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
童年的記憶里,母親既不喜歡也不擅長下廚。她雖不從事醫(yī)務工作卻極度愛干凈,討嫌廚房的油煙味和灶臺濕漉漉的油膩。尤其見不得鋼精鍋底的污漬,一定要把它擦得簇新,才可以安心放進櫥柜。她因為不喜歡進廚房所以也沒有興趣去研究菜式的搭配,不感興趣的東西絕對不會跟擅長搭邊。逢上父親出差或者外出開會、參加培訓之類,家里的日子就變得非常難熬。所以我們都希望父親外出的時間最好不要超過一周,如果恰巧遇到幾個月或者半年在外的日子,只有寫信叫外婆趕來幫忙。
記得有一回,父親作為先進工作者去參加一個進修班,必須住宿在外。母親每晚的菜就是圍繞著雞蛋做文章:番茄炒雞蛋、青椒炒雞蛋、菠菜炒雞蛋、韭菜炒雞蛋、燉蛋、韭菜切成碎末和在雞蛋里下油鍋炒。終于盼到父親回來,我和弟弟都非常興奮。
俗話說,人一旦年紀大了,性情也會逐漸轉變。不知從幾時起,很少見到父親呆在廚房里,取而代之的是母親的身影。每年的幾臺傳統(tǒng)大戲:除夕夜的年夜飯,中秋節(jié)的團圓餐,元宵節(jié)的“閉幕式”,五一勞動節(jié),父親會光榮登上廚房舞臺大顯身手一回;而平日里燒菜的小權就落在母親手中。母親有自己燒菜專用的白帽子,還有燒菜專用的“工作衣”。憑心而論,母親的廚藝就是倒油加鹽放水撒味精把菜煮熟,那水平也就比食堂的飯菜干凈些安全些。逐漸地,母親頭頂?shù)拿弊訌陌咨牟济弊訐Q成浴帽,到最后她也不戴帽子了,大不了炒完菜洗個頭而已。經(jīng)過多年的操練,她也有了自己的保留菜式和拿手菜。
母親的拿手菜就是燉蛋羹和煎荷包蛋,這是我結婚以后忽然間意識到的。某日里忽然想吃燉蛋羹,結果自己燉出來完全不是以前在娘家吃到的那種,味道和賣相都大相庭徑。我也不知道她幾時練就的煎荷包蛋技藝,總之煎出來的蛋是半流質的黃,金黃色香脆的蛋白。她的保留菜式有兩個,芋艿蒸肋排和干燒童子雞。也唯獨燒這兩道菜的時候她會放些冰糖,解去生抽的苦味。但我不喜吃肉也不愛吃雞,家屬每次動箸都會夸獎她燒得味道贊,排骨香雞肉嫩,這讓她的燒菜熱情又一下子無限高漲。
前不久,朋友做了個微信平臺專門銷售土雞蛋,散養(yǎng)雞下的蛋,蛋黃黃澄澄占了雞蛋的一半大小。正逢黃梅天那段時間,每天早晨吃個白煮蛋,眼前那金燦燦蛋黃的顏色仿佛看見了陽光的明朗。訂了一箱送去父母家,母親總說從小我的記憶力就比弟弟好,就是因為我愛吃雞蛋。我無從考證她這個“吃雞蛋可以增加記憶力”的說法是否具有科學性,但每次吃了她的燉蛋羹我總是加一句:“飯店里也吃不到這么好的燉蛋呀!”
人生路上難免會有不順利,心情陰霾的時候,嘗嘗家人做的菜羹,不過是些平常菜卻可以慰藉心靈。我們就像一棵棵向日葵,父母的關愛就像投在身上又折射出的光,那是太陽的顏色,金燦燦的雞蛋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