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璇璇
《羅生門》在敘事上顛覆了日本電影的主要類型傳統(tǒng)——時代劇。這種類型是以古裝、戰(zhàn)亂為背景,以兩個男性武士(或浪人)和一個女人的情感、責任沖突為情節(jié)主題,敘述規(guī)則是責任戰(zhàn)勝情感,兩個男人要么不帶情欲色彩的為著尊敬女人,要么三人中死去一個,一保持友誼和愛情的完整。雖然這些特征都有效的參與了《羅生門》的情節(jié)創(chuàng)造,但是作用卻與日本時代劇的作用背道而馳。
影片采用了多視點的重復線性敘述手法,即整部影片在時間上會有一個重復的時間點,每個故事都會從這個時間點上再次開始,而每個故事又都由不同的敘述者來陳述。通過若干個人對案件的附復述,實現了影片本身的平行與交叉。樵夫、行腳僧、強盜多襄丸、武士之妻真砂和武士這幾個人從各自的視角出發(fā),對同一個案件進行敘述,其內容大相徑庭。而這幾個差異巨大的故事又是通過雜工的追問及樵夫的陳述貫穿起來的,他們對同一事件的各自敘述就構成了影片的主體部分,影片以行腳僧、庶民、樵夫在羅生門出場為起始,客觀地呈現了一個大雨滂沱之日在破敗的羅生門下躲雨的三個人——樵夫、行腳僧、和雜工之間的對話。雜工的追問引出了第一個敘述者——樵夫對官衙上幾個目擊者和當事人的供詞的重述。于是,在樵夫的話語中又出現了另外幾個敘述者——強盜、真砂和武士,他們各自對事件的前后進行了陳述。這其中還有一個特殊的敘述者——女巫,死去的武士的陳詞是通過女巫之口說出的。
幾個主要敘事段落都采用了一個特定敘述者的視角,并由這個視角的持有者把自己的經歷敘述出來。有他們出于自私、出于掩飾自己的弱點或劣跡,處于各種復雜隱秘的利益動機或更深層的心理原因,各自從自身的角度對事件真相進行取舍,故事呈現出“多重聲音”的面貌。這種套層結構的敘述方式加上不同的敘述視點增強了影片中彌漫的懷疑色彩,影片結構顯得立體,又突出了故事的多義性,造成對事件本來面目的多種解釋,使觀眾始終不能斷定究竟誰講述的是事實真相,引人入勝,也扣合了影片欲探究深層人性內核的主題。
愛情與親情是人類歷史上亙古不變的主題?!睹利惾松返臄⑹陆Y構很明顯由這兩部分構成。該片的前半部分描述了猶太青年圭多的愛情追求,后半部分描述了圭多父子在集中營的親情故事。而對于這兩大主題的反映,貝尼尼都采用了童話式的敘述方式,顯得別出心裁。
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影片所描述的圭多的愛情普通平常,但是吸引人的是圭多從一見鐘情到苦心追求,處處設置了幽默與荒誕的敘事元素,如圭多與多拉的幾番巧遇,圭多假扮督學跳脫衣舞,圭多在歌劇院內的意念呼喚,圭多與多拉未婚夫的幾次周旋,最終,圭多在喜慶的氣氛中,在眾目睽睽之下,騎馬“掠走”了多拉,這一切都是用幾乎荒誕的童話式的敘事手法表現出來的,這種看似輕松詼諧的敘事為我們展現的其實是一個下層人圭多對生活的不屈與抗爭。而用喜劇甚至鬧劇的敘事手法表現出來,卻正好消融了無情的階級差距與殘酷的歷史現實,使受眾在這種敘事中舒緩解讀。
影片后半部分,幼小天真的喬舒亞與冰冷殘酷的集中營形成極大的不協調,為了保護兒子的心靈不受傷害,圭多編織了一個游戲的謊言,讓孩子完全沉浸在游戲的空間。圭多費盡心機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只是為了撫慰妻兒避免戰(zhàn)爭在兒子心中留下陰影。
《一個國家的誕生》在敘事的完整性方面表現得極為突出。該片精彩的各個部分由充滿活力的敘事主線精心的串在一起,編寫了一部動人的人類戲劇。該片以北方的斯通曼一家和南方的卡麥隆一家為電影敘事的主要線索,以美國南北內戰(zhàn)為宏達背景,是故事迅速和連貫的前進。在影片中,格里菲斯對影片的懸念做了特別細致的安排,影片共出現了四次懸念:1、卡麥隆家遭到一批流竄的北方士兵的襲擊,2、卡麥隆最年輕的女兒在樹林中被古斯追逐,這是一個邪惡的黑人,他威脅著要和年輕姑娘結婚并把她逼上絕路,3、最后兩個懸念場面同時發(fā)生在影片的高潮,當那個邪惡的黑白混血政治家林奇向艾爾西逼婚時,卡麥隆家的其他成員被困在一個小木屋里遭到北方士兵的無情襲擊,而英勇無畏的三K黨正策馬趕來營救,四個懸念設置展示了格里菲斯對于節(jié)奏結構的全面領悟。
更為重要的是,格里菲斯在之前所導演的電影基礎之上,在這部影片中保持早期情節(jié)劇短片中故事發(fā)展的結構原則同時,完成了電影的 基本敘事結構,即鏡頭一場景一段落一影片的關系。即格里拉菲斯把影片分成若干段,每段由幾個鏡頭,甚至幾個場景組成,段落已經不再是僅僅使電影的動作前進一步,而是成為電影意義的基本單位,于是鏡頭成為最小的單位,從而更有利于電影表現更為復雜的題材和更為深刻的主題。
《一個國家的誕生》在電影誕生的初期,在敘事內容上形成了完整的結構,敘事清晰,賦予節(jié)奏感,但影片更重大的貢獻則是它使電影敘述的基本語匯形成了系統(tǒng)。
法蘭西紀錄片的浪漫與唯美,是對整體的構建和對細節(jié)的精雕細琢,敘事如此,畫面音樂更是如此。如《遷徙的鳥》和《亞特蘭蒂斯》都采用了散文化的結構,擺脫了傳統(tǒng)單一的敘事。散文的特征是“形散而神不散”,《遷徙的鳥》中的鳥千姿百態(tài),各具特色,但他們都在做同一件事——遷徙。他們有的憨厚、有的優(yōu)雅、有的笨拙、有的靈巧,這些特質共同能夠完成了鳥的形象。個體的喜怒哀樂代言了整體的情緒,個體的遭遇代表了群體的命運?!兜燮簌Z日記》中則以帝企鵝的生活為主線,分為“第一次遷徙”、“約會”、“等待”、“第一次分離”、“生命的誕生”、“相聚”、“小生命成長”、“全家團聚”和“再次遷徙”等幾個部分,以此來表現企鵝的人類化生活。于是觀眾的注意力從故事本身解放出來,始終讓人有所觸動,在貌似緩慢的節(jié)奏中,給觀眾充分的時間去思考影像背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