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蘭
摘 要:魯迅和黃春明分別是大陸和臺灣的著名作家,在《阿Q正傳》和《鑼》中他們分別通過描寫徘徊在生活邊緣小人物的悲慘命運來觀照他們靈魂深處所因襲的沉重的國民劣根性。本文通過比較分析兩者的共通特征與不同之處,來重新審視阿Q與憨欽仔同作為邊緣人物不同的愛與哀愁,并由此得出關于“精神勝利法”的新思考。
關鍵詞:憨欽仔;阿Q;精神勝利法;小人物
寫于20年代的《阿Q正傳》是魯迅先生的不朽杰作之一。它以辛亥革命前后為背景,塑造了一個從物質(zhì)到精神均受到嚴重戕害的農(nóng)民阿Q形象??缭搅藭r間和地域的限制,臺灣作家黃春明于60年代在其作品《鑼》中塑造的小人物憨欽仔,是一個同阿Q般卑微可憐的小角色。兩岸作家用筆下相似的小人物完成了彼此間無言卻默契的思想碰撞,他們均站在人性的高度,還原了歷史之真,也表達了自己對邊緣化小人物的人文關懷之善。
一、邊緣化小人物的共通特征
邊緣人這一概念最早由德國心理學家?guī)鞝柼亍だ諟靥岢?,泛指對兩個社會群體的參與都不完全,處于群體之間的人。他們往往是被社會忽視或極少關注的群體,游離在主流之外,被人們所排斥且不包容的一群人。[1]而阿Q和憨欽仔,同作為社會最底層的小人物,恰恰就屬于那群被社會忽視、不被人們關注和理解的“邊緣人”群體。他們的共同特征在于,用自欺欺人的“精神勝利法”麻痹自我,使其成為他們在現(xiàn)實中忍受一切壓迫的思想支柱。
二、邊緣化小人物不同的愛與哀愁
(一)愛情中的“邊緣人”
阿Q與憨欽仔都曾因自己身份的低微,而對愛情不抱太多幻想。憨欽仔對女性最起碼還有尊重和憐惜,也愿意為愛情無私奉獻。但對女性連起碼尊重都沒有的阿Q則成為愛情中毫無疑問的邊緣角色。
在阿Q的“愛情觀”中因生理沖動誘發(fā)的性欲才是主角,他對吳媽的“表白”就是一句“我和你困覺”如此般簡單粗暴?!安恍⒂腥?,無后為大”的傳統(tǒng)觀念使他僅僅想要個能為他傳宗接代的工具。這種觀念使阿Q成為永遠徘徊在愛情之外的邊緣人。而憨欽仔的愛情中除了情欲外也不乏真情。他在得知瘋彩懷孕時,甚至偷偷想過,如果是他的孩子,他心甘情愿和這個瘋女人結婚,照顧她一輩子。在愛情方面,憨欽仔更懂得憐惜女人并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奉上自己的真誠。這些崇高的愛情品質(zhì)都閃耀著人性深處的光輝。
(二)時代潮流中的“邊緣人”
與阿Q相比下,憨欽仔更是時代潮流下的“邊緣人”。兩人雖都處于局面動蕩的時代背景下,但由于生活經(jīng)歷不盡相同,對待時代潮流下的革命態(tài)度也有很大不同。
阿Q在之前的艱難生活中受盡剝削和壓迫,自然是神往革命。他在朦朧中已經(jīng)意識到革命也許能改變自己卑微的社會地位。于是,渴望翻身的欲望戰(zhàn)勝了封建守舊思想,他想:“革命也好罷,”“革這伙媽媽的命,太可惡!太可恨!……便是我,也要投降革命黨了”。[2]他就此邁出了認同革命的第一步。而憨欽仔則是個徹頭徹尾的抱殘守缺的老古董形象。他對于自己的打鑼生計一直引以為榮,在之后丟了自己工作后,總是盼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重振“雄風”,但當他真正重操就業(yè)時,卻因為自己的過分在意而弄巧成拙,從此前景愈加暗淡,最終成為時代潮流中可憐又可笑的“邊緣人”。
三、邊緣處的“陽光”
魯迅和黃春明筆下小人物形象雖相似,但作者對他們投入的情感態(tài)度并不相同。如果魯迅是邊緣人物的客觀評判者,那么,黃春明則為筆下的小人物注入了邊緣處的“陽光”。
關于《阿Q正傳》的創(chuàng)作目的,魯迅一再提醒人們,他寫這篇小說,“實不以滑稽或哀憐為目的”[3]在《俄譯本<阿Q正傳>序》中他也明確表達了他的創(chuàng)作意圖,“我要畫出這樣沉默的國民的魂靈來”。由此可見,魯迅寫阿Q的動機主要是解剖國民心理的弱點,而沒有給予這些邊緣人物足夠的同情與關懷。所以他的語言辛辣諷刺,筆下阿Q形象的優(yōu)點更是了勝于無,他只想把歷史之真毫無避諱地訴說出來,所以他的態(tài)度客觀而決絕。
而黃春明則為這些邊緣人物注入了些許“陽光”。他筆下的憨欽仔是個好壞參半的人物,雖像阿Q一樣是個愛面子、狡猾地游離在生活邊緣的可憐人,但他仍然擁有善良無私的美好品質(zhì)。黃春明先生在《一個作者卑鄙的心靈》中曾這樣描述自己:“說我是感性大師,我想我是當之無愧的?!盵4]P291這位感性大師在還原歷史面目的同時,也用其悲天憫人的博大情懷表達了他對小人物的無盡關懷,為這些小人物的生活注入了溫暖的陽光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四、小結
在魯迅筆下誕生的阿Q式精神勝利法,在歷史長河中擁有永久性的生命力。直到現(xiàn)在依然有人認為:“阿Q精神是中國處世哲學的精髓,在中國,沒有點阿Q精神是活不下去的。”由此可見,阿Q精神能夠永活的真諦在于抓住了人類心理結構中最不易消逝的本質(zhì)的東西。從現(xiàn)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來看,對阿Q精神的關注不僅僅停留在對國民性的批判上,也開始對人類內(nèi)心情感進行關照。思想從來都是痛苦的東西,剝離阿Q精神中麻木、自欺欺人的成分,我們或許應該承襲其中樂觀的因子。雖然阿Q的“樂觀”形式愚昧可鄙,但身處不同的時代的我們,在觀照總結他們?nèi)诵匀觞c的同時,也應該有足夠的判斷力為新時代的“阿Q式樂觀”注入充分的理性精神。
參考文獻:
[1]庫爾特·勒溫.《拓撲心理學原理》[M].竺培梁(譯).浙江: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
[2]魯迅.《魯迅小說集》[M].黑龍江: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4.
[3]魯迅.《魯迅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4]田銳生.《臺港文學主流》[M].河南大學出版社,1996(1).
北方文學·下旬201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