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短篇小說《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分別是現(xiàn)代主義小說家詹姆斯·喬伊斯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著名作品，展現(xiàn)了兩位作家在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探索，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主義文學有別于傳統(tǒng)文學的敘事手法和寫作技巧。通過對它們的對比研究，了解它們的異同點，可以加深對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理解和認識。

關鍵詞：《伊芙琳》;《布里爾小姐》;比較;現(xiàn)代主義文學

作者簡介：劉佩佩，單位：上海外國語大學，學位：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英語教學法。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6-0-02

引言

現(xiàn)代主義文學這一重要文學思潮起源于20世紀早期，它倡導從人的心理感受角度去展示生活對人的壓抑和扭曲。在現(xiàn)代主義文學作品中，意識流，象征主義等都是常見的寫作手法。喬伊斯和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作品彰顯了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特征，對比他們的代表作《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之異同，有助于讀者賞析現(xiàn)代主義文學。

一、《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簡介

《伊芙琳》生動描繪了都柏林青年女子精神世界的空虛和麻痹。伊芙琳厭倦了自己沉悶的工作和她無情的父親帶給她的壓抑生活。雖然她有機會和男友一起逃離都柏林去布宜諾斯艾利斯開始新的生活，但愛爾蘭式的精神癱瘓和對未知的恐懼阻止了她和愛人的私奔，使她放棄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恫祭餇栃〗恪访枋隽艘幻陋毜厣钤诜▏哪赀~的布里爾小姐每到周日都會去公園小憩，窺察周圍的人們。一個秋日的下午，她本有機會沖出封閉自己的牢籠，與外界聯(lián)系，一對青年男女的對話卻深深刺傷了她的心，她又回到自己那冰冷，封閉的世界。

二、《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之共同點

喬伊斯和曼斯菲爾德的作品都屬于現(xiàn)代主義文學，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主義的一些基本特征。

首先，《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都體現(xiàn)了作者對意識流寫作技巧的運用?！耙庾R流”這個詞首次出現(xiàn)在心理學范疇，它是梅·辛克萊于1918年評論英國小說《旅程》時引入文壇的。一般來講，小說中的意識流意味著作者的敘事過程實際上就是人物的意識變化過程，即作者重點描寫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在意識流小說里，人物的心理和意識活動不再是依附于故事情節(jié)的一種描寫方式，而是作為有獨立意義的描寫對象出現(xiàn)在作品里，幾乎成為作品的全部內(nèi)容，文中的情節(jié)則被盡量簡化。

作者在《伊芙琳》的開頭這樣寫道，“She sat at the window watching the evening invade the avenue.（她坐在窗前，凝視著夜幕籠罩住街道）”“The man out of the last house passed on his way home.（有個男人從最后一幢房子里出來）”作者以伊芙琳的角度寫下這兩句話，因為根據(jù)英文語法，第一次提到某個人或事物時，應用不定冠詞，而作者在這里用的是“the avenue”和“the man”，由此表明這是伊芙琳自己的觀察，盡可能不讓讀者感受到作者的存在。不難發(fā)現(xiàn)，文中表現(xiàn)女主人公內(nèi)心活動的句子還有很多。“那樣做明智嗎？”“倘若他們知道她跟一個小伙子跑了，那些人在店里會說她什么呢？”作者在這兩句里運用了人物獨白的表現(xiàn)手法，讓讀者充分感受伊芙琳的內(nèi)心世界。

曼斯菲爾德在《布里爾小姐》中也著重描寫女主人公對周圍世界的看法和心理活動。“指揮是不是也穿上了新上衣了？她肯定那是新的?！弊髡咴谶@兒直接展示了布里爾的想法。“我的上帝！對這種行為，布里爾小姐真不知該稱贊還是不該！”“噢，再次看到這雙眼睛從紅鴨絨墊上向她閃爍，心里真是甜滋滋的！……”文中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體現(xiàn)了作者對意識流寫作技巧的運用。

其次，喬伊斯和曼斯菲爾德都運用了象征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文學中的象征主義起源于法國，作者通過描寫與組合賦予一些詞匯特殊的意義，這些帶有作者主觀感受的特殊意象揭示了小說的主題，也向讀者傳達了主人公的想法和情感狀態(tài)。喬伊斯在《伊芙琳》中使用了很多象征詞匯，如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的“灰塵”一詞。“她的頭倚著窗簾，鼻孔里有一股沾滿灰塵的印花布窗簾的氣味?！薄岸嗄暌詠?，她每周都把這些東西擦拭一次，不知道灰塵究竟是從哪兒來的?！睂嶋H上，文中的“灰塵”象征著讓人壓抑的環(huán)境以及愛爾蘭人的心理癱瘓，而伊芙琳并不知道自己身處這樣的環(huán)境。當伊芙琳和男友來到碼頭時，她看見巨大的黑色船體，“黑色”反映出伊芙琳對未知新生活的恐懼。“她用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鐵欄”“她雙手瘋狂地抓著鐵欄。”這里的鐵欄象征著束縛伊芙琳的牢籠，她被禁錮在自身的軟弱和愛爾蘭人的癱瘓狀態(tài)里。文中還提到伊芙琳和男友去看歌劇《波希米亞女郎》，波希米亞人追求浪漫、自由的生活，這恰恰是伊芙琳所憧憬的?！跋笳魇菃桃了棺髌返囊淮笏囆g特色，他作品中的人物雖然普通而又渺小，細節(jié)描寫平平淡淡，但象征起到了放大鏡的效果，使得一切變得既含蓄而又意蘊深邃?！?/p>

在《布里爾小姐》中，作者用毛皮圍脖象征布里爾小姐，圍脖被放在盒子里暗示出布里爾小姐與世隔絕?！白髡咔擅畹匾圆祭餇栃〗愕拿I為線索，折射出主人公的社會生活與感情世界。盡管這條毛皮圍領舊得很，在別人的眼中是過時得可笑的‘油炸牙鱈魚，但布里爾小姐對這毛皮圍領的親昵的自言自語——‘可愛的小東西！‘這小淘氣鬼！，讓讀者真切地感受到這毛皮圍領在布里爾小姐心中的分量。”另外，文中提到布里爾小姐的房間像一個壁櫥，“壁櫥”的狹小封閉也意味著布里爾小姐與外界隔絕的孤獨。

這兩篇小說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沒有一個特定的結尾?！兑淋搅铡返奈哪┻@樣寫道，“她雙眼望著她，沒有顯示出愛意，也沒有顯示出惜別之情， 仿佛是路人似的”。讀者深深感受到了伊芙琳的呆滯與絕望，但并不知道伊芙琳最終的結局。同樣，在《布里爾小姐》的文末，凱瑟琳為了表現(xiàn)布里爾小姐的絕望與悲傷這樣寫道，“但是，當她合上盒蓋，她覺得她聽到了什么東西在哭”。讀者并不知道布里爾小姐要怎樣生活下去，這種寫作技巧給讀者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間。

最后，兩篇小說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作者的個人經(jīng)歷。在喬伊斯生活的歲月，愛爾蘭為英國殖民地，曹菁認為都柏林的壓抑環(huán)境使喬伊斯和他朋友一樣過著頹廢的生活，所以他和他筆下的伊芙琳一樣選擇逃離。由此，通過伊芙琳這一人物的塑造，喬伊斯向讀者展示了他當時的自身狀態(tài)。喬伊斯在《都柏林人》中以他的家鄉(xiāng)都柏林為背景，深刻地揭示了都柏林人與壓抑的社會環(huán)境的沖突，以及他們試圖逃離卻最終失敗的痛苦。

曼斯菲爾德為了追求更高的文學造詣，放棄了原本安逸的生活，只身前去英國，從此她便成了一個流浪的靈魂，個性復雜的她經(jīng)歷著同樣復雜的人生歷程。她刻畫了一批在苦難中掙扎的女性，并且著重描寫她們的孤獨與恐懼。布里爾小姐的不幸遭遇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她生活的縮影。

三、《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之不同點

無疑，《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也有很多不同之處。首先，《布里爾小姐》中更多地運用了印象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印象主義起源于十八世紀六十年代的法國，最初它是繪畫藝術中的一種流派，之后逐漸應用于音樂和文學領域。在文學作品中，印象主義的一個特征就是作者會有意地描寫與人的感官密切相連的光，影和色彩，將瞬間的感覺經(jīng)驗轉(zhuǎn)化為人物的感情狀態(tài)。

“湛藍的天空涂抹了大片大片的金光，就像公園里濺滿白酒”，“半圓頂樂池后面，秀拔的樹上垂著黃葉，閃著金色云彩的藍天那一邊，透過樹間?！薄恫祭餇栃〗恪分械倪@幾句話營造出了一幅光影交錯的暖色調(diào)畫面，作者用環(huán)境的溫暖反襯出布里爾小姐內(nèi)心的孤獨。

其次，曼斯菲爾德在文中還較多地運用了與音樂有關的詞匯，這是因為她很小就開始學習音樂，也喜歡去聽音樂會，這樣的個人經(jīng)歷讓她傾向于將文學與音樂結合。在《布里爾小姐》中，主人公的心理活動通過樂曲和旋律的多次轉(zhuǎn)換得到充分體現(xiàn)?！艾F(xiàn)在長笛奏出‘柔和而清澈的一小段，非常優(yōu)美動人！……”輕快的音樂折射出布里爾小姐歡暢的心情。當布里爾小姐注視著周圍的景象時，樂隊吹奏起“ 噠——噠——噠，的的噠！的的噠！噠——的滴答滴答的噠！”，這歡快的旋律生動地映襯了她對生活的遐想，傳遞出布里爾小姐融入社會的渴望。當她沉浸在溫暖的氛圍中，幻想自己是社會這個大舞臺的一名演員時，新的曲子開始奏響，“曲子是熱烈的、明快的……曲調(diào)升高，升高，燈亮了?！卑簱P的曲調(diào)意味著布里爾小姐對人間真情的憧憬。這些句子向讀者展現(xiàn)了音樂的美，也利于讀者體會到布里爾小姐的心情。

最后，喬伊斯注重刻畫人物自身的心理沖突，而曼斯菲爾德強調(diào)的是布里爾小姐與外界的格格不入。在伊芙琳來到碼頭之前，她認真地思考自己應該離開與否，當她想到煩悶的生活，沉悶的工作和她母親的悲慘命運，“她驀然驚恐地站了起來。逃！她必須逃走！弗蘭克會救她。他會給她新的生活，也許還會給她愛情。……”然而，當她來到碼頭，看到翻騰的大海，她對未來的恐懼和愛爾蘭人的癱瘓心理徹底將她擊垮了，她最終放棄了追求新生活的努力。喬伊斯通過對伊芙琳的自我掙扎進行細致刻畫揭示了小說的主題，讀者也從伊芙琳的內(nèi)心掙扎中了解了愛爾蘭人的癱瘓心理狀態(tài)。

布里爾小姐的悲劇則與外界環(huán)境緊密相連。從布里爾小姐對周圍人們仔細的觀察可以看出，布里爾小姐一直希望能與他人親近。隨著故事的發(fā)展，布里爾小姐心懷希望，她以為自己又屬于社會的一部分，再也不會與世隔絕了。然而，一對年輕男女的對話讓布里爾小姐的希望瞬間破滅了，當他們說出“老蠢貨”“老丑嘴臉”“像油炸牙鱈魚的毛皮圍脖”這些侮辱性的詞匯時，布里爾小姐被深深地刺傷了，又回到了她封閉的自我世界。

四、結語

《伊芙琳》和《布里爾小姐》都體現(xiàn)了許多與傳統(tǒng)小說截然不同的敘事形式和表現(xiàn)技巧，如人物獨白，意識流，象征主義等，在這些寫作技巧上兩篇小說有著很多的共同點。當然，兩篇小說也有很多不同之處，《布里爾小姐》還體現(xiàn)了作者對印象主義手法的運用，而且富有音樂美，導致兩部作品的主人公悲劇的原因也不一樣，這些都和兩位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密切相連。通過對兩部作品的比較研究，可以加深對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理解，提高我們的鑒賞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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