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

在樹林間行走

在樹林間行走

從這片林子到那片林子

我一直在樹林行走

我只是想看看

每一棵樹不同的身姿

從樹身的走向

判明我這少多年來

經(jīng)受著哪個方向的風吹

風吹過時

一雙怎樣的手

拂過了樹木最敏感的地方

然后，有小樹降生

生出山珍

生出為我照明取暖的柴火

可是，我得老實告訴你

我已經(jīng)走了半生

我總是看不夠

也看得不深

除了感嘆只有敬畏

耕 牛

誰的鞭子揮舞

在忠貞和叛逆的頭上

呼呼生風的樣子

讓我們馴服

一塊新鮮的土地

在人類身后

展示吃飽肚子的奢望

我的使命是走在犁溝

不能向上和向下

我終于明白

我是自己行蹤的踐踏者

我不斷重復(fù)著否定

否定之否定

就像把地面的土翻入地下

讓地下的土來到地面

在泥土的輪轉(zhuǎn)過程中

我活下來

作為耕牛

我接受恐嚇和威脅

活在權(quán)威的叫喊聲里

但絕不哭泣

夢里回鄉(xiāng)

我看見

一群羊散落在草坡上

緩緩向家里漂移

幾頭豬聚精會神拱著地

掀翻黑土

一只公雞扇著翅膀

踏著碎步

挑逗正在啄地的母雞

夕陽下

孩子們拿著細棍

當馬騎、當槍使

大人們背著柴火、擔著水

相互訴說今天的見聞

問詢明天的打算

一張張笑臉羨煞了太陽

紅著臉躲進山后面

不要為我砍倒一棵大樹

不要為我砍倒一棵大樹

不用那么浪費

我的生死與樹有關(guān)

可是我在乎的是樹的成長

看著小樹長成大樹

一片坡連著一片坡成林

到最后

只需給幾根細枝指示方向

幾塊干柴讓我消失

不要為我砍倒一棵大樹

我不喜歡被關(guān)在地下

一間木盒再套一間小屋

一層層牢籠

多像現(xiàn)在的生活

我不想要現(xiàn)在的生活

我只要詩

歪嘴和斜眼的人

不要對我隨便開口

胡講亂說什么權(quán)勢和名利

我要隨同一縷青煙飄逸

在樹木蔥郁的山岡

像一條游絲飄飛在樹尖

像一支歌穿過林稍

一只大雁飛進隊列

在天空布成人形

責任編輯 陳 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