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林梅琴

“飛虎英雄”帥過“太陽的后裔”

本刊記者 林梅琴

剛剛收官的韓劇《太陽的后裔》，是不是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別做夢了，快回到現(xiàn)實中來。80多年前，在福建的土地上，有一群“飛虎英雄”，為抗戰(zhàn)拋頭顱灑熱血，可比韓國“歐巴”帥多了。

說起“飛虎隊”，很多人并不陌生，不過要再往下說點具體的，估計沒多少人知道。其實，飛虎隊是一個美稱，指的是抗日戰(zhàn)爭期間，由中國政府出錢，美國空軍退役軍官克萊爾·李·陳納德招募預備役及退役飛行員組建，屬于中國空軍建制的“中美空軍混合飛行團”。

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紀念館中，3294個烈士的名字，2186個美國人，剩下1108個都是中國人。這其中，不乏福建人的身影。

這些“飛虎英雄”們，曾經(jīng)在空中保衛(wèi)滇緬公路，保證戰(zhàn)時物資從仰光運到中國，并飛越駝峰航線，將美國的援華物資從印度加爾各答空運至中國昆明。還有一段時間，他們在福建長汀進駐、戰(zhàn)斗，給閩西人民留下了許多回憶。

長汀“飛”來了一群“虎”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長汀不過是個小山城。事實上，因為地理位置特殊，長汀在抗戰(zhàn)期間，可是福建省敵后最大的城市，這里連接贛東南，是閩粵贛三省的交通樞紐，水陸空具備。

“我們有一條汀江河，是貫穿閩粵客家地區(qū)的水路大動脈，被稱為‘黃金水道’，也被稱為‘秘密交通線’?！遍L汀博物館館員戴玉珠介紹，“很多中共的早期領(lǐng)導人，就是沿著這條秘密交通線從水路來到長汀，然后再轉(zhuǎn)陸路到瑞金去的?！?/p>

當時每天都有數(shù)百只烏篷船在長汀的半片街碼頭裝卸貨物，來自二三十個縣的農(nóng)副產(chǎn)品在這里集散。而長汀的飛機場，早在1936年年底就已建成。

陳納德是飛虎隊的指揮官，有“飛虎將軍”之稱。

飛虎隊駐扎長汀時，隊員們在戰(zhàn)斗機前合影。

在廈門、福州相繼失守后，長汀機場就成了日本人的重點攻擊對象。從1938年4月30日到1939年4月27日，日軍9批40架飛機向這里投放了140多枚炸彈。輪番轟炸下，長汀人民傷亡慘重，財產(chǎn)損失更不必說。最初，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在飛機頭部畫上鯊魚頭，用以嚇唬日本人。1941年12月，他們在昆明上空第一次作戰(zhàn)取得勝利。由于中國內(nèi)地居民從未見過鯊魚，誤將這些飛機稱作“飛老虎”，第二天昆明的一家報紙便使用“飛老虎”一詞來形容這些飛機。航空隊里的中國翻譯將其翻譯為“Flying Tiger”告訴給陳納德，隊員們也覺得很好，于是將航空隊命名為“飛虎隊”，改用“飛虎”涂裝飛機。

“司前街、司后街、半片街、店頭街等等，都被炸得不成樣子了。老百姓哭聲震天，有一戶人家，一家七口人，四口人都被炸死了，非常悲痛?！贝饔裰檎f。

1944年春天，隨著抗戰(zhàn)進入尾聲，日軍受到沉重打擊，為了挽回局面，發(fā)動了瘋狂的進攻。到了1945年2月，長沙、衡陽、柳州、桂林、南寧、贛州、遂州等地都已相繼淪陷，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共損失了7個空軍基地36個機場。這時候，自平漢、粵漢、湘桂鐵路以東，浙贛鐵路以南，就只有長汀機場可以用了。

隨著國民黨南昌空軍十二總站、軍事委員會東南運輸隊、十九工程處相繼搬到長汀，渝汀航空郵運專線開辟，長汀便成了東南各省和西南、西北大后方聯(lián)系的戰(zhàn)略要地。

1945年2月2日，毫無征兆的，長汀上空傳來一陣轟鳴，百姓們抬頭就看到了一列列戰(zhàn)機飛過，上面載著一群白皮膚、高鼻梁的“空中飛人”。后來他們才知道，這是飛虎隊的飛機，來保衛(wèi)長汀人民了。

就在這天，飛虎隊在長汀設立了辦事處，共計100多個地勤、航空人員的一個支隊移駐至此，是當時東南前線唯一的空軍基地，主要負責轟炸日軍統(tǒng)治下的臺灣等地的軍事要地。

“飛行員都是女人追的對象”

“他們住的地方，在營背街、南寨和水東街的婆太巷?！背孙w機場外，飛行員們住宿在長汀的三個地方，長汀一中退休教師曹培基回憶說。

這其中，前兩處分別是旅行社和中山堂，另外一處名叫“麗園”，是當時從事貨物運輸?shù)拟托欣习妩S麗川剛建好的私宅。它是仿西式的三層建筑，占地410平方米，堪稱當時全城最美的房子，黃麗川還給飛虎隊員們配了專門的廚師。

據(jù)黃麗川的兒子黃思霖介紹，當時飛虎隊住在“麗園”，主要是因為他們家三樓對面剛好就是一個塔，可以看到機坪。“這邊是很寬闊的，比較高，看得很遠。”

這么好的房子，為什么黃麗川舍得給飛虎隊?。?/p>

“那時我父親是這樣想的，飛虎隊來幫助打日本鬼子，新做的房子他們要就給他們住了。”黃思霖說，當時飛虎隊住樓上，他們自家人住樓下，“外國人我們當然感覺很好奇，小的時候感覺他們來了以后，長汀比較安全了，因為有飛虎隊駐扎在這里，就是有保護了，日本飛機一般就不敢來了?！?/p>

雖然語言不通，飛虎隊隊員們卻和長汀人民相處得很融洽。他們甚至會把小孩子帶到機場去參觀飛機?！坝袀€女孩子，五六歲，飛虎隊的人帶她坐到飛機上，我看到過?！辈芘嗷f。

“沒有分這是老外，這是長汀人。比如他們要買長汀特產(chǎn)燈盞糕，老百姓不會英語，一個一般是比一個手指，要一角錢，他可能給你一塊美金也不一定的?！遍L汀一中退休教師周炳榮說。

那么，像電視劇里那樣的浪漫愛情故事，會發(fā)生嗎？

曾經(jīng)擔任過飛虎隊飛行員的莆田人陳炳靖坦言：“抗戰(zhàn)的時候，飛行員都是女人追的對象，但是很多女孩子不懂空軍的危險。當時我們空軍都不敢（結(jié)婚），曉得自己會害死她。你同她訂婚，討她做太太，你明天去了，她當寡婦怎么辦？”

抗戰(zhàn)年代從來不乏真摯的愛情，但更多的，還是烽火硝煙?！坝∠笞钌羁痰?，就是有個飛機引導員，每次飛虎隊的飛機要降落的時候，他就開著摩托車，從那個中南旅運社，急急忙忙地沿著水東街到機場去。每次引導員一出動，大家就知道飛虎隊的飛機，要么降落了，要么起飛了?！秉S麗川的后人黃思賢回憶說。

不打死不算數(shù)

1941年12月起，在陳納德的聯(lián)絡下，中國飛行員陸續(xù)被送往美國亞利桑那州“雷鳥”基地受訓。閩清的吳其軺、莆田的陳炳靖都曾在此受訓，并最終成為飛虎隊中的一員。

當時中國航空委員會招生要求學歷是大學，未畢業(yè)的也可以，報名費400元，考試科目包括數(shù)理化、英語和“黨義”?！包h義”就是“三民主義”，不過很多學生沒答上來，也被允許入學了。還有一些學員，從中國漢口的航空學校完成基礎課程后，因為學校被炸，又來到美國受訓。

中國學員在“雷鳥”基地中，可以說是最刻苦認真的，基本上只用六周時間就學完了本應十周學完的基礎課程。

每天早上7點半，學員們起床，接下來的一天，除了訓練外，也有一些業(yè)余活動。因為語言不通，授課時黑板上會有中英文兩種板書，學校的高音喇叭也是中英雙語喊話。學員們一旦完成學業(yè)，第二天就飛回祖國，投身抗戰(zhàn)第一線。

1945年清明節(jié)前后的某一天，40多架戰(zhàn)斗機和20多架運輸機同時降落長汀機場，當晚就有一架日機投下了兩枚炸彈。很快，這架日機被飛虎隊的機關(guān)槍一陣掃射，傷痕累累，最后在鄰縣墜毀。

第二天一大早，40多架戰(zhàn)斗機齊刷刷飛上了天，前去轟炸被日軍占領(lǐng)的浙江沿海軍事基地。當晚又一架日機飛來，不過還沒到長汀機場上空，就被四周架設的高射炮一陣猛轟，嚇得狼狽逃竄。

飛虎隊隊員們住的“麗園”，堪稱當時全長汀最美的房子。

1941年12月起，在陳納德的聯(lián)絡下，中國飛行員陸續(xù)被送往美國亞利桑那州“雷鳥”基地受訓。

2014年2月18日，位于閩西連城縣的福建省中央蘇區(qū)博物館，公布了一件館藏的飛虎隊飛行員的“護身符”，見證了中美人民聯(lián)手抗日的歷史。這件“護身符”呈長方形，高30.5厘米、寬24厘米，上方印有一面美國國旗，下方印有一則公告，共有中文、法語、日語、韓語、泰語、老撾語、越南語7個版本。（彭張青/攝）

飛虎隊在東南沿海的行動起到了很好的震懾作用，這以后，日軍再也不敢到長汀上空放肆了，連他們在汕頭和廈門之間的航線，也被切斷了。

據(jù)飛虎隊轟炸機飛行員都凱牧介紹，他們每天都要經(jīng)歷地面作戰(zhàn)，打地靶，投炸彈， “下了飛機就在飛機旁邊等，加好油掛好彈再去。一天三四次，真是不打死不算數(shù)?！?/p>

軍民一體救護

“生死有命，回不來的就不要回來了，回得來就回來了，就是這樣?！憋w虎隊戰(zhàn)斗機飛行員李繼賢說。

當時飛虎隊隊員會隨身攜帶一個布條，上面用中文寫著：“來華助戰(zhàn)洋人，軍民一體救護。”遇到油罄、受傷迫降，當?shù)匕傩斩紩λ麄冇枰跃戎?。電視劇《血符》，便是以此為主題創(chuàng)作的。

據(jù)福建省檔案館館藏檔案記載：從1943年11月到1945年8月，福建各地共救護各種原因迫降的盟國飛機21批次，救護盟國航空人員59人，妥善掩埋遇難航空人員11人。這些飛機和航空人員有屬于飛虎隊編制的，也有屬于其他編制的，也有未列番號的。

1943年11月29日清晨，兩架飛機墜落永定縣附近的山坳后發(fā)生爆炸。時任永定縣縣長項際科誤以為是敵機，還部署人員，準備分頭圍追堵截。

還好龍巖防空所打來電話，說是盟友?？h政府馬上派人過去救助，發(fā)現(xiàn)三個穿著飛行服的人正從山上往下走，其中一個是美國人，另外兩個是中國人。

項際科帶著這三位飛行員回到縣城時，沿街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得好不熱鬧，老百姓熱情高漲，紛紛出城迎接，簡直比如今的明星過境還要瘋狂。

到了第二天，另外兩位走失的機師也來到了縣城?？h政府專門為這五位飛虎隊員召開了歡迎大會。項際科用中英雙語表示慰問，還有學生們上臺鮮花。這陣勢，讓飛虎隊員們備感溫暖。一位美籍少校機師說：“中美同盟攜手，一定能打倒共同的敵人，奠定世界的永久和平。這次飛機受傷迫降在永定，承蒙優(yōu)厚款待，十分感謝并將把永定人民的愛國熱忱傳達到中外各國。”

中美不了情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消息傳來長汀后，老百姓們歡呼雀躍。鑼鼓聲、鞭炮聲、歡笑聲，還有飛虎隊隊員們用沖鋒槍朝著天空射擊的聲音，響徹云霄，整個長汀都浸在喜悅的氣氛中?！按蠹叶几w虎隊的隊員一起載歌載舞，甚至進行了游街，因為很多飛虎隊員是美國人，他們的自由女神像也被推到了大街上來游行。”戴玉珠說。

半年多的相處，飛虎隊員和長汀人民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有的離開后對這里念念不忘，稱長汀是“心中的香格里拉”，有的說他的根在中國，留下遺囑要把骨灰撒在閩江里。

1945年，李升浩被派往長汀擔任電信局局長，因為工作關(guān)系接觸到了陳納德以及他的飛虎隊。他的兒子李厚威回憶說：“本來電信與機場聯(lián)系不大。但我父親擔任長汀縣電信局局長時，還被委以一項特殊的使命，就是代表國民政府迎來送往中央和各地的政要、來賓，并負責宴請。聽我父親說，他們與美國人交往時會互贈禮物?！?/p>

2015年11月28日，長汀舉行“2015年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日暨慶?？谷諔?zhàn)爭勝利七十周年美國飛虎隊在長汀”紀念活動。陳納德先生的夫人陳香梅因年事已高，未能親臨，但她特別委托了特使烏巴特爾前來參加。在賀信中，她寫道：“中美人民共同反法西斯的情誼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