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玲
摘 要:女性主體意識是指女性能站在客觀視角上合理定位自身,清醒地認識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應該享受的權(quán)利和應該履行的義務,還包括女性能以合理方式參與到社會生活中,證明自己在社會中的存在價值。文學界常常以女性主體意識為切入點進行創(chuàng)作,我們可以在美國女性詩人的詩歌中看到女性主體意識的存在。本文通過分析女性主體意識的內(nèi)涵,研究其在美國女性詩人詩歌中的具體體現(xiàn),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女性主體意識;艾米莉·狄金森;伊麗莎白·畢曉普;西爾維亞·普拉斯
中圖分類號:I1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6-0157-03
時至今日,女性主體意識早已成為一個歷久彌新的話題,社會各界都曾深入探討過這個話題。特別是文學界,經(jīng)常以女性主體意識為切入點進行創(chuàng)作,我們可以在美國女性詩人的詩歌中看到女性主體意識的存在。本文先分析女性主體意識的內(nèi)涵,接著研究其在美國女性詩人詩歌中的具體體現(xiàn),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一、女性主體意識概述
早在歐洲文藝復興運動萌芽之際,人的主體意識開始引起文藝復興學者的高度關注。他們一致認為人是社會的主體,是所有活動的根本要素;一切活動都要挖掘人的主觀能動性,以最大程度地發(fā)揮人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為終極目標。人的主體意識開始蘇醒,強烈要求推翻黑暗的神權(quán)統(tǒng)治,提出維護人的主體地位,彰顯人在社會中的真正價值。事實上,主體性的提出,象征著自由重回人的視野中,要求人獲得真正的自由,可以充分表達內(nèi)心所想,而不必受到宗教神權(quán)的壓制和束縛。從這個角度而言,人的主體性是人在與客體發(fā)生聯(lián)系時所產(chǎn)生的自覺、自主和創(chuàng)造的特性。按照這個界定,女性主體意識是指女性能站在客觀視角上合理定位自身,清醒地認識自己在社會中的地位,應該享受的權(quán)利和應該履行的義務,還包括女性能以合理方式參與到社會生活中,證明自己在社會中的存在價值。毋庸置疑,女性主體意識將“人”與“女人”有機結(jié)合在一起,不僅體現(xiàn)了人的本質(zhì)特征,也對女性的社會角色和社會使命提出了要求。
從女性角度看待女性主體意識,一方面指以女性眼光觀察自我,明確自身的存在意義、生命價值和在社會中所處的地位,另一方面指站在女性角度審視外部世界和周圍環(huán)境,并以此為依據(jù)豐富女性的生命內(nèi)涵。毋庸諱言,女性主體意識的提出,直接顯示了女性要求改變社會中男尊女卑狀態(tài)的決心,要求從根本上實現(xiàn)男女平等,也說明女性已經(jīng)具備了自強自尊和獨立自主的精神氣質(zhì)。女性已經(jīng)不再關注自身能否得到男性的欣賞和追求,而是積極關注自我命運、自我情感,還關注自己的生存狀態(tài)和環(huán)境。女性主體意識的崛起促使女性要求擺脫自身充當男性凝視對象的桎梏,使自己不再被物化。
二、女性主體意識在美國女性詩人詩歌中的具體體現(xiàn)
20世紀,女性文學成了美國主流文學的有機組成部分,充滿了蓬勃生機,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女性作家們活躍于文學舞臺上,為文學史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美國女性詩人創(chuàng)作的詩歌更是碩果累累,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伊麗莎白·畢曉普(Elizabeth Bishop,1911-1979)、西爾維亞·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這三位生活于不同年代的美國女詩人在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不少佳品,其中不少作品充滿了女性主體意識,令人印象深刻,給人以無限啟發(fā)。
(一)女性主體意識在艾米莉·狄金森詩歌中的體現(xiàn)
艾米莉·狄金森是美國文學史上非常著名的女權(quán)主義詩人,給后人留下了一千多首詩歌,作品基本以愛情、婚姻和宗教為創(chuàng)作主題。雖然狄金森一生未嫁,但是她的文筆十分細膩清新,使得她在19世紀以男性文學為主流的時代中,通過詩歌創(chuàng)作實現(xiàn)了女性主體意識的存在。不難發(fā)現(xiàn),狄金森的作品中表現(xiàn)了女性對生活、自然的關注,彰顯了女性獨立意識。
在當時的19世紀中期,清教徒的勢力十分龐大,男權(quán)至高無上,女性只是家庭的附庸品,絕大部分女性沒有自己的事業(yè),在家庭中也就難以具備話語權(quán)。社會對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女性充滿了歧視和偏見,但是狄金森成了這個時代典型的女性創(chuàng)作者。狄金森經(jīng)過情感挫折后,更加認為女性地位的低下是導致女性婚姻不幸的根源,所以她在作品中表達了背離主流男權(quán)社會的意志,將對男權(quán)制度的控訴以及要求男女平等的思想,通過隱喻的方式體現(xiàn)在作品中,促使女性意識文學得以在當時嚴苛的環(huán)境下頑強生存。
狄金森的女性主體意識首先體現(xiàn)在她的愛情婚姻觀上。她通過自己的詩歌,對男權(quán)社會中女性低下的社會地位進行了全面揭露。狄金森以女性的獨有風格和細膩情感,通過敏銳的觀察,表達了自己大膽追求愛情的坦誠與熱烈。她在詩歌中寫道:“我一直在愛/我可以向你證明/我將永遠愛下去/也可以向你論證/愛就是生命/生命有不朽的特征”。這是一篇炙熱的求愛宣言。當愛神降臨在身上時,狄金森沒有羞澀扭捏,而是選擇向愛人大膽示愛,并勇于追求自己的愛情。很顯然,在愛與被愛間,狄金森選擇了主動追求。當時的狄金森剛剛19歲,敢如此直接地表達自己對愛情的渴望,不得不說是勇氣可嘉,而這正好體現(xiàn)了狄金森的女性主體意識。為了愛情,她可以接受一切煎熬,哪怕是要等待一萬年,只要真愛能夠來臨,一切都值得。
狄金森的女性主體意識還體現(xiàn)在她對男權(quán)社會的猛烈抨擊方面。狄金森十分質(zhì)疑男性在社會中的主導地位,她在作品中描寫了女性的柔弱,將她們以無辜受害者的形象出現(xiàn),卻敢于諷刺男性權(quán)威,意在抨擊男尊女卑的男權(quán)社會,以體現(xiàn)她的女性主體意識。比如她在詩作中寫道:“可憐的小小的心/是他們把你忘記/不必介意/不必介意?!钡医鹕耘蕴赜械娜彳浐图毮佁魬?zhàn)了以男性為核心的文化偏見,雖然男性對女性的存在視若無睹,對女性遭遇的不公平待遇置之不理,但是女性不必因此傷心,不要在意男人的眼光,只要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勇于直面烈日,同樣可以享受陽光的溫暖。
狄金森的詩歌隱含著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她冷靜地審視著男權(quán)社會中的女性命運,并力求將她們的心聲表達出來。狄金森這種追求精神獨立的思想反映在詩歌中,標志著美國詩歌女性主體意識的覺醒。
(二)女性主體意識在伊麗莎白·畢曉普詩歌中的體現(xiàn)
伊麗莎白·畢曉普是普利策文學獎獲得者,是20世紀美國的一位優(yōu)秀女詩人,雖然她創(chuàng)作的詩歌數(shù)量非常少,但是卻獲得了諸多榮譽與獎勵。諾貝爾文學家獲得者謝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1939-)對畢曉普的詩歌成就予以了高度贊許,認為她是“最緘默、最文雅的詩人”。
與很多文學大家一樣,畢曉普的童年也十分不幸,父親早逝,母親抑郁成疾,畢曉普一直過著無父無母、居無定所的生活,這種經(jīng)歷直接影響了畢曉普的創(chuàng)作,她沉默羞怯,詩歌保持著含蓄、簡樸和自然的特色。雖然畢曉普一直拒絕別人用性別來界定她,對她冠以“女性主義詩人”的帽子,但她的詩歌中確實隱含著詩人的女性主體意識。
首先,畢曉普的女性主體意識反映在她對父權(quán)社會的抗議方面。畢曉普認為,父權(quán)社會以男性為中心,女性是被壓迫者,處于低等地位以凸顯男性的優(yōu)越,其實這樣的做法只是滿足了男性的虛榮心,卻導致女性處于被壓迫的地位。畢曉普創(chuàng)作了一首名叫《公雞》的詩歌,詩中的公雞意指男性,母雞意指女性,通過描述公雞與母雞之間的關系,揭露了女性在父權(quán)社會中所遭受的多重迫害。畢曉普對男權(quán)社會提出了猛烈抨擊,體現(xiàn)出了她本人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一方面,在傳統(tǒng)含義下,人們常常用cock表示公雞,但是畢曉普沒有這么做,而是用rooster指代男性,這個詞具有明顯的嘲諷味道,表明了詩人對男性的不屑。從古至今,男性都象征著虐殺、殘暴和血腥,用rooster指代男性,體現(xiàn)了畢曉普反對由男性挑起的戰(zhàn)爭,對男權(quán)社會提出了抗議;另一方面,作者也在詩歌中描述了公雞的行為,比如在“凝重的漆黑中打鳴,令人害怕”;“瞪著麻木的雙眼恐嚇和命令妻子”……蠻橫無理的獨裁者形象躍然紙上,直接對男權(quán)社會提出了抗議,體現(xiàn)了詩人的女性主體意識。
其次,畢曉普在詩歌中對女性予以了高度肯定,對她們予以強烈贊賞。在《更冷的空氣》這首詩歌中,畢曉普塑造了一個意志堅強、槍法精準的完美女獵手形象,表示很少有人能做到她神槍手一般的存在。我們都知道獵人形象一般是男性所特有的,但是畢曉普塑造了一個百發(fā)百中的女獵手形象,還贊美她心態(tài)平和、謙虛。雖然在比賽過程中,女獵手面對著一系列干擾,比如“狹窄的視線”、“稍縱即逝的時間”等,但她依舊憑借良好的心態(tài)和出色的技藝獲得了勝利。詩人對女詩人的贊美溢于言表,反映了她本人的女性主體意識。
再次,畢曉普還努力尋找女性的自我價值,對美好生活充滿了憧憬。比如在《有色歌手之歌》這首詩歌中,畢曉普塑造了一個不甘忍受現(xiàn)有生活的妻子形象,她常年面對酗酒的丈夫,而且丈夫視她如草芥,這樣的生活實難忍受,所以妻子終于決心踏上去尋找自我的道路。畢曉普寫道:“去喝你的酒,喝到醉醺醺的地步/……今夜我坐一輛巴士走/……/我將乘啊乘啊不再回來/……/尋找我一夫一妻制的配偶。”詩人在這種詩歌中直接吼出憤怒,雖然環(huán)境十分惡劣,但是仍舊選擇堅定地去尋找自己的生活,活出屬于自己的人生。詩人渴望實現(xiàn)自我,得到真正幸福的決心可見一斑。
畢曉普的詩歌直接表達了對女性不平等境遇的憤慨,鼓勵女性實現(xiàn)自我價值,這樣才能活出自己的人生。
(三)女性主體意識在西爾維亞·普拉斯詩歌中的體現(xiàn)
雖然西爾維亞·普拉斯很早就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但是給世界文學史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跡。女性主義者對她頂禮膜拜,贊賞有加,她的名字也成了女性主義符號,極富象征意義;她的詩歌被贊譽為“改變了當代詩歌的方向”,獲得了美國普利策詩歌獎。她的一生富有傳奇色彩,坎坷的身世和多樣的才情塑造了一個偉大的女詩人。
在普拉斯剛滿八歲時,她的父親因病去世,這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沒有安全感。1956年春,普拉斯與詩人特德?休斯一見鐘情,并喜結(jié)連理,但隨著特德成為詩界的耀眼明星,普拉斯開始變得神經(jīng)質(zhì),當她發(fā)現(xiàn)丈夫的婚外情時,徹底被擊垮。之后,兩人分居,普拉斯獨自撫養(yǎng)孩子。1963年,普拉斯服藥自殺,與世長辭。
可以說,普拉斯的一生是坎坷的,精神方面沒有不穩(wěn)定性,她的詩作中交織著痛苦、抑郁和嘲諷。她善于表達女性體驗,張揚著強烈的女性自我意識。一方面,普拉斯在詩歌中用“她”來表達“自我”,而不是通過“他”來觀察“她”。普拉斯通過女性無法與男性共享的經(jīng)驗來彰顯女性的存在,比如懷胎十月的過程。這使得她的詩歌有著獨特的魅力。比如在詩歌《晨歌》中,普拉斯描述了一個分娩后的母親,這個寫作視角完全從女性出發(fā),是女性才會擁有的體驗,從分娩最初時刻、到母子情感的建立,這個過程慢慢實現(xiàn)了境界升華,刻畫了一個新生母親的心理歷程。在普拉斯之前,沒有詩人將女性體驗作為寫作主題,這恰恰顯示了普拉斯的獨特之處。
另一方面,普拉斯在詩歌中還對男性社會提出了挑戰(zhàn)。艾德麗安娜·里奇曾如此評價普拉斯:“在我眼中,普拉斯作品中的男性,魅力似乎都是來源于他對女性所體現(xiàn)的力量,以及他通過武力對世界進行統(tǒng)治。在普拉斯詩歌中,最終是女性自我意識——四面受敵和瘋狂的憤怒——賦予了詩歌以強大的力量,所以她的作品具有斗爭、愿望和女性力量的韻律?!痹谄绽寡壑?,男性給女性帶來了巨大迫害,對其發(fā)起了最強烈的反抗。比如在和丈夫感情破裂后,普拉斯寫成了《老爸》一作,在這篇作品中,普拉斯將父親形容成“納粹黨徽”,強調(diào)他是一個納粹分子,“黑得不會露出一絲藍天”,所以“老爸,我不得不殺掉你”。她還反復強調(diào)父親是“一個畜生,長著畜生一般的獸心”。所以當“你這混蛋,我已了結(jié)”之后,詩歌開始透露出一絲淡淡的喜悅。在《老爸》中,父女關系一強一弱、一壓迫一抗拒,顯示了詩人對男性社會的抗議。
在普拉斯的詩歌中,深刻地體現(xiàn)了她的女性主體意識,她沒有將女性建立于男性意識的對立面,也沒有以男性意識作為參照,而是根據(jù)女性的獨特視角,直白地表達女性的獨特感受。同時,普拉斯還將男性作為鞭撻和反抗的目標,旨在張揚女性的自我意識。
三、美國女性詩人詩歌的啟示
綜合艾米莉·狄金森、伊麗莎白·畢曉普、西爾維亞·普拉斯這三位女性詩人的作品來看,女性主體意識在她們的作品中得到了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給人以無盡啟發(fā)。從她們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歸納出女性主體意識具有兩個特征:(1)女性處于主體位置上,她可以成為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主體者,而不必征求他人意見;(2)肯定女性欲望的存在,女性可以憧憬自己美好的生活。這意味著對男權(quán)社會的顛覆,對女性被動地位的反抗,是對男性優(yōu)越感的挑戰(zhàn),希望女性要勇于追求人格尊嚴。一言以概之,女性主體意識是女性對其生存境遇的思考與探索,對其人格尊嚴的不懈追求。從這三位女詩人的作品中,我們要得到新的啟發(fā),即自尊自愛、自強不息,必能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不必仰人鼻息,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彰顯屬于自己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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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