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美寧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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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馗在日本

蔣美寧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300270

摘要：鐘馗這一起源于中國的賜福鎮(zhèn)宅、祛病除魔的大神，漂洋過海東渡至日本以后也受到了日本民眾的極大尊崇，不僅保留了原本在中國的寓意和形象，還與日本本土的民俗習慣相融合，被賦予了新的職能。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試從民俗學角度對日本的鐘馗相關(guān)的傳說、民俗物件、寺院神社和祭祀四個方面進行一個較為全面的考察。

關(guān)鍵詞：鐘馗；日本；民俗

鐘馗在中國由來已久，據(jù)考證，最早見于記載的是寫于晉末以前的敦煌寫本《太上洞淵神咒經(jīng)》，鐘馗在除夕之夜舉行的儺儀中以斬鬼神靈面貌出現(xiàn)。到了唐代得到廣泛發(fā)展并出現(xiàn)在朝廷的祭祀禮儀之中。宋代以后，沈括所撰的《夢溪筆談·補筆談》(卷三)被公認為是最早的有關(guān)鐘馗故事較為完整的文獻記載，其形象開始呈現(xiàn)世俗化傾向。到了明清時期，鐘馗成為文人畫和戲曲的取材內(nèi)容之一。時至今日，陜西省、江淮地區(qū)、沿海地區(qū)甚至臺灣依然保留著與鐘馗有關(guān)的風俗習慣和戲曲。事實上，鐘馗雖然起源于中國，但是從唐代就傳入了日本并逐漸融入日本民眾的信仰之中，據(jù)悉，現(xiàn)在在日本的京都一帶，還有人家的屋頂上放置有刻畫著鐘馗像的瓦片；在日本的5月5日“端午節(jié)”也稱“男兒節(jié)”，也有人家掛著印有鐘馗像的旗子；有的地方還建神社以奉祀鐘馗等等。

到現(xiàn)在為止，關(guān)于日本鐘馗的先行研究中，中文最早的有曹建南的“日本的鐘馗信仰”，考察了五月端午的鐘馗旗、守村護寨的草鐘馗、把守門戶的鐘馗符、除病解厄的朱鐘馗和鎮(zhèn)宅辟邪的瓦鐘馗這五種日本民間的鐘馗信仰形式。還有麻國鈞、有澤晶子的“日本的鐘馗信仰、鐘馗藝術(shù)與鐘馗戲——中日祭祀演劇散論之一”，考察了日本的鐘馗信仰、鐘馗繪畫以及日本神樂和能樂中的鐘馗戲，發(fā)現(xiàn)日本的鐘馗除了作為驅(qū)鬼除疫的神被崇祀之外，還被作為生育和豐收之神被供奉。姚瓊的“傳入日本的鐘馗信仰研究”考察了鐘馗信仰從中國傳入日本的過程及其特點，表明在隋唐之際鐘馗信仰東傳日本，然而傳至日本的鐘馗并未出現(xiàn)在國家祭祀中，并且在形成初期就表現(xiàn)為民間信仰，體現(xiàn)出日本對中國道教的吸收采取消極對待的態(tài)度。除此之外還有張哲俊的“日本謠曲<皇帝>：病貴妃、鐘馗與明皇鏡、青金鏡”，對日本的謠曲<皇帝>中病貴妃、鐘馗與明皇鏡、青金鏡的來源進行了考察。

日文方面，日本學者松村英哲的“鐘馗考”系列論文論述了中國鐘馗信仰的發(fā)展歷史。劉穎的“鐘馗信仰的變遷——從日中比較的觀點”中比較了中日兩國鐘馗像的異同以及各自的鐘馗信仰的變遷。漥德忠的考察報告“鐘馗信仰—以天理市為中心”調(diào)查了奈良的天理市內(nèi)放置的鐘馗像及其作用等等。

由此看來，無論中國還是日本，前人的研究大多是對日本的鐘馗信仰進行的考察，本文將試著從民俗學角度，對日本鐘馗形象在傳說、民俗物件、寺院神社和祭祀四個方面進行一個較為全面的考察。

一、鐘馗傳說

經(jīng)過筆者對文獻資料以及網(wǎng)絡(luò)資料的調(diào)查和搜集，發(fā)現(xiàn)在日本關(guān)于鐘馗的傳說并不多，此處筆者一共搜集到了5個，其中4個都是關(guān)于鐘馗祛病除魔驅(qū)邪的傳說，占了將近80%，這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是受到中國鐘馗故事的影響。

(一)關(guān)于鐘馗祛病除魔驅(qū)邪的傳說

雖然鐘馗在日本作為祛除災病之神自古以來就被尊崇，但是要究其根源，仍然是關(guān)于唐玄宗皇帝的夢的傳說。

開元年間，唐玄宗在陜西省南部的驪山講習武事，回到宮殿之后就一病不起。一天中午，唐玄宗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小鬼偷了唐玄宗的玉笛和楊貴妃的香囊繞著大殿四處奔跑戲弄玄宗皇帝，于是怒斥小鬼，小鬼笑道：“我專門偷盜他人物品，減少人間喜樂，增加人間憂愁，我叫虛耗。”玄宗一聽，勃然大怒，此時一個戴著破帽子、穿著綠色袍子、系著角帶、穿著長靴的大鬼不知從何而來，抓住虛耗剜掉他的眼睛，撕開他的身體吃掉了。玄宗問道：“你是何人？”大鬼答道：“臣系終南縣進士鐘馗，因高祖武德年間武試落第，無顏回鄉(xiāng)，于是一頭撞在宮中的大理石臺階上自殺而亡。幸得高祖皇帝恩賜綠袍予以厚葬。為感念皇恩，發(fā)誓除盡天下虛妄妖怪、保一國平安。”過后玄宗醒來，病即刻痊愈。玄宗皇帝當即命令畫家吳道子將自己夢中的鐘馗畫下來。吳道子聽完之后一揮而就。此后便將鐘馗視為擁有驅(qū)鬼除妖神力的象征，命令群臣除夕之夜在自家門上貼其畫像并推廣至民間①。

還有一個是日本本土的傳說。很久之前，有一家藥店建了一棟大房子，主人在房頂上放置了一面鬼瓦。其對面人家的女兒看見鬼瓦之后便病倒了。家人為了給女兒治病用盡各種辦法都毫無效果，于是拜托藥店讓他們把那面鬼瓦取下來。但是藥店卻說鬼瓦花了重金不會取下來，于是這家人就想到了中國鐘馗的故事，然后制作了帶有鐘馗像的瓦放在了自家房子的房頂上與對面藥店的鬼瓦相對，之后這家女兒的病便漸漸好轉(zhuǎn)。這個傳說也成為日本“瓦鐘馗”的來源②。

另一個是鐘馗與日本大神素箋鳴尊相融合的傳說。相傳素箋鳴尊來到大唐，為了打退惡鬼虛耗于是稱自己是鐘馗大神。但是后來惡鬼的怨念化作四季疫病神竟東渡至日本害人。知曉此事的素箋鳴尊于是再次把用鐘馗大神之名終將疫病神打退③。

新瀉縣一帶流傳的一個民間故事。相傳立春前一天的節(jié)分是日本傳統(tǒng)的民俗節(jié)日。人們在這一天要撒豆子打鬼驅(qū)邪招福。一位窮漢之前的每年節(jié)分撒豆子打鬼之時念的都是：“妖魔鬼怪滾出去，福壽財寶進門來”，但是生活并無好轉(zhuǎn)。于是在這一年的節(jié)分他在撒豆子時便倒過來念：“福壽財寶滾出去，妖魔鬼怪進門來”，結(jié)果一群小鬼涌進了其家門。小鬼們一看他家什么都沒有，于是脫下兜襠布讓窮漢拿去當了買酒菜。小鬼們大吃大喝又唱又跳驚動了隔壁的老漢。老漢跑過來見到小鬼們在唱歌跳舞感到很有趣也跳了起來。窮漢問：“你是什么人？喝醉了嗎？”老漢回答道：“正氣！”(日語口語中的“正氣”是精神正常、神志清楚的意思，但是與“鐘馗”發(fā)音相同)小鬼們一聽以為是鐘馗來了，于是嚇得個個抱頭鼠竄，四散逃跑④。

這幾個傳說都是關(guān)于鐘馗祛病除魔驅(qū)邪的，尤其是前面唐玄宗與鐘馗的傳說，一直以來被認為是鐘馗傳說的起源。由此可見，鐘馗在傳入日本之后與日本本土的風俗習慣相結(jié)合，形成獨具日本特色的傳說。

(二)因鐘馗致富的傳說

關(guān)于因鐘馗致富的傳說，筆者只搜集到了一個。

在飯島虛心氏的《葛飾北齋傳》⑤中記載有一個關(guān)于北齋“宗理”樣式年代的朱鐘馗的傳說。相傳北齋在端午節(jié)時畫朱鐘馗送人，并因此變得生活富足。于是他以此為契機從此轉(zhuǎn)志發(fā)誓一生做畫工。時至今日也能夠看到北齋所畫的朱鐘馗⑥。這說明鐘馗可以給人帶來福氣和財富。

二、與鐘馗有關(guān)的民俗物件

在日本，除了傳說還衍生出了許多與鐘馗相關(guān)的民俗物件，下面，筆者將按照地域劃分來進行闡述。

(一)以關(guān)東地區(qū)為中心

日本的5月5日叫做“男兒節(jié)”，自江戶時代開始，在關(guān)東地區(qū)，如果家里有男孩兒的話，為了祈求自家的孩子健康平安、無病無災，家里人會在家里放置鐘馗的小人偶或者掛上畫有鐘馗像的正方形鯉魚旗作為裝飾⑦。還有的人家將鐘馗的人偶和神武天皇的人偶一起放置在裝飾臺階上，一般來說左邊是神武天皇，右邊是鐘馗，如果是三個臺階式的話，一般放置于中段或下段⑧。

(二)以關(guān)西地區(qū)為中心

1.瓦鐘馗

在京都一帶民宅的屋頂上經(jīng)常會看到瓦制的黑色的鐘馗，其實不只是在京都，在奈良、大阪、兵庫、滋賀等近畿地區(qū)的民宅屋頂上也會看到，放在屋頂上大多是為了除魔祛病除災避難；也有的是為了不輸于對面人家的力量；也有的是為了防止家道中落；有的人家正沖著小路，于是在自家屋頂上放瓦鐘馗為了防止生意受損⑨。另外，若是住在神社或者佛寺附近的人家的話，一般瓦鐘馗都會面對寺社而立，這是因為日本的寺社一般都帶有墓地，陰邪之氣極重，為了抵御邪氣犯沖所以這樣設(shè)置瓦鐘馗⑩。若有人家正對著丁字路的話，會把瓦鐘馗放在這家人家的門口，這與沖繩石敢當?shù)姆胖梅椒ㄏ嗤?，寓意?zhèn)魔辟邪。

2.鐘馗面

3.草鐘馗

4.護身符

現(xiàn)如今，在大阪的我孫子的觀音寺中依然有向人們授予畫有紅色鐘馗的護身符，寓意除厄消災。除此之外，在松山市木屋三丁目有一個鐘馗寺，這個寺也在向人們授予帶有鐘馗畫像的護身符，每年7月11日、12日還舉行鐘馗祭(到2013年截止)。

由此可見，鐘馗在日本民眾心里是作為一個祛病除厄、驅(qū)邪除魔、能夠保佑孩子和家族甚至整個村子的平安并帶來福運的萬能之神。

三、與日本鐘馗有關(guān)的寺社

日本民眾還為鐘馗這個中國的神靈建立寺社予以供奉，可見鐘馗已經(jīng)深入日本民眾內(nèi)心。

(一)鐘馗神社

(二)鐘馗寺

四、與鐘馗有關(guān)的祭祀活動

鐘馗祭的舉行表明日本民眾對于鐘馗這樣一個外來之神非常崇敬，也充分體現(xiàn)出人們早已從內(nèi)心接受了鐘馗這一外來文化。

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從民俗學的視角，對在日本的鐘馗形象從傳說、民俗物件、寺院神社和祭祀四個方面進行了較為全面的考察?？梢钥闯?，鐘馗雖然起源于中國，傳到日本之后非但沒有銷聲匿跡，相反在保留了中國驅(qū)魔除厄、祛病消災、鎮(zhèn)宅賜福、正義凜然的形象之外，與日本的風俗習慣相融合，被日本民眾賦予了招福招財、掌管豐收和生育等新的職能，這充分地說明了鐘馗在日本的影響之深、之廣，也為中日兩國的民俗交流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注釋]

①坂出祥伸著.《日本と道教文化》.2010.3.角川グループパブリッシング(筆者譯).

②http：//www.tatsumi-oni.co.jp/toku_syoki.html2015/12/05.

③“<鍾馗>信仰の変遷——日中比較の視點から”劉穎 説話·伝承學(筆者譯).

④曹建南.《日本的鐘馗信仰》.民俗研究，1994-08-15.

⑤1893年刊.

⑥同[5].

⑦佐藤紫雲(yún)著.《鐘馗百態(tài)》.村田書店，1980(筆者譯).

⑧http：//www.ningyo-kyokai.or.jp/jiten/5display-5.html2015/12/10.

⑨窪徳忠.“鍾馗信仰：天理市內(nèi)を中心に”宗教研究(筆者譯).

⑩同上.

[參考文獻]

[1]杉崎厳.史談往來/北から南から郷土の鍾馗信仰について[J].歴史研究，2011，09，53(9)：16-18.

[2]劉穎.<鍾馗>信仰の変遷——日中比較の視點から[J].説話·伝承學，2006，03，14：178-197.

[3]窪徳忠.鍾馗信仰：天理市內(nèi)を中心に[J].宗教研究，2004，03，30，77(4)：1175-1176.

[4]麻國鈞，有澤晶子.日本的鐘馗信仰、鐘馗藝術(shù)與鐘馗戲——中日祭祀演劇散論之一[J].戲劇(中央戲劇學院學報)，1997-04-30.

[5]曹建南.日本的鐘馗信仰[J].民俗研究，1994-08-15.

[6]姚瓊.傳入日本的鐘馗信仰研究[J].浙江社會科學，2015-11-15.

[7]張兵，張毓洲.鐘馗故事的傳播方式與演變過程[J].寧夏社會科學，2008-01-15.

[8]佐藤紫雲(yún).鐘馗百態(tài)[M].東京：村田書店，1980.

[9]服部正実.洛中·洛外の鐘馗[M].京都：古書店，1996.7.

[10]坂出祥伸.日本と道教文化[M].東京：角川選書，2010.3.

中圖分類號：B9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049-(2016)09-005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