交研究院院長、新聞學院院長):1972年,我在北京工作。當時,基辛格和尼克松已經(jīng)到北京來了,是個很轟動的事情,我就感覺日本是落后了。但日本追得很快,正式的建交比美國還提前了,我很驚奇!日本也敢超越美國走在前面嗎?
若宮啟文:當時您在北京做什么樣的職務呢?
趙啟正:我在一個核工程設計院做技術工作。
若宮啟文:和核武器的工作有關吧?
趙啟正:那個時候冷戰(zhàn)還沒有結(jié)束,但是我們的工作也為和平利用原子能服務。冷戰(zhàn)不僅改變了世界的狀態(tài),也改變了許多物理學家的專業(yè)方向。
若宮啟文:那我就想問一下宮本先生,是不是已經(jīng)在外務省工作了?
宮本雄二(日本前駐華大使):我是1969年進入外務省的,尼克松在中國訪問的時候我正在臺灣學習漢語。田中訪問的時候我就在美國,當時美國只有點少量的報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并不太清楚。1973年我回到日本在外務省工作,就面對中國了。在這樣的歷史變化當中,在日本國內(nèi),在自民黨里面,也有各種各樣的爭論,做日中友好條約本身也是非常辛苦的工作。1992年實現(xiàn)了天皇訪華,雖然一直還有一些復雜問題存在,如靖國神社的問題,但是我感覺過去相當一段時間內(nèi)兩國還是處于比較好的狀態(tài)。
若宮啟文:可是現(xiàn)在民意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呢,從對對方的好感度來看,雙方都出現(xiàn)了最低的數(shù)字。四十應該是不惑的,但是好像四十倒“大惑”了似的。那我就想再討論一下尖閣列島或釣魚島的問題。這并不是單獨的領土問題,它有各種各樣的變化背景。比如說,中國經(jīng)濟的高速發(fā)展、軍事方面的動向,還有一些歷史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等,所以使這個熱點更加復雜化了。那么,站在40年的時刻,該怎樣看待這些問題呢?請宮本先生回答一下吧!
宮本雄二:1972年的《日中聯(lián)合聲明》是非常重要、非常積極的事情,必須重視這個出發(fā)點。今天日中分歧越來越加深,民意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也越
來越不好。40周年這個時候出現(xiàn)這樣的民意調(diào)查結(jié)果,最大的原因是,世界現(xiàn)在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之下,中國和日本都發(fā)生了變化?,F(xiàn)在中國的GDP已經(jīng)超過了日本,當然也很大地影響了日本對中國的看法,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所以問題是,面對日中兩國之間位置發(fā)生的一些變化,出現(xiàn)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雙方從各自的立場出發(fā)看問題,就是最大的背景吧!
趙啟正:1972年中日建交的時候我并沒有在政界。那么以后呢,我有幸跟二階堂進(日本政治家,曾在田中角榮內(nèi)閣擔任官房長官,并于1972年陪同田中角榮及外相大平正芳訪問過中國。此后,二階堂進也多次訪問中國。)先生見過三次面,他向我追述過一些在中日雙方都沒有發(fā)表過的跟釣魚島有關的內(nèi)容。當時在談判中日恢復邦交的過程當中,田中角榮先生說一定要談釣魚島的事情,如果不談,他回到日本對國民沒有辦法交待。周恩來總理說,如果要談釣魚島,我們這次就完不成恢復邦交的任務,并且拖到什么時候也是不知道的,這個問題可以放一放,我們先完成主要的任務。田中角榮先生同意了。當時參加會談的還有大平正芳先生。二階堂先生特別解釋說,當時這件事很敏感,田中首相沒讓日本外務省參加,是個內(nèi)部的小范圍的談話,日本方面的翻譯沒有參加。二階堂先生跟我說這番話的時候上海市的日本總領事也在場,他對總領事說,你不知道此事,外務省的記錄里也是沒有的。
宮本雄二:田中提的有關這個尖閣的問題,周總理說這次不談這個問題,關于這件事,實際上外務省也有當天的這個會談記錄。
趙啟正:那好,一致了就非常好。
宮本雄二:那么田中呢?繼續(xù)談下去了,也就是同意的意思。
趙啟正:事實上也是這樣做的,就是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了,集中精力把恢復邦交的協(xié)議談成了。也就是說,我們上一代人,上一代政治家完成了中日邦交正?;?,并沒有被釣魚島絆住。我們回顧歷史,他們的勇氣、智慧和擔當是值得我們記住和欽佩的。而今天就是好像有根繩子把我們拴在這個島上了,于是中日關系不能隨著世界的潮流前進。中國、日本和其他國家的關系都在前進,最后只有中日關系不前進,這不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嗎?
解決釣魚島問題的辦法在于我們的耐心和政治智慧,一定是在溝通中逐步解決的。如果不加強溝通,而采取一種強力的做法,那是有害無益的。中國民間包括大陸、臺灣和香港,都有志愿者要登釣魚島,中國的政府是采取勸告、阻止的態(tài)度,而日本的一些政治家卻要親自去登島,雙方官方的態(tài)度是很不相同的!
宮本雄二:剛才趙啟正主任已經(jīng)談及了有關解決的方法,就現(xiàn)狀我就想再談一下。田中角榮、周總理也是為了把問題留給將來的人去解決,這個問題目前是個擱置的狀態(tài)。日本政府一貫是不承認擱置這個事情本身的。我40年來一直在外務省任職,而且20年來一直從事跟中國有關的工作,實際上我們工作當中很多時候都遇到尖閣列島領土問題,實際上這個問題是存在的。但是把這個問題怎樣解決比較合適呢?鄧小平先生說這是將來的問題,當時不強調(diào)這個問題。但是最近這個問題越來越突出,好像雙方都有責任。最近中國的漁船撞了海上保安廳的船只,然后這個船長被拘留逮捕。好多日本人認為這個船長好像在中國成了英雄,而且認為這個船長并不是個人行為,甚至他背后有其他的事情,對這個事情您是怎樣看待的呢?
趙啟正:日本的新聞說他撞日本船,我就很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用一個小船去撞日本保安廳的大船?但是我一定相信,這個船長并沒有很高的教育程度,他不懂國際問題,也不懂對日的敏感性。中國官員如果布置他讓他去撞一個船,這也足以體現(xiàn)這個官員的愚蠢,沒有這樣的事情!但是他被日本政府逮捕之后,中國政府永遠是他的后臺,中國政府必須和日本進行緊急的和堅決的交涉。這并不僅僅是逮捕了那個船長的問題,因為日方聲明要按日本國內(nèi)法來處理,那就是不容商量的就認為釣魚島是日本的領土。中國政府和中國人對此是敏感的,怎么能按日本國內(nèi)法去處理?涉及到漁船的沖突,以前也發(fā)生過,日本政府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處理。
宮本雄二:在20世紀90年代初的時候,我們的基本立場是維持現(xiàn)狀,和中國外交當局好像是默契似的,但是從90年代的后半時期開始,好像雙方出現(xiàn)了對這樣現(xiàn)狀的挑戰(zhàn)了,有些人士要在那里弄什么燈塔,我們也是阻止的。日本的外務省和中國的外交部,也都做過努力去維持現(xiàn)狀,但是他們往往被批評為態(tài)度軟弱。
若宮啟文:從我們?nèi)辗絹砜矗瑧?zhàn)后一段時間,這個島嶼首先是到了美國那里去了,然后又恢復了日本的主權。中國的周總理,說了不能讓步,從中方來看,這個島嶼就是自己的領土,這是絕對不可能改變的一個主張嗎?
趙啟正:我看是這樣的。中國專家都掌握著歷史的細節(jié)和證據(jù)。其實完全可以讓他們雙方專家公開討論,我覺得這才是一個比較誠懇的、面對實際的態(tài)度。
若宮啟文:《朝日新聞》會參加這個討論的,那時會影響比較好吧。
趙啟正:那樣的話你們的報紙會賣得很多。(眾笑)
若宮啟文:也許日本有人會寄子彈給《朝日新聞》的?。ū娦Γ?/p>
另外據(jù)說,周總理也對田中首相說過如果有石油的話可以共同開發(fā)。
趙啟正:鄧小平同志提出過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是和平解決領土爭端的一個新的思路。1978年10月,鄧小平作為副總理訪問日本,在同日本首相福田赳夫會談和平友好條約的時候,也約定不涉及釣魚島問題,所以也談成了這個友好條約。1979年5月,鄧小平會見來訪的自民黨議員鈴木善幸時表示,可以在不涉及主權的情況下,共同開發(fā)釣魚島附近的資源。同年6月,中方通過外交途徑向日方提出共同開發(fā)釣魚島的設想,首次表明以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的方式解決領土爭端和海洋權益的立場。鄧小平對中日關系是最為重視的,從1977年到卸去領導職務的1990年,14年間他總共會見日本政要和民間的朋友97次,2次訪日,6次為中日友好題詞。
宮本雄二:日本方面現(xiàn)在感覺中國海軍的力量也加強了,還有地下資源勘探的問題也出現(xiàn)了。有了軍事上的需要,還有資源上的需要,所以就出現(xiàn)了很多中國調(diào)查船。東京都石原知事說國家太軟弱,他要買島,他接到了很多募捐,中國方面對這反應很強烈。
趙啟正:石原慎太郎是很會表演的,很會制作節(jié)目,像電視劇一樣,一集一集地演下去,這是他演出的節(jié)目之一。下集還有什么?不知道。(眾笑)
若宮啟文:駐中國的丹羽大使說,如果真是這樣買島的話,對日中關系有不利影響這個話,日本政府就對他說了:“要注意了!”那么宮本先生你作為前任大使,有些話可能不好說。丹羽大使說的是非常誠實的話,但是作為大使談這些好像不太合適。
宮本雄二:這個還真是很難說明的問題。作為新任的大使,會感覺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自己的發(fā)言,對于國內(nèi)外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影響,應該要有所考慮,還是要慎重。
趙啟正:我知道這絕不是丹羽大使他一個人的想法,日本的精英人士當中,包括知識分子和外交界,也有人持類似的觀點。雖然丹羽大使不是像宮本大使這樣資深的、專業(yè)的外交家,但是他和中國經(jīng)濟界的往來,功底是很深厚的,資格是很老的,也得承認他對中日關系有深刻的了解。他說這個話,也是站在日本的立場上,符合日本的利益。他并不會為某件事討好中國的輿論,他是很成熟的人。
宮本雄二:我剛才講了,我這20年一直從事有關中國的工作,而且把好多時間花在尖閣群島的問題處理上,所以這個問題是應該討論的。從日本方面來看,好像中國已經(jīng)超過了日本,心理上有些受到了沖擊壓力。不僅僅是這個問題,又比如說中國方面停止稀土的出口,原來日本沒有想到過會有這種措施。當然了,并不是中方的單方面的問題,日本政府方面采取的部分措施也有不妥當之處??偟膩碚f,好像中國方面關于稀土的措施也不一定是非常妥當?shù)模锌赡苴w主任對這方面有所了解?
趙啟正:我既不是外貿(mào)界,也不是稀土界的人士,但是我知道原來世界和中國自己都認為中國的稀土儲備非常豐富,現(xiàn)在知道并非如此。但是中國卻一直負擔了全世界90%以上的稀土供應。這樣下去會有兩個問題:第一,中國需要給自己留一點資源儲備。第二,現(xiàn)在開采不得法,方法不夠先進,污染非常厲害,土地資源也破壞很多。只是剛好相關措施是在中日發(fā)生這些問題的時候宣布的,不能認為這是針對日本的,對其他國家也是一樣的。關于這個問題,我覺得雙方可以繼續(xù)對話,它不是像領土主權那樣艱巨的問題。
中國GDP超過日本,在貴國看來好像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而在我們看來并非如此。當中國GDP超過日本的時候,中國的報紙、中國的政府、中國的知識界并沒有特別的興奮,因為我們非常明白,中國跟日本相比差距還很大。不僅人均GDP排在全世界90名左右,而且日本是用高科技換來的,中國是加班流汗換來的。iPad、iPhone是中國制造的,美國人設計的。全球前100個名牌,日本有很多個,中國卻一個也沒有。中國的經(jīng)濟結(jié)構也遠遠不如日本合理,而且中國的科學技術發(fā)展在大多數(shù)方面也不如日本。中國并沒有拿日本作為一個目標,而是要在本世紀中期先達到中等國家的發(fā)展水平。
若宮啟文:宮本先生,您剛才聽了趙主任的話,有什么感想嗎?
宮本雄二:在中國時我感覺中國越來越發(fā)達,但也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而且并沒有對日本產(chǎn)生威脅。我回到日本卻感到媒體充滿著這方面的報道。我再來到中國,又感到好像不是這樣的。這是實際情況。日本說,他們所感覺到的威脅是人民解放軍,比如說中國軍艦經(jīng)過日本沖繩的海域,在太平洋進行演習。為什么在太平洋上演習,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它到底意味著什么呢?從日本的新聞中總聽到這些消息,也就是說希望能夠聽到中國的說明,如果能做說明,我們也會放心了。
若宮啟文:今后要解決這個問題好像更不容易了,尖閣問題好像已經(jīng)進入更加危險的水位了。在日本國內(nèi)也有意見,認為政府在這件事情上是軟弱的,應該要采取強硬的態(tài)度;中國方面也有這種類似的輿論。所以,如果一方采取措施的話,對方就有可能還要采取又一步的對抗措施,我認為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大家應該還要拿出智慧。所以我很贊同這次這個論壇對此題的相關討論。
趙啟正:政府領袖對于民眾過激的民族主義態(tài)度是有所制約呢,還是為了爭取民意,進一步激發(fā)民意呢?這是對政府的考驗。
宮本雄二:領土問題,還可能涉及到歷史問題,這樣問題就越來越復雜了。石原是不承認日本過去侵略過中國這樣的立場的人,這樣的人說了要買尖閣群島,所以從中方來看,不是其他的人,而是石原說了這樣的話,就更容易聯(lián)系到他過去有關歷史問題的發(fā)言,反應會更加強烈,這一來就不一定是單純的領土問題了。所以日本方面也要注意,這次的論壇當中我們也討論了有關民族主義,還有迎合主義,我們雙邊都應該注意到這樣的勢力的抬頭。尤其在名古屋的市長河村的言論發(fā)布之后,日中雙方的領土問題好像是越來越復雜化了。
若宮啟文:9月30日,真正的40周年將要來臨,我們也應該考慮積極的話題。在這40年當中,兩國的貿(mào)易量增加到了過去的300倍以上,人員往來也是500倍了??墒墙涣鞫嗔?,出現(xiàn)的問題也多了。兩位是怎樣考慮的呢?
宮本雄二:我們一定要看到大的脈絡,日本和中國確實現(xiàn)在有很大的共同利益,龐大的共同利益。因為個別的問題對全局產(chǎn)生影響,這一做法本身是錯誤的。所以今后的外交要考慮的是不要以個別的問題影響全局。民意調(diào)查也顯示,80%以上的人認為中日關系是非常重要的。這40年當中,日中關系確實得到了長足的發(fā)展,地方政府之間的交流這10年也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也支撐著日中關系。
趙啟正:中日關系雖然目前很困難,有些問題的解決也許還要延遲很長時間,但是我們都承認,中國人和日本人都是偉大的民族,都是很善于思考、很有智慧的,不會因為在目前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而停止前進。毛澤東和鄧小平兩位都說過日本人是偉大的民族,至于周恩來,他在日本留學過,對日本更了解?,F(xiàn)在日本有大量的中國留學生,在中國也有大量的日本留學生,這些人都會成為知華派和知日派,他們的作用不可低估。中日關系的發(fā)展雖然有很大的困難,但是最終還是會前進、會改善的。
宮本雄二:世界上鄰國關系真正好的國家也不多。日本人有一句話,如果做好朋友的話,應該是徹底的好朋友,真正的朋友可以吵架,吵架也是朋友。最近我就聽到了,法國人和德國人他們現(xiàn)在雖然也互相罵對方,但是在重要的場合上他們合作得非常好,就像車的兩根履帶。所以將來的日中關系就應當像這樣,有時候也會互相吵架,但是為了大的方向就要合作,這是比較現(xiàn)實的應有的日中關系。要做好朋友的話所有的事情都要全部好,世界上也沒有這樣的兩個國家。
趙啟正:求大同存小異是對的,不要求小同存大異,不要大小事情本末倒置,因小事吵架會耽誤大事。吵架是耽誤事的。中國古代有一個故事,有一只大雁從天上飛過,兩位獵手爭論起來了:如果這個大雁射下來,怎么吃?一位說紅燒,另一位說清燉,就在他們爭吵不停的時候,大雁已經(jīng)飛走了。大雁飛來了就是機會來了,爭吵讓雙方都失去了共同的機會。中日爭吵,共同的機會稍縱即逝,就讓給別的國家了,或者別的國家也不能得到,中、日、韓自貿(mào)區(qū)談不成就是一個例子。
宮本雄二:過了40年,國際的大環(huán)境確實是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過去有蘇聯(lián)存在,能使美國和中國靠近了,結(jié)果日本和中國也就實現(xiàn)了邦交正常化?,F(xiàn)在我們比較擔心的是中國可能要重犯日本以前犯過的某些錯誤,像戰(zhàn)后的日本在取得經(jīng)濟瘋長的時候出現(xiàn)公害問題,或力量強了,民族主義也上升了等。日本確實有了這方面各種各樣的經(jīng)驗教訓,我們?nèi)罩须p方都要注意這個事情,就是向歷史學習。
趙啟正:民族主義是普遍存在的,美國人、歐洲人也是一樣,有很多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盎格魯-撒克遜系的白人新教徒)瞧不起其他民族。但是在中國、日本沒有這個問題,這就是我們的優(yōu)點。但是中國電視臺和日本電視臺一樣,有的時候讓外國人做廣告,我特別不喜歡。中國和日本的產(chǎn)品,讓一個外國人來做廣告,我想這也是另一種民族主義吧,是自卑的民族主義吧!
若宮啟文:是有這個現(xiàn)象。的確,我們也是可以這樣理解!花費了兩位許多時間,今天的采訪是一場深入的討論了,收益良多。十分感謝!
(本文選自《直面媒體二十年》,新世界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