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強/四川省宣漢縣育才小學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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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 xiangyuan 懷念村小

張小強/四川省宣漢縣育才小學校長

從讀小學、初中、師范到從教后的函授和各種類型的培訓學習，經(jīng)過的有形的、無形的學校記不清有多少所，最使我懷念的是讀小學時所在的村小。

我們村地廣人多，在東、西方向各有一所村小，東邊的叫三教寺小學，西邊的叫福字寺小學，都是由過去的寺廟改建而成。福字寺小學在一片被松柏包圍的小山包上，我就在這所離家不足兩里路的村小上學。學校保留著寺廟的模樣，木墻青瓦土地板，一間教室、一間伙房和一間寢室。房屋前是一個兩畝左右的土操場，一顆巨大的古松矗立在房屋的左前方，繁茂的枝葉遮蓋了大半個操場。學校只有一位老師，由于是幾級復式班，所以一個家庭年齡懸差很大的幾姊妹就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

1984年的春天，勤勞的鄉(xiāng)親們拆掉陳舊的木板房，用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在原址改擴建了一所嶄新的小學，更名為“福字小學”。整個建筑坐南朝北，左右兩邊各有一間教室，中間一間被隔成了教師辦公室、廚房和寢室，我也由一個“蹭課”的編外人員變成了一年級正式新生。

我的啟蒙老師姓張，五十出頭，中等身材，體型偏瘦，精通琴棋書畫，極具生活品味。教室前面的兩個六邊形花臺中，一年四季鮮花不斷，喇叭花、玫瑰花、芙蓉花、芍藥花……叫得出名兒的和叫不出名兒的，競相開放。操場前有一塊自留地，一半是學校的茶園，一半是隨季節(jié)種下的油菜、落花生、時令蔬菜等。春天幫老師采茶，秋天幫老師摘落花生是我們課余最高興的事兒，那穿梭的身影、舞動的小手、清脆的笑聲，構(gòu)成了一副醉人的勞動場景。操場右邊有一顆粗壯的桃樹，如遇風調(diào)雨順的好年景，樹上會掛滿拳頭般大小的桃子。待到桃子成熟時，老師就讓動作靈巧的同學爬上樹，小心翼翼地把桃子摘下來，然后按照大小、成色搭配，學生一人一份，讓每個人都分享收獲的喜悅。

每天上午九點，“叮當！叮當！”的銅鈴聲便會準時在林中響起，一天的學習就開始了。第一節(jié)是朝讀課，天冷或下雨的時候老師就讓我們在教室里讀書，天氣晴好的時候老師就先給我們布置背誦的任務，讓我們拿著書到附近的樹林里去讀，能夠背誦了再回到教室來。隨著老師一聲令下，同學們就像出籠的小鳥，飛快地撲入林中，或站或蹲或揀個光滑的石頭坐下，專心致志地朗讀起來，剛才還靜寂的樹林中就會響起朗朗的讀書聲。第二節(jié)正課開始，老師會一絲不茍地為我們講解新課，并當堂批改我們的作業(yè)，直到我們學懂為止。記得那時，當老師提出問題時，我們很少單獨回答，一般都是扯著喉嚨齊聲高喊“是”或者“不是”，那聲音簡直“響徹云霄”……

課間休息，寬大的操場就成了我們的雜耍場。踢毽、跳繩、打陀螺、跳皮筋、擲沙包、抓籽兒、捉迷藏……花樣繁多。那時我們沒有現(xiàn)成的玩具，但同學們個個都是能工巧匠，玩耍工具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自己制作的。跳繩用的繩索是我們從大山里采回來的葛藤，胡豆般粗細，十多米長，柔韌性特別好，一二十個人同時跳根繩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沙包是我們用舊布一針一線縫制的，里邊灌滿了細軟的沙子；陀螺是我們用拳頭般粗細的木棒用彎刀一刀一刀削出來的，再用竹棍綁上樺草皮做鞭子。女生制作皮筋、毽子都不在話下，就連杏仁兒、煙盒甚至石子兒都會成為我們的玩耍工具。課間休息沒有固定的時間，老師看同學們玩得差不多了，才會搖動手中的銅鈴，招呼大家進教室。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想起村小，我的思念越來越深。

前年春節(jié)，我和父親去給祖父上墳?；貋淼穆飞?，我提議去看看村小。當我踏進曾經(jīng)熟悉的校園，看到的卻是斑駁的墻壁和破爛的門窗，屋頂?shù)耐咂懔闼樗榈靥稍诮淌业牡匕迳?，操場上飄滿了厚厚的落葉。父親告訴我，老教師退休那年，操場上那顆百年古松在一場風暴中倒下了，村民們難過了好久。后來，村小學生越來越少，村里不得不另行選址把兩所村小集中辦在了一起，這所村小就閑置了。再后來，村里的一名干部落選，這所村小作為集體資產(chǎn)就折抵了欠他的工資。由于這家人早已舉家外遷，這房子已有十多年沒人維護了……

聽著父親的講述，看著黑板上依稀可見的字跡和雕塑一樣的老桃樹，我心中頓時涌起一陣難言的酸楚。這里，留下了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祖輩父輩破廟興學的壯舉；這里，留下了一位老教師四十余載的堅守與付出；這里，留下了一群群淳樸山里娃的歡樂與夢想；這里，走出了留美博士、特級教師、軍人、醫(yī)生、企業(yè)家和農(nóng)民……

站在操場中間，耳畔仿佛又回響起童年的歡笑聲，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老師慈祥的面容，頓時，我淚如泉涌，但我迅速把頭高高仰起，我深知，這片土地上不該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