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昭賢
摘 要:農業(yè)不僅是人民的衣食之源、生存之本,更是國家的經濟命脈,所以農業(yè)自古以來就倍受歷代統(tǒng)治者所重視。隨著對農業(yè)重視程度的加深,抑商作為重農政策的輔助形勢出現。秦漢政權一直實行重農政策,而對商人與商業(yè)的政策則前后有所變化。
關鍵詞:秦漢;“抑商”政策;嬗變
中圖分類號:K2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6)09-0179-02
在古代社會,農業(yè)是最重要的生產部門。農業(yè)為“本”、工商業(yè)為“末”一直以來是先秦和兩漢時期的經濟政策。
一、秦的抑商政策
秦國在商鞅變法時規(guī)定:“■力本業(yè),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1]2230,將工商視為末業(yè)。秦統(tǒng)一全國后,秦始皇確立了重農抑商的方針?!吧限r除末”的“上農”,即“尚農”,“重農”。始皇實行重農政策,與此同時,秦王朝對于商人實行了殘酷的打擊政策。秦王朝統(tǒng)治的時間極其短暫,文獻資料也較缺乏,但在其有限的史料中仍可對抑商政策的實施略見一斑?!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載:“三十三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始皇把商人連同“治獄吏不直者、諸嘗逋亡人、贅婿”等謫發(fā),去遠征戍邊。在古代交通運輸條件的限制下,他們只能攜帶走自己所有的動產,因此他們的所有財產如土地、房屋、苑囿、林池等等都被政府沒收,都被政府沒入為公田。后來,秦王朝將抑商發(fā)展到極致,不僅“嘗有市籍者”要去謫戍,“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也在此列,把商人同罪人、身份低賤者同列,這應該說是對抑商政策的發(fā)展。
二、西漢的抑商政策
漢高祖八年(公元前199年)春三月令“商賈不得衣錦繡綺,并不得操兵乘馬;醫(yī)巫商賈不得為期門、羽林,不得擁有土地;商賈及其子孫不得做官;并加重商賈租稅以因辱之”[2]65。對商人的社會地位加以壓抑,限制他們的行為范圍和等級,并加以各種形式的人身侮辱,使人把經商看成是可恥的下賤職業(yè)。
但是,對商賈的商業(yè)活動不僅沒有限制,反而更寬松?!皾h興,海內為一,開關梁,馳山澤之禁,是以富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1]3261。至惠帝、高后時期,“復馳商賈之律”[1]1418,除規(guī)定市井之子孫不得仕宦為吏外,對商賈沒有采取什么特殊的壓抑措施。文景時期,對商賈與商業(yè)的政策更為寬松。景帝后元二年(公元前162年)五月,詔曰:“今訾算十以上乃得宦,廉士算不必眾。有市籍不得宦,無訾又不得宦,朕甚愍之。訾算四得宦,亡令廉士久失職,貪夫長利?!敝廖涞蹠r,出現財政的需要。對商賈寬松政策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漢初豪強商賈已經積累了大量資本,他們與王公貴戚達官顯宦等封建特權階級以及地方上的地主豪右互相聯(lián)合勾結成為“豪強并兼之家”。武帝為了打擊豪強商賈,進行幣制改革。
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頒布算緡令、告緡令。規(guī)定:“諸賈人末作貰貸、賣買居邑、貯積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算一”;凡不是官吏,三老、北邊騎士而有軺車者,車一算,商賈有軺車者,車二算;五丈以上的船只納稅一算。同時規(guī)定,凡不如實呈報者。罰戍邊一年并沒收全部財產。有能薦舉揭發(fā)者,“以其半畀之”[2]1167。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令楊可主持告緡之事。史稱“楊可告緡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
實行告緡后商賈的私產(土地、房屋、奴婢、浮財)全部被沒收,使得商賈寧肯把錢用之于“甘食好衣”,再也不積累財富了。
元狩元年(公元前118年),大司農顏異提出鹽鐵官營方案,建議將冶鐵、煮鹽收歸國家經營管理;在鹽產區(qū)設立鹽官,募人煮鹽,由官府提供煮鹽工具,產品歸官府收購;在產鐵區(qū)設立鐵官,負責采冶礦石,鑄造鐵器,“及不出鐵者置小鐵官”,負責鐵器專賣事宜。鹽鐵官營不僅一直豪強兼并、打擊地方割據勢力的作用,而且能夠解決財政困難。
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桑弘羊領大司農后于各郡國普遍設置均輸官,推行均輸平準政策。所謂均輸,實際上是以地方所收賦稅為本的地區(qū)間官營販運貿易。桑弘羊全面推行均輸的方法是設置數十個大農部丞,分別掌管各個郡國的農業(yè)和官營工商業(yè);主要在縣一級設置有大農部丞領導的均輸官,負責物資的運轉和販賣。均輸平準政策的推行,除了消除了郡國貢輸往來繁雜,運費優(yōu)勢超過貨物本身價值的弊病,有利于調劑物資,節(jié)利市場,增加國家財政收入,奪商賈之利以贍國用外,還具有減輕農民負擔,使“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1]1441。所謂平準,就是由國家來控制全國的物資和買賣,以平衡物價,打擊商人的投機活動。平準發(fā)的推行,對于穩(wěn)定物價、打擊投機商操縱市場的步伐行為具有比較明顯的作用。
桑弘羊便于天漢三年(公元前98年)奏請武帝實行了酒榷,即酒類專賣政策?!稘h書·武帝紀》載:天漢“三年春二月……初榷酒酤”。酒之生產與銷售由國家壟斷經營。酒榷政策實行后,對于增加財政收入起到重要作用。據吳慧先生研究,實行酒酤后,僅僅是通過銷售,國家即可以獲得百分之二十的盈利。如果再加上高額的釀造利潤——每生產一千釀酒,至少可得到二十五萬二千錢的盈利,其收入將使一筆很大的數字,確實能夠“贍邊,給戰(zhàn)士”,解決很大的問題[3]261-262。從元封元年到天漢三年的十三年中,桑弘羊由大理大農后來又正式擔任大司農,先后推行了鹽鐵官營、均輸平準、酒類專賣等政策,為解決嚴重的財政危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
武帝時采用的國家控制財政,鹽鐵官營,算緡告緡、均輸平準等財政、經濟政策,均具有抑制工商業(yè)畸形發(fā)展之作用。
昭帝時,曾就武帝以來西漢王朝內外政策利弊、得失進行過廣泛辯論。其中以鹽鐵、鑄錢、均輸、平準、榷酤等經濟政策為主要議題。當時要求放寬抑商政策的呼聲甚高,“鹽鐵會議后“罷酒酤”,減鹽價,稍馳均輸平準實施強度?!霸蹠r嘗罷鹽鐵官”,但未能持久“三年而復之”。貢禹等人建議“罷采珠玉金銀鑄錢之官”,廢除工商經營的贏利課稅,被目為迂腐之論,“議亦寢”[2]1176。
西漢末,王莽奪取政權后,于始建國二年(公元10年)實行五均賒貨、六莞。與此同時,王莽又多次改革貨幣。王莽的這措施,再次抑制私人商業(yè)的發(fā)展。
三、東漢的抑商政策
東漢統(tǒng)治者調整了西漢和莽“新”政權的商業(yè)政策,將大司農管轄的鹽官、鐵官下放給郡縣經營,同時又廢紙了均輸官等,政府對商業(yè)活動的干預或壟斷大為減弱。除章、和二帝時,為解決財政困難,偶有“議復鹽鐵官”[4]1225,“幸安邑,觀鹽池”[4]156,“復置涿郡故鹽鐵官”[4]191等舉措外,全國性的鹽鐵專賣制度基本廢除了。
四、秦漢政府抑商政策的影響
賦稅和徭役是中國封建地主政權對廣大農民與一般平民進行剝削的主要手段。自從封建社會開始形成,也就是土地私有以后,賦稅和徭役即隨同產生。秦漢時期,隨著中央集權勢力強化,官僚制度的產生。強大的國家機器必然帶來繁重的賦役。秦漢兩代的賦役種類頗多。
由于農業(yè)乃是封建社會的主要生產部門,因而土地稅也就是當時所稱的“田租”,就成了秦漢賦稅收入的主要部分,也是所占比重最大的國家財政收入。此外,秦漢既有多種的人頭稅和商業(yè)稅,更有許多雜項收入。徭役方面,則有更卒、正卒、戍卒三種。輕■薄賦政策對中國農業(yè)發(fā)展曾經產生過重大影響。輕■薄賦能有益于農業(yè)生產和整個社會經濟的繁榮,橫征暴斂的政策很快會激起廣大貧苦人民的反抗,這也是歷史的必然。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tǒng)一的多民族的封建中央集權國家。但是始皇欲建“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不惜集中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在統(tǒng)治的最后幾年,連續(xù)組織了多項規(guī)模宏大的工程。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筑長城”,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為直道”[1]758。同時,其他服務于皇帝本人的宮殿建筑群又在各地營造,據說“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余”。秦始皇陵園建筑規(guī)模宏大,修筑時間持續(xù)三十余年。史書記載阿房宮工程和驪山工程使用人力多達七十余萬人[1]256。為了在一個特定時間內完成這項工程,秦始皇把賦稅徭役負擔加給百姓,打斷生產進程,將社會推行絕境。在古代生產力水平比較低的情況下,沉重的賦稅是阻礙與影響擴大再生產的主要制約因素。而且,秦始皇在短短的十幾年中發(fā)動了多次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大規(guī)模地戰(zhàn)爭動員和勞役動員同樣阻礙了正常的農業(yè)生產進程。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正式拉開了戰(zhàn)幕。秦始皇二十八年東,尉屠睢率領早已結集于邊境的五十萬秦軍的十余萬人,分東西兩路,向“百越”大舉進攻。秦始皇派蒙恬率三十萬秦軍北伐匈奴。秦代規(guī)定,16歲為開始服兵役,“六十而還”。這一年齡段的勞動力是農事活動的主要承擔者。這樣嚴重的服兵役制度,既削弱了農業(yè)生產的有生力量,又無限加重了農民的額外負擔?!皟扰d功作、外攘夷狄”,嚴重破壞了正常的社會秩序。秦二世胡亥淫靡奢侈,徭役興作較秦始皇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他統(tǒng)治期間“賦斂愈重,戍徭無已”[1]2553。董仲舒上書漢武帝時指出,秦朝“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歲,屯戍一歲,力役三十倍于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于古”[2]1137。秦朝賦稅加重、徭目之多、役期之長、征調之急、督責之嚴下,人民斷絕了生路,最后被迫走向反抗的道路?!疤煜驴嗥湟邸保顷惿媸着e義旗的基本原因。
重農抑商的經濟管理思想是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特殊產物,它的極端功利主義、實用主義傾向更表明了它的時代特征。其思想體系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以及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結構都產生深遠影響。首先,中國人重農,所以尊重過去的經驗。馮友蘭說,“(農民)過去的經驗足以指導他們的勞動,所以他們無論何時若要試用新的東西,總是首先回顧過去的經驗”“這種心理狀態(tài),對于中國哲學影響很大”[5]137。其次,商鞅以后,歷代王朝重農抑商“導致整個民族的民主意識弱化”,愚民政策“導致整個民族的創(chuàng)造性意識萎縮和窒息”[6]。重農抑商使中國的經濟方式始終以農業(yè)為單一的發(fā)展模式,商品經濟始終在原地徘徊得不到發(fā)展;愚民政策阻礙了思想文化的多元化發(fā)展,限制了民族的整體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使世俗的功利成為價值評判的標準,實用理性成為文化心理的特質[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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