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

“無邊的草海根脈相連，碧波涌起直到天邊。各族兒女攜手同心，守望相助幸福永遠……”2016年央視春晚，草原歌手云飛在內蒙古分會場壓軸獻唱，用天籟般的嗓音打動了全國觀眾的心。下得臺來，當看到山西孩子們發(fā)給他的一條條祝福短信，想起山里娃那一張張純樸的笑臉，他不禁濕了眼潤。誰能想到，在歌手之外，云飛還有另一個身份――深山支教老師。成名前后，他將數(shù)年光陰用在了山西一座窯洞小學的孩子們身上，并最終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了那些貧苦學生和一個村莊的命運！

子承父業(yè)，放棄歌星夢回村教書

1978年，云飛出生在內蒙古包頭市土默特右旗，他的父親是雙龍鄉(xiāng)一所鄉(xiāng)村學校的音樂老師，酒量驚人的母親也最愛“酒后高歌”。受家人影響，云飛自幼喜歡唱歌。那時，父親是村里唯一的音樂老師，每次他在班里講課時，只有幾歲大的云飛就貓在教室窗戶外面跟著學，結果他比很多學生吸收知識的能力都強！七八歲時，他已經(jīng)能唱高難度的蒙古長調，并因在堂兄的婚禮上深情演唱了一曲《草原之夜》，而成為村里的小名人。

16歲，云飛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取內蒙古藝術學院歌劇系。而在此之前，兩個姐姐均已輟學外出打工，只為了供養(yǎng)這個“肯定會有出息”的弟弟。云飛的二姐也很喜歡唱歌，而且有天分，但是那時父親每個月只有幾十元錢的工資，所以家里只能培養(yǎng)了云飛一個人。每當說到兩個姐姐對自己的付出和犧牲，云飛都不禁眼眶泛紅。

讀藝校期間，云飛每天早晨都要到呼和浩特人民公園練聲兩小時。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晚上他還要到酒吧唱歌，最初一晚上的酬勞只有5塊錢，后來才漲到了十幾塊。其間經(jīng)常受客人的氣，但他一想到家人的種種不易，都忍了。令父母欣慰的是，在學校里云飛的成績非常出色，只要有演出，他就是班里的男一號。

從藝校畢業(yè)后，不滿20歲的云飛為了更高遠的理想，背著行囊和一把吉他遠離家鄉(xiāng)，開始了尋夢之旅。七八年間，從內蒙古到北京、新疆、西藏、云南、廣州、海南……云飛幾乎走遍了全國各大城市的夜場。他的歌聲純凈而高亢，低沉又富有穿透力，總能給人帶來溫暖和感動。加上高大俊朗的形象，和謙卑忠厚的性格，這位儀表堂堂的蒙古小伙子漸漸贏得不少觀眾的喜愛。2005年，他還發(fā)行過個人單曲。

但就在云飛的歌唱道路越走越寬廣時，因病退休的父親卻打來電話說：“云飛，你回來接我的班吧，村里那么多有音樂天賦的優(yōu)秀孩子，不能沒個專業(yè)老師教??！”

云飛知道，如果他不承接父親遞交的這個任務，家鄉(xiāng)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盡管村里出了不少音樂系大學生，但大家都奔到大城市去追夢了，沒有人愿意再回到窮鄉(xiāng)僻壤當教書匠。想到家鄉(xiāng)那些能歌善舞的好苗子，善良的云飛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最終放棄他在都市打拼多年積累下的成績和名氣，回家鄉(xiāng)接替父親成了一名鄉(xiāng)村學校的音樂老師。

多年后，當云飛在《星光大道》的舞臺上說起此事，主持人畢福劍還調侃他：“那是你親爸爸嗎？”云飛說他理解爸爸作為一個老教師，對家鄉(xiāng)深厚的感情：在他看來，哪怕自己的兒子默默無聞地教一輩子書，只要能把家鄉(xiāng)那些有才華的孩子培養(yǎng)出來，就勝過云飛一個人成名成星！

異鄉(xiāng)支教，為山里娃插上夢想的翅膀

2010年，山西臨汾的一個同學打電話給云飛閑聊時，談到了自己家鄉(xiāng)一些貧困山區(qū)小學的教育現(xiàn)狀，以及師資力量的極度匱乏。云飛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當年暑假，他專程帶著一些新衣服和文具，從內蒙古趕到山西臨汾市永和縣的柳林村小學，去看望那些可憐的孩子。

永和縣是國家級貧困縣，而柳林村又是全縣著名的貧困村。因為山勢陡峭，交通閉塞，這里嚴重缺水，靠天吃飯根本難以生存，當?shù)剞r(nóng)民紛紛外出打工。一座破敗的三孔窯洞，坐落在柳林村口的半山腰上，這就是村里唯一的小學，里面有17個孩子，一名老師，孩子們全部是留守兒童。他們都是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有的已經(jīng)四五年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有的已經(jīng)記不清爸爸媽媽長什么模樣。

初見云飛這名“山外來客”時，孩子們沒有如他想像中一樣圍上來，嘰嘰喳喳問個不休，而是一看見他就跑開了，眼神中無不露著羞怯，任云飛怎么喊，都沒人上前和他說話。村長說，別怪孩子們不懂事，生活在大山深處的他們，平時根本沒見過陌生人。聽了這話，再看看孩子們身上破舊的衣服，云飛心里一陣疼痛。當?shù)弥执逍W的17個孩子幾乎從未上過音樂課，他決定留下來支教。

“以后我在這邊教兩個月，再回家鄉(xiāng)教兩個月，如此循環(huán)著教，課程安排緊一點，爭取讓兩邊的孩子都有音樂課上?！痹骑w向柳林村的村長說。但對方顯得并不太熱情，只是淡淡地說：“你先住下來試幾天吧。”

原來，之前村里已經(jīng)來過好幾撥支教老師，但由于當?shù)貤l件太過艱苦，呆不了多久他們就走了，村民和孩子們盼來盼去，盼到的都是一次次的失望。

云飛來柳林村時正值炎夏，一天工作下來渾身汗涔涔，他卻不能像在家鄉(xiāng)時那樣痛快地沖個涼水澡。因為當?shù)厝诉B飲用水都短缺，洗澡更成了一種奢侈！他睡的那一孔學校破窯洞里蚊蠅飛舞，次日起床時，身上已多了很多奇癢難耐的紅皰。吃的是白水面條、炒土豆，對于無肉不歡的內蒙人而言，這簡直就是“吃齋念佛”般的清苦生活。

但云飛堅持了下來，因為孩子們和他熟悉后，都喜歡上了這個多才多藝的帥氣老師?！白屛覀兪幤鹩譂{，小船兒推開波浪……”當孩子們跟隨云飛一字一句學唱歌時，小臉兒上無不洋溢著純真的笑容，他們渴求知識的眼神也令云飛動容。于是在音樂之外，多才多藝的云飛還教孩子們歷史和美術。

云飛每天的工作量很大，白天要給孩子們生動地講歷史、上音樂課、帶他們到操場上跳“插秧舞”……晚上還要批改作業(yè)和備課，往往是直到深夜時分，他那間陳設簡陋的窯洞“辦公室里”還亮著燈光。這位支教老師埋頭加班的高大身影，就映照在糊了舊報紙的窗戶上。每當有村里人深夜經(jīng)過，都會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深怕打擾了云飛老師的工作。同時，每個人的心頭也都會滾過一股暖流：一個年輕帥氣又有才華的小伙子，本可以在大城市擁有一片天，卻在大愛之心的驅使下，不遠千里來到這窮山溝里支教。

水土不服，營養(yǎng)不良，再加上勞累過度，云飛到窯洞小學支教的第三個星期，終于在一個雨夜中病倒了。額頭滾燙的他躺在破敗的窯洞中，身子瑟瑟發(fā)抖，口干舌燥的云飛想支撐著軟綿綿的身體爬起來，為自己倒杯熱水喝，但努力了幾次都失敗了。渾渾噩噩中，他卻覺察到自己被一眾人從冰冷的海水中打撈上來，放到一只船上，駛上了港口……

事后云飛才得知，當晚風急雨驟，一位住在村口的學生家長，擔心他住的破窯洞會潲雨，就在深夜披著一塊塑料布趕了過來，幫云飛老師遮擋門窗。不料，趕來一看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這位山里漢子一邊喊人，一邊背起云飛，冒著暴雨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鄰村的診所趕。醫(yī)生為云飛一測體溫，不由嚇壞了：人都快燒糊了，幸好送來及時，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山里人的善良樸實，令云飛感動不已，盡管生活條件異常艱苦，但他已經(jīng)從內心深處愛上了柳林村，和這里可愛的人們。對于家庭特別貧困的孩子，云飛會從個人積蓄中拿出錢來支助，從衣服到文具和書本，乃至個別孩子和爺爺奶奶的生活費用，都由他扛了下來。一次，他騎著自行車翻山越嶺，為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和她的小孫子到鎮(zhèn)上買米買面?；貋頃r天上下起了暴雨，云飛的車輪一滑，連人帶車翻進了路側的山溝里，臉被擦破了，胳膊也摔的血流不止……得知實情后，信佛的老人老淚縱橫地給云飛包扎著傷口說：“好孩子，你就是佛主派來守護柳林村的觀世音，大善人啊！”

兩個月下來，云飛和孩子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發(fā)現(xiàn)孩子們歌唱的好了，也愛笑了。

轉眼間家鄉(xiāng)小學就要開學了，云飛只得暫時告別被群山包圍的柳林村。他離開的那天，柳林村的鄉(xiāng)親們一直把他送到村口，不少孩子抹著眼淚問他：“云飛老師，你真的還會回來吧？不要騙我們呀！”云飛重重地點頭。

回家鄉(xiāng)教學兩個月后，云飛再次如約來到柳林村，身上依然背著大包小包的衣物和學習用品，還有云飛媽媽為孩子們親手做的牛肉干。這次村長大為感動，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動情地說：“云飛啊，我真沒想到你還能再回來，當初我以為你只是我們村的一個過客……”從此，村長和鄉(xiāng)親們都待這個心地善良的內蒙古支教小伙如親人。

有一次，發(fā)現(xiàn)村里一個名叫小潔的女孩，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沒來上課。云飛就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這名四年級學生的家里。踏進小院，他當場就驚呆了，那是幾根爛木椽撐起的一間油氈房，房子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窟窿，屋子一角放著幾個裝米谷的斗篷，卻幾乎都是空的。房內陰冷潮濕，角落里長出了青苔，而此時室外正是艷陽高照?！皼]辦法，山體滑坡弄塌了那口住了幾輩人的窯洞，現(xiàn)在只能湊和著住?！毙嵞赀~多病的爺爺告訴云飛，農(nóng)忙季節(jié)，都是年僅14歲的小潔，像個大人一樣去田地里勞作。

小潔經(jīng)歷了種種不幸，她父親在廣東拾破爛時出了車禍，母親改嫁，把女兒扔給了年邁的爺爺從不過問。老人沒有固定的經(jīng)濟收入，身體不好都不舍得去醫(yī)院看病，生活異常艱難。小潔這次曠課，也是為了搶收田里的小麥，云飛在一塊山地上看到她時，女孩正揮汗如雨地彎腰割麥子。在群山的映襯下，她的身影是那樣嬌小，肩頭是那樣的羸弱，卻在風雨中撐起了一個破敗的家！看到這名品學兼優(yōu)的孩子，竟在生活中承受這么多苦難，云飛心里難受極了。

“將來我想帶著爺爺走出大山！”小潔仰望著眼前的黃土山峁，用堅毅的口氣對云飛說。一瞬間，這位草原漢子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后來，他不僅幫這個家庭度過了生活難關，給小潔的爺爺治病，還帶爺孫倆去看了北京天安門！

成名不忘本，改變一個村莊的命運

兩年的支教生涯，很快讓云飛的積蓄花費一空。為了改善柳林村孩子們的生活和學習條件，他偶爾也會到外地演出賺錢。2012年初，云飛在浙江的一家劇院演出，演唱結束后，一個自稱是《星光大道》導演的人找到他，希望他到北京參加《星光大道》。

當時，云飛卻對此人的身份半信半疑，甚至認為對方是騙子。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歌手，一個全國著名的電視節(jié)目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沒想到，一個月后，云飛再次接到這位導演的電話，他這才與對方認真溝通起來，并相信了導演的話。

自從決定參加《星光大道》后，云飛便開始認真準備，半年的時間除了給孩子們上課，他每天還要練歌6個小時左右。用他的話說，“星光大道里牛人太多了，不準備好肯定不行?！?/p>

功夫不負有心人，云飛在星光大道上的表演可謂驚艷。從周賽到月賽，《卓瑪》、《吉祥》、《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他用一首首民族歌曲打動著評委和觀眾。星光大道評委、音樂制作人老貓評價云飛：“你的每一個咬字，每一個氣息，都在傳達著情感，作為內蒙老鄉(xiāng)我為你自豪！”一位網(wǎng)友在他的博客中寫道，“云飛的聲音純凈、清亮，富有穿透力，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完全不同于過去的版本，就像專門為他量身定做一樣，草原的漢子唱草原歌曲，將自己的情感融入歌中，飽含深情，歌聲如泣如訴，充滿了對家鄉(xiāng)的依戀和不舍，就如同講述他自己的故事，現(xiàn)場極具感染力，有一種震憾人心的力量?！?/p>

從云飛參賽那天起，內蒙古家鄉(xiāng)和山西柳林村的鄉(xiāng)親們，一直都守在電視機前觀看他的表演，從周冠軍到月冠軍，再到云飛一路過關斬將殺入年度總決賽，他深情演唱的一首首歌曲深深打動了大家，家鄉(xiāng)人和柳林村的老人孩子們，時常是眼含著熱淚看他在電視上的演唱。云飛每一次勝出，兩個相距千里的村莊也會同時“沸騰”起來，人們的歡呼聲在草原和深山溝里久久回蕩著……

最終，云飛這只來自草原的雄鷹，憑借他淳樸渾厚的嗓音，以及蒙古族人深情的歌唱風格，征服了觀眾和評委們，成功奪得2012年《星光大道》年度總決賽亞軍！

一戰(zhàn)成名，云飛從此成為《星光大道》上的百姓明星，他走在街上經(jīng)常會被歌迷認出來，并和他合影。但已到而立之年的云飛對于成功，對于當一名歌星，卻不再有當年的那股熱情。他覺得自己當不當歌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熱愛唱歌，這好比他的生命。對他來說，唱歌和支教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業(yè)，所以只要能唱歌，能教孩子們唱歌，他就是幸福的！

一夕走紅后，來自國內外的演出邀請函，讓云飛應接不暇。但無論走到哪里，他心里始終牽掛著柳林村的孩子們，一張張純樸的笑臉，時常進入云飛的夢中?！霸骑w老師，自從你走后，我們再也沒上過音樂課。想你的時候，大家就手牽著手站在山頂上，朝著北京的方向大聲唱你教我們的歌?！币粋€五年級小學生在寫給云飛的信中說。

此后的2013和2014年，云飛又忙里偷閑多次回到柳林村，不光通過自己的努力，將窯洞小學的孩子們送到縣上的寄宿學校讀書，他還出資幫這個小山村修整了道路，籌建了一些紅棗烤房。

一直以來，他都想從根本上解決柳林村的貧困面貌，當?shù)厥a(chǎn)大棗，品質口感都很棒，卻因交通不便賣不上好價錢。所以，他就為鄉(xiāng)親們購置一些機器設備，建了烤房，讓他們自己加工紅棗成品，再幫他們運出深山，賣到北京去。

云飛的公益心也早已延伸到了柳林村之外，比如籌款救濟患病兒童小夢潔，積極參與玉樹助學活動，以及不顧工作壓力投身環(huán)保事業(yè)……

2015年11月，因對云飛的歌聲和人品極為賞識，84歲高齡的著名歌唱家胡松華破格收他為關門弟子，并親往云飛的個人演唱會助陣。

發(fā)展到2016年，在云飛這位“支教明星”的幫助下，柳林村已經(jīng)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少常年外出打工的村民回到家鄉(xiāng)，建起了小型紅棗加工廠，一座座破舊的窯洞也變成了寬敞明亮的磚瓦住房；而身在縣城讀書的孩子們，也以優(yōu)異的成績回報著貧困家鄉(xiāng)，和他們最敬愛的云飛老師。

這位草原歌手感人至深的大愛行為，無疑為娛樂圈注入了一股正能量。云飛說能不能成為大明星并不重要，哪怕你什么都做不了，起碼還能做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