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海

近幾年的高考語文試卷文學類文本閱讀對小說閱讀特別青睞，尤其是全國新課標卷，每年都考察對小說人物形象的分析。所以高中閱讀教學對人物形象的分析十分重視。但是，教師往往從應試的角度出發(fā)進行程式化教學，造成學生閱讀思維打不開，學生對小說的人物形象的分析往往會單一化，甚至走向反面。筆者試以歐·亨利的小說《二十年后》中的人物形象分析為例，談談對人物形象的多元化解讀。

最近，在華東師范大學“安徽國培班”的微格教學中，學員們對歐·亨利小說《二十年后》教學內(nèi)容的確定以及教學環(huán)節(jié)的組織進行了探討，每組學員充分發(fā)表了自己的觀點。在內(nèi)容的確定上基本都能把握準確，其中大家把教學難點都放在對人物形象的分析上。有人認為杰米應該是本文的中心人物，雖然杰米的話語不多，但他的內(nèi)心活動十分復雜；也有人認為鮑勃是主要人物形象，因為二十年的故事，主要是通過鮑勃的語言來敘述的，且作者是通過鮑勃這個內(nèi)視角來完成小說情節(jié)的推進的。

對于以上對小說人物形象的解讀，我十分贊同，因為他們都抓住了文本語言來分析人物形象，有理有據(jù)，是小說鑒賞中的“守成”解讀。但我想小說的閱讀教學還需要我們進行多元化解讀，要有所創(chuàng)新。浙江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褚樹榮老師在《小說教學內(nèi)容的選擇》一文中說，小說“當然可以教‘三要素”；“可以教小說的主題和意義，因為閱讀小說的目的不在于閱讀故事的快感，更多的是讓讀者留在價值的層面上沉思”。他說：“小說的鑒賞有守成和創(chuàng)新之分：守成是基礎(chǔ)，創(chuàng)新是追求。教情節(jié)、細節(jié)、性格、主題和環(huán)境，幾十年如此，這是守成，有必要。但僅止于此，讓人覺得守成有余而創(chuàng)新不足。情節(jié)是否可以講一點搖擺？性格能否可以拓寬到人性？人物是否可以從小人物切入？”在褚老師的啟示下，我就《二十年后》這篇小說鮑勃這個人物形象做一些粗淺解析。

《二十年后》是美國短篇小說家歐·亨利的代表作之一，在情節(jié)上，學生閱讀應該難度不大，對歐體結(jié)尾可能會感興趣。其實關(guān)于鮑勃的最終結(jié)局，在文本的環(huán)境描寫和人物對話上都有許多鋪墊和暗示，教師只要予以適當?shù)狞c撥，學生都會心領(lǐng)神會。恰恰是人物形象的把握，尤其是鮑勃這個人物形象的理解上，如果教師單純地解讀也未嘗不可，但高明的教師在教學時總能在“守成”的基礎(chǔ)上進行“創(chuàng)新”。杰米這個人物形象相對單純些，從他在文本一出場，我們就知道，他是一個剛正靈敏、忠于職守的好警察，這就決定了鮑勃最后一定要伏法的結(jié)局，至于他不能親自下手逮捕鮑勃，只能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愛憎分明的好警察。而鮑勃這個人物你單純地解讀為一個壞人肯怕就顯得十分武斷。

如果說鮑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從文本來看找不到證據(jù)，我們只知道他是在西部犯了罪，是個通緝犯，到底有多壞，犯罪的程度有多深，不得而知。我們先看鮑勃的出場?！霸谝患液邝铟畹奈褰鸬觊T口，有一個靠墻站著，嘴角銜著一支沒有點火的雪茄”，看見警察他主動搭訕；當他點煙的霎那，“這點亮光照出一張方下巴的蒼白的臉，目光炯炯，靠近右眉梢有一塊雪白的疤痕。”這幾句環(huán)境和外貌描寫難道僅僅是為下文鮑勃被杰米認出是逃犯做鋪墊嗎？后文有一句話“我得同一些（西部）極其精明的人競爭才能發(fā)財”，這句話是他有感而發(fā)的。這些足以說明他在西部的經(jīng)歷確乎不同尋常，經(jīng)歷了艱難困苦，甚至還少不了與他人發(fā)生激烈的爭執(zhí)和較量。

再看他的穿著，“領(lǐng)帶別針是一大顆鉆石，”，“他掏出一塊漂亮的懷表，表蓋上鑲著些小鉆石”。他為什么要貼金抹銀呢？鉆石為什么會“鑲得古里古怪”呢？一方面說明這些東西和他的外表打扮不相適宜，東西是偷或者是搶來的，同時也折射出他懷有強烈的衣錦還鄉(xiāng)的心理，期望在好朋友面前展示自己二十年奮斗的成果。

在西部經(jīng)歷了二十年的風風雨雨，他顯然已經(jīng)是一個老于世故的江湖中人“滑頭鮑伯”。但他朋友身上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讓像他這樣經(jīng)歷復雜的人貿(mào)然在多年杳無音信的情況下仍千里赴會，并在深夜的凄風苦雨中癡癡等候呢？西部客言談中不斷出現(xiàn)的俚語土話，尤其是他說：“在西部就像刀架在脖子上，惶惶不可終日。”這反映了他在西部是混跡于社會的底層而不得不舍命地打拼。他稱呼年少至友時，不斷用“朋友、老搭檔、老朋友”等詞，說明雖然二十年未曾謀面，在心中他一刻也不曾與至友分開。他對自己的年少朋友稱贊有加，用了幾個形容詞：“最要好的”、“世界上最好的”、“埋頭苦干的人”、“好人”等，說明雖然二十年過去，朋友在他心中留下的美好印象絲毫未減。同時又反映了他在西部生活的不易：一個剛剛成年、不諳世事的城市少年只身前往那樣的環(huán)境，要吃多少苦、經(jīng)受多少煎熬才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樣的日子讓他感到疲憊，讓他變得虛偽，所以他更可以體會到友情的純真和寶貴，所以他才會為了二十年前的誓約義無返顧地東返。最后，當便衣警察前來冒名相認的時候，他誤以為是老朋友重逢而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膨脹，如數(shù)家珍地講述自己的“發(fā)家史”，按捺不住地流露出把一切要與對方分享的熱切、迫切和被理解的心情，全然拋開了平日在人前的偽裝，雖然是描寫罪犯，作者卻通過這些細節(jié)，向讀者展示了一個率真坦誠的人噴涌出的滾燙情感是那么真實、坦率。正是這樣的一個鮑勃，我們就可以明白作者為什么將杰米的話寫得越來越短，以至于后來選擇逃避，找來便衣警察，其實我們可以琢磨得出他當時復雜的心理活動。

現(xiàn)在我們可以簡單地說鮑勃就是一個壞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嗎？在他的身上我們仿佛看到了一個多元的人物形象。作者塑造這個人物就是要通過鮑勃表現(xiàn)人性的復雜。二十年，對于鮑勃來說很長，他經(jīng)歷了人世滄桑，飽受磨難，經(jīng)過正當或不正當?shù)氖侄稳カ@得成功，以踐行二十年的約定，好體面地與好友見面；二十年也很短，對于杰米來說，一個最要好的兄弟瞬間就成了罪犯。那是什么造成了這樣的人間悲劇呢？鮑勃這個人物身上集中了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特征啊，我們只能在文本細讀中慢慢的去咀嚼，方能明白歐·亨利在他復雜的性格身上所寄予的復雜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