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懷明 王文君

摘要：在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前十多年間，《聊齋志異》文獻研究取得一些重要研究成果，有一些新的進展，這可以從蒲松齡及《聊齋志異》相關(guān)文獻的新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作品的整理出版、研究資料的整理與研究等三個方面體現(xiàn)出來，《聊齋志異》的文獻基礎(chǔ)由此更為完備、堅實。相關(guān)工作也存在一些不足和缺憾，仍有較大的繼續(xù)提升的學術(shù)空間。

關(guān)鍵詞：聊齋志異；蒲松齡；文獻 ；學術(shù)史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與《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紅樓夢》等小說名著相比，《聊齋志異》的文獻資料要相對單純、明晰一些，這是因為其作者問題十分明確，不像《西游記》《金瓶梅》那樣有著較大的爭議；由于有作者稿本的存世，其版本問題也沒有《水滸傳》《紅樓夢》那樣復雜。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的，事實上《聊齋志異》文獻也存在不少復雜、疑難的問題。

經(jīng)過研究者的長期努力，辛勤耕耘，二十世紀《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取得了較大進展，在新文獻的發(fā)現(xiàn)方面，有蒲松齡手稿本、二十四卷抄本、《異史》本、《藥祟書》等的發(fā)現(xiàn)；在作品的?？闭矸矫?，有張友鶴輯校的《聊齋志異》會校會注會評本；在資料匯編方面，有朱一玄所編的《〈聊齋志異〉資料匯編》；相關(guān)成果還有路大荒整理的《蒲松齡集》、盛偉輯校的《蒲松齡全集》等。與其他小說作品的文獻研究相比，《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可以說是較為系統(tǒng)、完備的。

文獻資料的搜集、整理與研究是沒有止境的，只要不懈努力，就總會有新的收獲。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前十多年間，經(jīng)過研究者的廣泛搜羅，《聊齋志異》文獻研究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取得了一些新的成果，有著新的進展。這里依據(jù)相關(guān)資料，分別進行介紹和分析。

一、重要文獻的新發(fā)現(xiàn)

對新文獻的搜尋一直是《聊齋志異》研究中備受關(guān)注的基礎(chǔ)工作，原因很簡單，新文獻的發(fā)現(xiàn)可以形成新的學術(shù)話題，解決一些懸而未決的學術(shù)難題，對研究有著積極的推動作用。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十多年間，研究者經(jīng)過不懈努力，又發(fā)現(xiàn)了一些《聊齋志異》的新文獻。根據(jù)這些文獻內(nèi)容、形態(tài)的特點，可以將其分為如下兩類：

第一類是有關(guān)蒲松齡佚文及相關(guān)資料的新發(fā)現(xiàn)。

對蒲松齡佚文的搜集、整理和刊布是伴隨著《聊齋志異》研究進行的，自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以來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以路大荒用力最深，成就也最大，他整理的《蒲松齡集》（中華書局1962年版）一書收錄了不少蒲松齡的佚文，但限于當時的研究條件，存在一些漏收、誤收問題。此后袁世碩、李伯齊、路士漢、路士湘、鄒宗良、楊海儒等人相繼撰文進行指正。相關(guān)論文有路士漢、路士湘輯錄的《蒲松齡佚文十二篇》（《東岳論叢》1982年第3期）、蒲松齡紀念館的《蒲松齡〈農(nóng)桑經(jīng)〉佚文四則》（《文獻》1983年第4期）、鄒宗良的《耿士偉編〈聊齋文集〉與蒲松齡佚文的新發(fā)現(xiàn)》（《文獻》1990年第4期）等。其后盛偉編印《蒲松齡全集》（學林出版社1998年版）一書，充分吸收學界的研究成果，較之《蒲松齡集》有不少新的補充，具有集大成的性質(zhì)。

進入新世紀以來，仍有一些蒲松齡佚文被發(fā)現(xiàn)。如河南圖書館所藏清抄本《聊齋文集》就收錄了六篇《蒲松齡集》《蒲松齡全集》失收的作品，分別是：《信侯瑞賀安子入泮》《代人通用啟》《通用啟》《謝親啟》《復啟》《為畢信老與友澄啟》。該本系道光二十六年（1846）錢塘人邢祖恪抄本，“共計4卷 4 冊，計165頁，每半頁9至10行不等，每行25至35字，共約99000字”。據(jù)其發(fā)現(xiàn)者周新鳳考證，該抄本最初由邢保文在平輿抄自李繡圃，李氏抄本則抄自“召陵舊家”。從書上所鈐“陳留縣典史鈐記”等印可知，“邢氏抄本在清代散出后，曾在陳留縣等處流傳”，“建國后才由民間入藏于河南省圖書館”。佚文之外，該抄本一些篇目標題和正文的文字“與路本、盛本間更有不少歧異之處，為《聊齋文集》的進一步?？碧峁┝诵碌奈墨I依據(jù)，顯示出該抄本獨特的版本價值” ① 。

另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是羅爾綱抄校本《聊齋全集》的發(fā)現(xiàn)。1931年，羅爾綱受胡適之邀，校正整理《聊齋全集》，后來因為種種原因，該《聊齋全集》不知下落。羅爾綱本人曾不無遺憾地說：“當年這項工作是胡適叫我做的，編了《聊齋全集三種目錄對照表》和編成那部二百一十九篇的新編《聊齋文集》后，已交回胡適，故無可奉告。” [1] 531 2008年，該抄校本在北京大學圖書館被發(fā)現(xiàn)。該本共三冊，每頁十行，每行二十字，均用毛筆抄在“新月稿紙”上。全書“按照內(nèi)封面分為‘文集一、‘文集三、‘文集四、‘詞集補抄、‘詩集一、‘石印本文集詞集校對條注、‘三種目錄對照表、‘聊齋四種著作目錄”八個部分。其中以“三種目錄對照表”價值最大，這是胡適所認為的“生平最得意的一篇考證學的小品文字”——《蒲松齡的生年考》（后改題為《辨?zhèn)闻e例》）一文成文的依據(jù)。發(fā)現(xiàn)者楊勇軍為此撰文，詳細介紹羅爾綱抄校本《聊齋全集》的流傳情況，考察其長期不為人知的重要原因，指出1999年北京大學圖書館在編寫《北京大學圖書館善本書目錄》時：“將這個本子鑒定為‘曲阜孔氏抄本，從而又瞞過了無數(shù)學者的法眼。” [2] 該抄校本的發(fā)現(xiàn)不僅具有學術(shù)史價值，而且可以“用來訂正現(xiàn)今流傳的蒲松齡的詩文作品” [2] 。2013年，該抄校本被列入中華再造善本續(xù)編影印出版。

另據(jù)蒲喜章、曹厥田《聊齋佚著三種》一文介紹，曹厥田家中藏有其祖父曹汝貴于清光緒三十一年（1908）至民國四年（1915）間手抄的《聊齋外傳》九冊，在所收聊齋俚曲中，《督丈詞》《脫空傳》為首次發(fā)現(xiàn)，“蒲松齡先生墓表碑陰著作表中所未記載， 路大荒先生所輯《蒲松齡集·聊齋俚曲》和盛偉先生所編《蒲松齡全集·聊齋俚曲》中也未收入”。在所收小戲中，《鬧館》“雖與路大荒先生、盛偉先生、關(guān)德棟先生所輯《聊齋戲》三出中的《鬧館》一出名同，但其內(nèi)容卻異” [3] ?！抖秸稍~》與相關(guān)文獻參證，當出自蒲松齡之手。《脫空傳》《鬧館》還有待更進一步的證實。這一發(fā)現(xiàn)為搜集蒲松齡佚著提供了新的線索和參考。

第二類是有關(guān)《聊齋志異》版本及相關(guān)資料的新發(fā)現(xiàn)。

這一時期有一個新的評點本版本被發(fā)現(xiàn)，那就是北大所藏何守奇評點本《聊齋志異》。該評點本系2014年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發(fā)現(xiàn)，全書“4函32冊16卷，正文半葉9行，行21字”，其中何守奇《〈批點聊齋志異〉序》為首次發(fā)現(xiàn)，由該序所署“嘉慶二十一年（1816）的時間點”，“可證明何守奇批點《聊齋志異》要略早于馮鎮(zhèn)巒”，這“對于梳理《聊齋志異》評論史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4] 。該評點本與以往所見的經(jīng)綸堂刻本、天德堂刻本不甚相同，“字跡清晰，校對精良，內(nèi)容也更趨完整”，“又有18條批語為其所獨有”，因此“北大藏本《批點聊齋志異》無疑是目前研究何守奇評點的最佳版本” [4] 。該評點本的發(fā)現(xiàn)對研究《聊齋志異》的評點與接受具有重要參考價值。

值得一提的還有兩篇《聊齋志異》跋語的新發(fā)現(xiàn)，這兩篇跋語是在江西婺源的一個俞氏族譜中發(fā)現(xiàn)的，作者當為俞文杰。俞氏族譜藏在江西省婺源縣思口鎮(zhèn)思溪村，這兩篇跋語一為《跋蒲留仙聊齋志異》，一為《又跋》，“內(nèi)文分別為259字和183字，豎排木刻印刷”?！皟善栋稀纷髡呤鹈慕堋?，據(jù)收藏者俞協(xié)祥介紹，“文杰”應(yīng)為該村俞姓第三十八世祖俞文杰，他是蒲松齡的同窗，曾一同參加過科舉考試 ① 。兩篇跋語雖然不長，但為了解《聊齋志異》的流傳與影響情況提供了第一手的珍貴資料。

另據(jù)孫克誠在《[同治]〈即墨縣志〉中的〈聊齋志異〉佚文》一文中披露，成書于同治十一年的《即墨縣志·雜稽志·拾遺篇》中收錄有蒲松齡《聊齋志異》作品一則，他推測這“應(yīng)該是《聊齋志異》的佚文” [5] 。后經(jīng)核實，這段文字確實出自《聊齋志異》，不過“在《公孫夏》文末的‘異史氏曰評論之中”，各版本“文字與縣志有所不同” [6] 。盡管這則文字不是《聊齋志異》的佚文，但它被縣志采錄，還是值得關(guān)注的，它為了解《聊齋志異》在清代的傳播和影響提供了一條頗有價值的重要資料。

上述發(fā)現(xiàn)雖然數(shù)量不多，但皆有較為重要的史料價值，為《聊齋志異》研究提供了新的信息，其對研究的積極推動作用是可以想見的。

二、相關(guān)作品的整理出版

《聊齋志異》的整理出版歷來受到學界的重視，此前已以影印或?？闭淼姆绞匠霭孢^多部質(zhì)量精良的讀本，有著良好的學術(shù)積累。進入二十一世紀后，又有一批新的影印本被刊布，一些新的整理本相繼出版。

先說《聊齋志異》重要版本的影印出版。此前《聊齋志異》的重要版本大多已得到影印出版，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研究者的要求也在不斷提高，他們一方面希望看到更多的《聊齋志異》版本，另一方面也希望看到更為接近原貌、更為清晰精良的影印本。

這一時期被影印出版最多的是蒲松齡的手稿本，據(jù)筆者所知，最少有四個影印本：一是《聊齋志異手稿珍藏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1年版），二是《聊齋志異》（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年版），三是《聊齋志異》傳世收藏版（廣陵書社2005年版），四是《聊齋志異》典藏紀念版（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以下簡要介紹：

《聊齋志異手稿珍藏本》是為配合國際第二屆聊齋學研討會召開而出版的，是《聊齋志異》手稿本在建國后的第三次影印出版，共收錄237篇作品和3篇序文，包括蒲松齡手稿194篇、由他人代抄但經(jīng)蒲松齡本人修改的手稿43篇，其中有三冊為圖詠。該本較之以往的影印本更為精良。

《聊齋志異》為中華再造善本，依據(jù)遼寧省圖書館所藏稿本仿真影印出版。

2005年是蒲松齡誕辰365周年，蒲松齡紀念館、聊齋藝術(shù)發(fā)展有限公司、廣陵書社為此共同策劃出版了《聊齋志異》傳世收藏版。該書將《聊齋志異》半部手稿和清康熙抄本半部合璧出版，并以抄本《異史》本補齊所缺，可以說是目前所見影印本中最為完整也最為接近作品原貌的一個版本。

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影印本系據(jù)手稿仿真影印，力求在整書材質(zhì)、書葉顏色、裝幀形制等方面接近原書。

上述影印本印刷皆較為精良，為了解蒲松齡的手稿本提供了重要幫助，但都印量少，定價高，查閱使用并不方便。

這一時期出版的《聊齋志異》影印本還有《青柯亭刊本聊齋志異》（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版）、《何垠注釋本聊齋志異》（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3年版）、《聊齋志異》二十四卷抄本（齊魯書社2009年版）、《聊齋志異》青柯亭本（黃山書社2012年版）。前兩書皆為中華再造善本，底本分別為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清乾隆三十一年刻本、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清乾隆刻本。第三種則為齊魯書社建社30周年社慶所出的珍藏版。

值得關(guān)注的是《聊齋志異》的相關(guān)圖像、繪畫也被多家出版社影印出版，包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聊齋志異圖詠插圖全編》、廣陵書社2002年出版的《詳注〈聊齋志異〉圖詠》、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聊齋志異圖詠》、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聊齋圖說》、線裝書局2014年版出版的《聊齋志異圖詠》、湖北美術(shù)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聊齋志異圖詠》等，其中有不少為重復出版。

再說作品的?？闭肀?。這一時期出版了多種《聊齋志異》的整理本，其中以任篤行編著的《〈聊齋志異〉全校會注集評本》（齊魯書社2000年版）最為值得關(guān)注。

張友鶴整理出版的《聊齋志異》會校、會注、會評本是一個收錄完備、質(zhì)量精良的整理本，為研究《聊齋志異》的案頭必備圖書。但是隨著《聊齋志異》版本及相關(guān)資料的不斷發(fā)現(xiàn)，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該書的缺點也日益突出，首先，山東博物館所藏康熙舊抄本，該書就未能采用；二十四卷抄本、《異史》本在其出版之后發(fā)現(xiàn)，自然更無法取以?？?。再者，該書在?？闭磉^程中對鑄雪齋抄本過分重視，原稿不存部分，多以鑄雪齋抄本為主，校以青柯亭刻本，分卷編次也依照鑄雪齋抄本。盡管這一整理原則有其合理之處，但未為盡善，因為該抄本與原稿相比，異文不少。此外，該書在校勘、注釋等方面還存在著一些不足和缺憾 ① 。因此，利用新發(fā)現(xiàn)文獻資料及學界最新研究成果，對《聊齋志異》重新校勘，整理出一個更為接近蒲松齡原著的文本，便顯得很有必要，“研究人員迫切希望有一個全面反映《聊齋志異》版本狀況的會校、會評本《聊齋志異》問世” [7] 。

任篤行編著的《〈聊齋志異〉全校會注集評本》適應(yīng)了這一學術(shù)需要。較之“三會本”，該整理本有新的發(fā)展，也更為完善?？偟膩砜?，該書有如下兩個特點：

一是收錄更為全備。該書的?？笔褂昧耸畮追N版本，其中張友鶴未及見到的早期抄本，如康熙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抄本等皆被用以?？?。評語方面，收錄十四家評語，其中王金范十八卷選刻本王芑孫評語、抄本《還淳方舒巖先生批本〈聊齋志異〉》評語也被采入。

二是體例更為完善。在?？狈矫?，有原稿可依者，以原稿為底本；原稿不存而有康熙抄本可依者，則以康熙抄本為底本，校以其他版本；原稿、康熙抄本皆無者，則以其他幾種版本匯校。在分卷編次方面，依原稿八冊之例，分作八卷，據(jù)鑄雪齋抄本總目編次，再據(jù)原稿、康熙抄本另作調(diào)整。在會注方面，對呂湛恩、何垠兩家注認真核實，改正一些不確處，并“略作刪削” [8] 。

質(zhì)量較好、較有特色的整理本還有如下一些：

《〈聊齋志異〉校注》，盛偉校注，山西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該書以新發(fā)現(xiàn)的《聊齋志異》“異史”抄本為底本，參照手稿本等其他版本整理而成。其中《狐妓》《周順亭》《心頭小人》的篇名據(jù)通行本而改，底本所缺六篇作品，則據(jù)手稿本、青柯亭本、二十四卷抄本補足，并將手稿本多出的《海大魚》篇附于《于子游》后，“以資參考” [9] 。

《聊齋志異詳注新評》，趙伯陶注評，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版。該書以任篤行的《〈聊齋志異〉全校會注集評本》為底本，并糾正其句讀、?？?、字詞等方面的一些疏誤。語詞的注釋較為翔實細致，充分吸收學界研究成果，并利用古籍數(shù)字化工具 [10] 。每篇作品還有簡評。

此外還有盛偉校注《聊齋志異》（安徽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鮑建東點校的《名家評點聊齋志異》（新華出版社2002年版）等，這里不再一一介紹。

《聊齋志異》之外，蒲松齡的其他著述也有出版，如張樹錚注的《蒲松齡〈日用俗字〉注》（山東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度沼盟鬃帧肥瞧阉升g用歌謠體編寫的一部日用字匯編，具有多方面的重要價值。整理者以路大荒整理本《蒲松齡集》所收為底本，對《日用俗字》進行注釋，“以釋讀詞語意義和考訂字形、字音為主”，“加注的詞語一般是方言詞語、古詞語或比較專門的詞語” ① 。

三、《聊齋志異》文獻的整理與研究

對《聊齋志異》文獻的整理與研究，前人已做過一些卓有成效的工作，如朱一玄輯錄的《〈聊齋志異〉資料匯編》（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藤田裕賢、八木章好等人所編的《聊齋研究文獻要覽》（日本東方書店1985年版）等，為相關(guān)研究奠定了堅實的文獻基礎(chǔ)，為研究者提供了很大的便利。進入二十一世紀，《聊齋志異》的整理和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新的進展。

這一時期《聊齋志異》文獻整理與研究成果的成果根據(jù)其內(nèi)容可以分為如下幾類：

第一類是對《聊齋志異》文獻的系統(tǒng)整理與研究。

其中最值得關(guān)注的是袁世碩主編的《蒲松齡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一書。該書先后被收入《山東縣志·諸子名家系列叢書》《山東省志·諸子名家志》叢書，共六篇，分別為家世生平、《聊齋志異》、詩文俚曲雜著、研究影響、遺存遺跡、現(xiàn)代紀念物。全書對蒲松齡的各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系統(tǒng)的介紹，具有工具書性質(zhì)，可以看作是一部有關(guān)蒲松齡的百科全書。該書廣泛吸收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進一步以現(xiàn)代的文學觀念對‘聊齋學的一些主要問題進行了闡釋，從而使該書成為一部綜述、評價、研究為一體的有獨立見解的學術(shù)專著”，有論者稱“該書代表了二十世紀蒲學研究的最高成就，是蒲學研究的里程碑” [11] 。

類似的著作還有李桂奎、冀運魯編著的《聊齋志異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15年版）。該書為中國文學名家鑒賞辭典系列之一，精選《聊齋志異》中的代表作品一百余篇進行品評鑒賞。

第二類是對蒲松齡年譜的整理與研究。

其中較為值得關(guān)注的是鄒宗良的《蒲松齡年譜匯考》。該文為作者的博士論文，系在唐風的《淄川蒲明經(jīng)年征》、路大荒的《蒲松齡年譜》（原名《蒲柳泉先生年譜》）、張景樵的《清蒲松齡先生留仙年譜》、劉階平的《蒲留仙松齡先生年譜》、盛偉的《蒲松齡年譜》和羅敬之的《蒲松齡年譜》六種已有年譜的基礎(chǔ)上，充分借鑒吸收海內(nèi)外研究成果而成，“全面考訂蒲松齡的一生事跡”、“全面訂正此前的蒲松齡《年譜》和研究中出現(xiàn)的各種錯訛和問題”，“全面吸收和體現(xiàn)近幾十年來的相關(guān)研究成果，展示新時期以來蒲松齡研究的進展情況和基本面貌”。全文分為譜前、年譜和譜后三個部分，其中譜前部分為淄川蒲氏遠祖、淄川蒲氏世系和蒲松齡傳略，年譜部分分譜主事跡、有關(guān)人物與大事兩部分，按年份逐年敘述譜主的生平事跡與交游，兼及相關(guān)的人物與事件，詳考其具體日期，同時“對與《聊齋志異》、譜主的詩、文、詞、俚曲、雜著等其他著作的創(chuàng)作時間、本事、地點等有關(guān)的史料作重點考察” [12] ，可考訂創(chuàng)作年月者系年；譜后部分只列雍正三年（1725），這一年蒲松齡諸子具其父行狀，請蒲松齡生前友人張永躋之子張元撰寫《柳泉蒲先生墓表》，于清明節(jié)立于墓前。該文收羅完備，內(nèi)容詳實，是目前為止最為詳備的一部蒲松齡年譜著作，具有集大成的性質(zhì)。

路大荒曾撰有一部《蒲松齡年譜》。該年譜刊行后，他又不斷進行補遺修訂。其子路士湘根據(jù)其續(xù)《蒲松齡年譜》遺著代為整理，“并據(jù)新的材料少加增訂” [13] ，撰成《蒲松齡先生年譜補遺》，使學界得以了解路大荒相關(guān)的研究情況。

相關(guān)著述還有羅敬之的《蒲松齡年譜》（國立編譯館2000年版）等。

第三類是有關(guān)《聊齋志異》海外評論資料的整理與研究。

《聊齋志異》在國內(nèi)的影響廣泛而深遠，早在清代就已經(jīng)被翻譯成滿文和蒙古文。其在國外也有相當廣泛的傳播，有多個語種的譯本，僅次于《紅樓夢》，超過其他小說名著，蒲松齡也因此獲得世界短篇小說之王的美譽。有關(guān)《聊齋志異》在國外的資料此前只有零星的介紹，這一時期，隨著研究的深入，一些研究者開始進行較為系統(tǒng)的搜集、整理。

其中值得關(guān)注的是李奎對東南亞地區(qū)《聊齋志異》評論資料的搜集與整理。新馬地區(qū)的《聊齋志異》資料“散見于《振南日報》（新加坡）、《總匯新報》（新加坡）、《南僑日報》（新加坡）和《檳城新報》（馬來西亞）之中，內(nèi)容較多，但所涉內(nèi)容多是評論性文章，還有一篇以蒲松齡為主人公的短篇小說” [14] 。李奎相繼發(fā)表《新加坡〈振南日報〉載〈聊齋志異〉相關(guān)資料述評》《新馬漢文報刊所載〈聊齋志異〉相關(guān)資料輯補》兩篇文章。前文從創(chuàng)刊于1913年的新加坡《振南日報》中收集了十條與《聊齋志異》相關(guān)的評論資料，這些署名為“無方”的資料均不見于朱一玄編著的《〈聊齋志異〉資料匯編》一書，它們依次為《聊齋志異之狐》《聊齋志異書后》《聊齋之所謂通》《答客問聊齋》《聊齋薄關(guān)羽論》《聊齋閑述》《林四娘》《蒲留仙與秦留仙》《聊齋文筆之平議》《黃龍府諧釋》。這些評論資料“對于研究《聊齋志異》 的傳播，特別是研究在域外傳播更是有著頗高的價值” [15] 。后文則在前文基礎(chǔ)上，輯錄整理了《振南日報》“評林欄”所刊載的部分題為“無方”所作的《聊齋志異》評論文字，依次為《聊齋志異》之狐、《聊齋志異》書后、聊齋之所謂通、答客問《聊齋》、《聊齋》薄關(guān)羽論、聊齋閑述 [14] 。這些資料為研究《聊齋志異》的海外傳播特別是新馬地區(qū)的傳播提供了重要參考。

第四類是相關(guān)目錄、索引的編制。

目錄、索引的編制也是《聊齋志異》文獻整理與研究的一項重要工作，這一時期的相關(guān)成果主要有冀運魯所編的《〈聊齋志異〉原典出版目錄索引（成書—1990）》 [16] 《〈聊齋志異〉原典出版目錄索引（1991-2007）》 [17] 《〈聊齋志異〉原典出版目錄索引（1991—2007）（續(xù)）》 [18] 。三文收錄了《聊齋志異》自成書以來至2007年間出版的各類原典類書目，包括刻本、影印本、整理本、改編本等，文后附有二十世紀以來國外出版的《聊齋志異》譯本四十多種，較為完整地展示了《聊齋志異》自問世以來的整理出版情況。

除上面重點介紹的四個方面外，這一時期研究者還對蒲松齡的生平交游、《聊齋志異》的版本等問題進行了文獻層面的實證研究。

對蒲松齡的生平交游，學界雖已進行過較多探討，但仍有一些疑點，研究者對其進行了更進一步的考察。如鄒宗良的《蒲松齡與韓逢庥》一文對韓逢庥的生平、家世、仕履和品格以及與蒲松齡交游情況進行詳細考察，目的在于探討蒲松齡與韓逢麻的交往“除了蒲松齡作為文學名士具備與邑中的縉紳交往的條件之外，主要還在于兩個人思想性情的相通或一致，存在的是一種同聲相應(yīng)” [19] 。再如楊海儒的《游幕高（郵）寶（應(yīng)）的媒介人物探析》一文，重點探討寶應(yīng)縣令孫惠于康熙九年聘請蒲松齡南下游幕的內(nèi)情，“孫蕙為何選聘蒲松齡，而其為何也愿應(yīng)聘之原由，卻無從知曉”。作者認為其中應(yīng)該有合適的中間人從中串通、 撮合，“其中最有可能的應(yīng)為孫蕙的恩人，亦即蒲松齡的外甥趙金人（晉石），因為只有他才具備這個條件” [20] 。該文參考《蒲氏族譜》等材料，其觀點還是較為可信的。此外，鄒宗良在其《對傳為蒲松齡兒孫抄本的兩種〈聊齋詩草〉的考察》一文中對日本慶應(yīng)義塾大學所藏傳為蒲松齡兒孫所抄兩種《聊齋詩草》進行考察，大體確定了傳甲本和傳乙本的的抄寫年代、二者的關(guān)系以及對于聊齋詩編年編寫的價值 [21] 。

對《聊齋志異》的版本問題，這一時期有學人繼續(xù)進行深入探討。比如對《聊齋志異》黃炎熙抄本的考察。袁世碩在其《談〈聊齋志異〉黃炎熙抄本》一文中詳細考察了黃炎熙抄本的情況與價值，因“此抄本首卷無抄主題識，缺末卷亦不知有無跋語，難于考察抄主黃炎熙及其所據(jù)底本來源” [22] ，作者通過查檢黃炎熙的生平，又將其與《聊齋志異》手稿本、康熙抄本進行比對，考察了其重要價值，認為黃炎熙抄本與青柯亭刻本底稿來源之間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二者的底稿均來自與鄭方坤從山東帶來的蒲松齡原稿。其后，劉杰在其《〈聊齋志異〉黃炎熙抄本的幾個問題》一文中對黃炎熙抄本的年代、所依據(jù)的底本、編次及流傳情況也進行了詳細的考察 [23] 。此外王枝忠在《〈聊齋志異〉抄本殘卷一種》一文對日本慶應(yīng)義塾大學所藏《聊齋志異》抄本殘卷進行研究，認為該殘卷具有不容忽視的學術(shù)價值，即該抄本有可能是直接抄自蒲氏原稿本或原稿嫡系抄本 [24] 。

這一時期出版的偏重《聊齋志異》文獻研究的相關(guān)專書還有袁世碩、徐仲偉的《蒲松齡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鄒宗良的《蒲松齡研究叢稿》（山東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王立、劉衛(wèi)英的《聊齋志異中印文學溯源研究》（昆侖出版社2011年版）、汪玢玲的《蒲松齡與〈聊齋志異〉研究》（中華書局2015年版）等。

較為重要的研究論文則有汪慶元、陳迪光的《方評〈聊齋志異〉評語輯錄》（《蒲松齡研究》2001年第1、2期）、洛保生的《河北大學館藏抄本〈聊齋文集〉研究》（《蒲松齡研究》2002年第4期）、劉瑞明的《所謂〈聊齋小曲〉中的非蒲松齡作品〉》（《蒲松齡研究》2002年第3期）、馬振方的《關(guān)于聊齋小曲的真?zhèn)螁栴}》（《蒲松齡研究》2003年第1期）、張鴻魁的《〈聊齋俚曲〉格律和?？弊⑨尅罚ā镀阉升g研究》2003年第2、3期、2004年第3、4期、2005年第1期）、李漢舉的《蒲松齡與趙金人交游考論》（《臨沂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4期）、陳汝潔《〈聊齋詩集箋注〉補正》（《蒲松齡研究》2010年第2期）、李登橋的《對〈聊齋俚曲集〉整理校注的補充和考證》（《宜賓學院學報》2010年第10期）、薛洪勣的《也談〈聊齋志異〉原稿的分卷編次》（《蒲松齡研究》2011年第3期）、鄒宗良的《清華大學原藏〈聊齋詩集〉鈔本研究》（《蒲松齡研究》2014年第1、2期）、劉杰、寧稼雨的《論〈聊齋志異〉二十四卷抄本的底本問題》（《明清小說研究》2014年第4期）等。

此外這一時期還有一批研究綜述類文章相繼發(fā)表，這些文章對以往的研究情況進行梳理和總結(jié)，提供了較為豐富的學術(shù)信息，具有一定的文獻價值，如郭迎暉的《近十年〈聊齋志異〉研究綜述》（《語文周刊》2001年第2期）、王慶云的《三百年來蒲松齡研究的歷史回顧》（《山東社會科學》2002年第4期）、張月霞的《蒲松齡詩文研究綜述》（《南都學壇》2003年第1期）、邵吉志的《六十多年來蒲松齡俚曲研究概述》（《蒲松齡研究》2005年第1期）、閻峰的《25年（1980-2004）來蒲松齡研究簡述》（《長春教育學院學報》2006年第2期）、苗懷明的《二十世紀蒲松齡及〈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整理與刊布》（《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6年第6期）、《二十世紀上半期〈聊齋志異〉文獻研究述略》（《蒲松齡研究》2008年第4期）、王春玲的《近年來〈聊齋志異〉研究綜述》（《滄?！?007年第2期）、高坤的《近十年中國大陸蒲松齡研究綜述》（東北師范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李彥麗的《近四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語文知識》2008年第3期）、安載鶴、孟慶樞的《日本近年〈聊齋志異〉研究述評》（《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09年第1期）、楊廣敏、張學艷的《近三十年〈聊齋志異〉評點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9年第4期）、李海軍、熊云鳳的《國內(nèi)〈聊齋志異〉英譯研究綜述》（《湖南科技學院學報》2009年第9期）、屈小玲的《法國高校的〈聊齋志異〉研究及其他》（《文學遺產(chǎn)》2011年第1期）、付巖志的《20世紀以來〈聊齋志異〉海外研究綜述》（《山東大學學報》2012年第2期）、徐曼的《〈聊齋志異〉翟理斯英譯本研究綜述》（《鄭州輕工業(yè)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林曉爽的《〈聊齋俚曲集〉語言學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15年第3期）等。

《蒲松齡研究》雜志還推出了專門的年度研究報告，相繼刊出吳興蘭、李漢舉的《二○○一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5年3期）、吳興蘭、李漢舉的《2002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6年3期）、李漢舉的《2003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7年1期）、李漢舉、王秋香、馮維林的《2004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8年3期）、李漢舉、吳興蘭的《2005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08年4期）、吳興蘭《2006年蒲松齡研究綜述》（《蒲松齡研究》2010年第2期），為學界提供了豐富的研究信息，可惜未能堅持下去。

四、幾點思考

從上述三個方面的介紹來看，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十多年間，經(jīng)過研究者的不斷努力，多方搜集，《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還是取得了不少扎實的成果，有一些新的進展，保持著良性的發(fā)展，為更為全面、深入的研究奠定了堅實的文獻基礎(chǔ)。但不可諱言，這一工作還存在著一些問題，還有可以提升的學術(shù)空間。

首先，目前所掌握的《聊齋志異》文獻雖然可以說是較為系統(tǒng)、完備，但從其內(nèi)部的分布來看，無論是在內(nèi)容上、時間上還是地域上，都是不夠均衡的。

就內(nèi)容而言，研究者對蒲松齡及《聊齋志異》自身的關(guān)注較多，對《聊齋志異》影響和傳播方面的文獻關(guān)注不夠?！读凝S志異》流傳廣泛，被改編成各類民間文藝形式，數(shù)量還是相當可觀的，但這方面的文獻還缺少系統(tǒng)、集中的搜集與整理。研究者的關(guān)注點主要集中在文字上，對《聊齋志異》的插圖及相關(guān)圖像等非文字資料則重視不夠。

就時間而言，研究者對清代《聊齋志異》的資料較為關(guān)注，對晚清以降近現(xiàn)代的相關(guān)資料則重視不夠。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部系統(tǒng)、翔實的《聊齋志異》研究史出版。

就地域而言，研究者對漢民族地區(qū)的《聊齋志異》資料較為關(guān)注，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聊齋志異》資料則重視不夠，對其在海外翻譯、改編、傳播等方面的資料也關(guān)注較少。雖然近些年不時有一些相關(guān)的文章發(fā)表，但還不夠系統(tǒng)、完備。在這一領(lǐng)域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其次，就目前對《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情況來看，雖然也稱得上廣泛搜羅，但搜集的渠道和方式還比較單一。

從近些年《聊齋志異》文獻的新發(fā)現(xiàn)來看，主要還是集中在國內(nèi)各圖書館，發(fā)掘的是那些長期存于圖書館而未被披露的重要資料。今后這一工作仍將繼續(xù)下去，但同時可以拓展資料搜集的渠道，比如進行田野調(diào)查、關(guān)注拍賣會、海外尋訪等。

這里需要強調(diào)的是，隨著科技的進步和資訊的發(fā)達，不少大型學術(shù)數(shù)據(jù)庫被相繼開發(fā)出來，利用這些數(shù)據(jù)庫進行詳細的搜索，將會有一批新的文獻資料被發(fā)現(xiàn)，這是可以期待的。

此外，隨著文獻數(shù)字化的不斷發(fā)展，《聊齋志異》文獻的研究也可借助這些技術(shù)，獲得新的發(fā)展，比如可以將資料有效保存，建立專題數(shù)據(jù)庫，建立學術(shù)網(wǎng)站等，實現(xiàn)資料的廣泛共享，為研究者提供便利。

總之，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隨著學術(shù)積累的日漸豐富，《聊齋志異》文獻的搜集、整理與研究的難度也在逐漸增大，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不懈努力，將工作做得更為全面、更為深入、更為精細，相信還會有新的文獻被挖掘出來，也會有更為精良的研究成果推出，這是可以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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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