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琳

摘 要：巴金曾是無政府主義思想的信仰者，這種信仰甚至影響了他的一生。巴金創(chuàng)作《家》的時候，正是無政府主義運動失敗的時候，巴金曾經(jīng)寄希望于無政府主義，但是無政府主義的失敗讓巴金感到了黑暗，在五四運動的影響下，巴金從理想世界中清醒了過來，他試圖通過革命的方式來表達(dá)對封建舊制度的不滿，而巴金對于無政府主義的那種信仰也逐漸演變成了人道主義精神。本文通過《家》中高老太爺、覺慧、覺新對感情的看法，來看人道主義精神和些許的無政府主義在巴金《家》中的體現(xiàn)。

關(guān)鍵詞：人道主義；反封建；無政府主義；人性關(guān)懷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7-0-02

一、巴金與無政府主義和人道主義的結(jié)緣

無政府主義“Anarchism”源于希臘語單詞“αναρχ?α”，意思是沒有統(tǒng)治者。所以被翻譯成中文時，根據(jù)這一最基本的特征譯成“無政府主義”，也有文獻(xiàn)音譯為“安那其主義”。無政府主義包含了眾多哲學(xué)體系和社會運動實踐。它的基本立場是反對包括政府在內(nèi)的一切統(tǒng)治和權(quán)威，提倡個體之間的自助關(guān)系，關(guān)注個體的自由和平等；其政治訴求是消除政府以及社會上或經(jīng)濟上的任何獨裁統(tǒng)治關(guān)系。對大多數(shù)無政府主義者而言，“無政府”一詞并不代表混亂、虛無、或道德淪喪的狀態(tài)，而是一種由自由的個體自愿結(jié)合，以建立互助、自治、反獨裁主義的和諧社會。

巴金在讀到克魯泡特金的思想論著時是激動的，“互助”、“犧牲”以及“自我犧牲”的無政府主義思想在巴金的思考中變?yōu)榱巳说乐髁x精神。所謂人道主義，源于歐洲文藝復(fù)興時期的一種思想。提倡關(guān)懷人，尊重人，以人為中心的世界觀，主張人格平等，互相尊重。于是，充滿了正義感、對社會感到‘不平、慈善又溫和的巴金“把紙筆當(dāng)作武器”，在自己的作品中大膽坦露自己的情感，用樸實真摯的語言，在五四精神的影響下痛斥封建制度。

在《家》這部作品中，塑造了六七十個人物，在這些人物中高老太爺、覺慧、覺新是主要代表人物，他們分別代表了封建舊家族、覺醒的年輕一代以及一個在舊禮教與五四新思潮之間彷徨的矛盾糾結(jié)體。筆者從高老太爺、覺慧、覺新的性格特征來看巴金的無政府主義思想和人道主義思想是如何體現(xiàn)的。

二、巴金《家》中的高老太爺、覺慧和覺新性格中人道主義思想的體現(xiàn)

（一）高老太爺：固執(zhí)可憐的封建“至尊”

高老太爺是封建家族的代表人物，他是高氏家族的封建“至尊”，更是高氏家族的權(quán)威。在巴金筆下，高老太爺是個專橫霸道、把儒家的禮、義、廉、恥常常掛在嘴邊的封建家長，兒孫中，只要是“不符合”道德的言行，他都會站出來訓(xùn)斥，以此來維護(hù)封建大家族的顏面。高老太爺年輕的時候的荒唐，自己又是“為老不尊”娶了比自己小很多的姨太太，并且以“捧花旦”為樂趣，在高老太爺?shù)难劾?，自己所作所為并沒有錯誤，仿佛這些都是他應(yīng)得的，因為他是“苦學(xué)出身，得到功名，做了多年的官，造就了這一份大家業(yè)，廣置了田產(chǎn)，修建了房屋，又生了這些兒女和這許多孫兒、孫女和重孫?！盵1]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對的，仿佛高老太爺在為自己這種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而叫囂。在高老太爺奉行的“雙重標(biāo)準(zhǔn)”下，反映出了一個虛偽的封建家長。

在這部小說中，高老太爺可謂是做盡了惡人，拆散了覺新和梅芬，阻撓了覺民和琴，把和覺慧情投意合的鳴鳳送給自己六七十歲的好友做“小”等等，主要原因就是他認(rèn)為兒孫們挑戰(zhàn)了他作為“家長”的權(quán)威，蔑視了自己的“特權(quán)”，結(jié)局就是導(dǎo)致了這些青年男女在婚戀生活上的慘痛悲劇，致使兒孫也離自己遠(yuǎn)去。

雖然高老太爺“無惡不作”但是仿佛在作者的筆下，高老太爺也只不過是個需要關(guān)注的老人而已，他昏庸、糊涂、專制，卻又單純、對兒孫們慈愛、善良，他在最后彌留之際，認(rèn)識到自己錯了，因為自己的專制使兒孫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的時候，他感到了失望甚至是絕望，最后無力的笑容讓讀者心生憐憫，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深受封建專制思想毒害的固執(zhí)的老頭而已。這里就體現(xiàn)了巴金的人道主義的思想，巴金雖然在五四思潮的影響下反封建專制，但仍然是“愛人類”的，是慈悲的，他可以看到人性的弱點，同樣也看到了“高老太爺”這樣一個所謂的“惡人”的人性閃光點。在無政府主義精神和人道主義思想影響下，巴金造就了一個復(fù)雜、雙面的高老太爺。

（二）覺慧：“大膽”又“幼稚”的叛徒

覺慧是深受五四運動影響覺醒的青年一代，他敢于頂撞高老太爺，蔑視封建迷信思想，積極的投身反封建運動，大膽的與丫鬟鳴鳳相戀。在覺慧這里，所有的封建倫理制度都是要推翻的和批判的，覺慧為這部小說增添了很多的亮點，也讓人們感受到青年一代仍有希望存在，但同時覺慧也是“幼稚”莽撞的。巴金曾說，覺慧是封建大家庭中一個既“大膽”又“幼稚”的“叛徒”。

覺慧跟鳴鳳的愛情，是為了沖破封建等級制度而在一起，也是為了追求他所信仰的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這里我們是支持覺新，他敢于突破封建專制的等級制度是值得贊揚的?？墒牵?dāng)鳴鳳被高老太爺送給馮樂山做“小”的時候，覺慧沒有出來反抗，也沒有替鳴鳳說話，或者說他的心思只在自己拯救世界的情懷中，這也是覺慧不成熟的表現(xiàn)，他的這種不成熟在筆者看來，讓鳴鳳吃盡苦頭，最后以死明志。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不是覺慧的這種莽撞和“幼稚”害死了鳴鳳？覺慧因為受到了五四精神的影響而反抗，但他只是受到當(dāng)世新思潮的影響而胸懷大志，可以說他是為了實現(xiàn)“大我”而犧牲“小我”嗎？這里鳴鳳的悲劇則體現(xiàn)了鳴鳳對封建社會極端的反抗。鳴鳳投水自殺的一幕成了整部小說最感人的一幕。鳴鳳雖然投湖，但在巴金的眼中，鳴鳳是美的，從“一張少女的面龐，又在他的眼前現(xiàn)出來。這張美麗的臉上總是帶著那樣的表情：順受的，毫不抱怨的，毫不訴苦的。像大海一樣，它接受了一切，吞下了一切，可是它連一點吼聲也沒有?！睆倪@一段對鳴鳳的描寫中，巴金對于人性隱忍無私的贊美和關(guān)懷是躍然紙上的。

（三）覺新：軟弱猶豫的知識分子

覺新的形象在《家》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小時候和弟弟妹妹一樣，受到了新思潮的影響，喜歡讀《新青年》等進(jìn)步刊物，讀書刻苦，也想上大學(xué)，出國留學(xué)，最終因為父親和爺爺?shù)囊痪湓挾艞壛俗约旱睦硐搿ＳX新深受辛亥革命、五四運動的影響，但他一方面是順從“舊”，另一方面不反對“新”，這使得他有著雙重的性格。可以說覺新這個人物既是巴金無政府主義思想的映射。

在整部小說中，覺新一直都是隱忍的，他時時恪守“忠”、“孝”的倫理價值觀，雖然與梅表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但因為家長反對，就很輕易地放棄了對愛情的追求，接受了封建家族的包辦婚姻，娶了瑞玨。在覺新生命中的這兩個女人，都是體貼、溫柔、善解人意的。梅芬沒能嫁給覺新，但是她心中對覺新仍然是滿懷愛意的，對覺新的妻子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愛護(hù)。而瑞玨也是個傳統(tǒng)賢良的好女人，她包容理解覺新和梅芬的過往，一心一意深愛著覺新，做好一個妻子應(yīng)做的一切，對于覺新的愚忠愚孝瑞玨從來都是抱以理解體諒的態(tài)度。瑞玨就連在自己“生產(chǎn)”事情上面丈夫的懦弱也予以了深切的理解，最后導(dǎo)致了自己殞命荒郊。

覺新是軟弱退讓的，又是寬厚、善良、隱忍的，在小說中覺慧的出走明明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覺新還是毅然幫助覺慧離開，從這點可以看出，覺新可以為了他人的利益犧牲自己，覺新的互助、利他正是無政府主義所弘揚和提倡的，可以說覺新便是巴金無政府主義思想的代表。

三、啟示

《家》整部小說承襲了五四的話語，著重體現(xiàn)了巴金的人道主義精神。從小說中鮮明的人物形象的性格中，我們看到了無政府主義的不適合中國的社會主義道路。豐富飽滿的人物形象給予讀者的思考是深刻的，《家》像一盞明燈，體現(xiàn)了只有斗爭才能救中國的思想，也充分體現(xiàn)了巴金深厚的愛國主義之情。

注釋：

[1]巴金.家[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3.

參考文獻(xiàn)：

[1]劉勇、鄒紅.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6.

[2]巴金.家[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3.

[3]吳定宇.巴金與無政府主義[J].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研究叢刊.1984.3.

[4]穆士虎.論巴金“無政府主義”倫理觀[J].長春大學(xué)學(xué)報.2015.7.

[5]李峰.《家》中覺新形象的雙重隱喻[J].世界文學(xué)評論.2008.2.

[6]金進(jìn).《家》.五四精神·人道主義—從巴金及其信仰變化透視1930年代的文學(xué)視界[J].文藝爭鳴.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