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陜西省淳化中學 白明崗

失 眠

文 陜西省淳化中學 白明崗

編輯按：應廣大讀者要求，本刊自本期開始設立“文學藝苑”欄目，專門刊登與健身氣功相關的文學作品，小說、散文、紀實文學、詩歌等體例均可。本期刊登小說《失眠》作為開篇，歡迎廣大健身氣功愛好者踴躍投稿。

送兒子三口之家去機場，回家整理房間之后已經晚上九點半。按照平時的作息規(guī)律，正是他們開始休息的時間點。沒有了兒子三口的家庭徒然之間清靜了許多，兩個人都感覺缺少了什么。她一反常態(tài)地久久睡不著，翻來覆去。偷偷看了一下手機，馬上就要十點了。他其實也沒有睡著，只是裝著；這是他幾十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她以前睡眠質量比較差，他稍有一點動靜就會影響到她的休息。

聽到她長出了一口氣，他終于憋不住關切地問道：“睡不著？”

“嗯！”她回答道，“是不是我今天吃得過量了？”

“沒有啊！你一直都是很注意飲食的！倒是咱們的小孫子吃了不少?！彼隙ǖ刈鞔?。

“我下午沒有喝茶水吧？”她執(zhí)著地要找到原因。

“沒有！”他不容置疑地作答，“也許是兒子他們走了……”

“不是！兒子常年不在身邊，我已經習慣了！每天微信都能見到他們呀。”

他比她大五歲，一個學校教書，同一年退休。唯一的兒子在美國工作，并在美國娶妻生子。他以前是學校體育組組長，籃球高手；她是他的忠實粉絲。他們因籃球而結緣。她文靜，不善運動，教書、管家很是在行。周圍的人都羨慕他們和諧美滿，琴瑟和鳴。退休后他喜歡上了打麻將，每天下午都要約上好友玩幾個小時的麻將；籃球再也沒有摸過。她卻參加各種各樣的活動，唱歌跳舞，學習培訓……三年前在小區(qū)健身氣功輔導站學習健身氣功以來，她便一門心思地迷上了這項養(yǎng)生運動。以前睡眠質量不好的她現在頭一挨枕頭就能熟睡，而他卻慢慢地感覺自己的睡眠質量降低了，常常要痛苦經歷一兩個小時數綿羊后才勉強入睡。為此，他還偷偷去醫(yī)院看過醫(yī)生，偶爾吃一粒鎮(zhèn)靜藥來幫助睡眠。

她經常鼓動他習練健身氣功，講什么健身氣功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什么“三調合一”，什么“導氣令和，引體令柔”，什么健身氣功就是對身體臟腑的調理……她把老師講的內容原封不動地講給他聽。這些他信！他好讀書，閑來無事時就會翻看她訂閱的《健身氣功》雜志，也了解了一些有關健身氣功方面的知識。對照自己，《走出習練健身氣功的幾個誤區(qū)》與《架子·面子·身子——男士練功需要邁過的三道坎》這樣的文章好像專門針對他這類人說的。他明顯感覺到身體的每況愈下，深感胳膊腿都不如退休前靈便了。對照微信朋友圈流傳的“男人變老的六個征兆”，自己竟占了五個！有次他偷偷在她后面模仿做“兩手攀足補腎腰”動作，怎么努力也夠不著腳面。也許這就是中醫(yī)所說的“用進廢退”的道理吧。

“你這人就是太看重面子！”她的話又回響在耳邊。面子？一想起這兩個字，他的臉又開始發(fā)燙。去年他在打麻將時突然發(fā)暈幾乎倒地，被牌友送進醫(yī)院一檢查，竟然查出頸椎病、高血壓、輕微腦梗。他一直都無法相信，自己響當當的身體，竟然就生病了！穿著練功夫急匆匆來到醫(yī)院的她竟被醫(yī)生披頭蓋腦地訓斥道：“你這女兒是怎么當的！你爸血壓都170了，竟然不阻止他打麻將！”當著牌友們的面，他們兩個滿臉通紅。他那次真是大失臉面，成為后來朋友們尋開心的話題！也別說，沒退休前，他比她顯年輕，他是大帥哥，她怕他花心。退休后，她就好像逆生長一樣。他卻顯得老氣橫秋，加之花白了的頭發(fā)，自己感覺都要比她老十多歲。那次從醫(yī)院回來后，他戒掉了打麻將，早晚就在小區(qū)溜圈。他不大情愿與她一路外出，恐怕又鬧笑話……

“我想起來了！我今天有一件事沒有做……”妻子打斷了他的思維。

“健身氣功！”他們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

是的，自從她習練健身氣功后，沒有一天間斷過。不適宜出外的天氣，她就在家里客廳隨音樂鍛煉。她說，健身氣功就要堅持不懈，這樣才會有效果。他眼看著她動作一天天的熟練起來，人也一天天的精神煥發(fā)。原來不善交際的她竟然成為健身氣功輔導站的骨干學員與輔助教練，把他這個當年的運動健將遠遠甩在了后面。她建立了健身氣功微信群，不僅有輔導站的所有學員，連同遠在美國的兒子、兒媳也加入其中。他們經常在微信群中討論練功心得，分享健身氣功方面的動態(tài)。她的生活真是充實、快樂！每天晚上聽到她熟睡的呼吸聲，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跟著她學習健身氣功。但是一到天亮，他就以這樣那樣的理由退縮了。

兒子一家回來的這四天時間讓他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會幸福滿滿一會倍感失落。健身氣功在兒子美國的社區(qū)也得到宣傳，受母親電話、微信的影響，兒子、洋媳婦在美國也加入了健身氣功俱樂部，連同剛剛上學的小孫子都能像模像樣地做動作，這四天他們組成了統(tǒng)一陣營。一家老小早晚集體出外與大家習練健身氣功，而他只能作為一個旁觀者尷尬地在一旁給他們照看手袋、服裝。聰明可愛、中西結合、還能做健身氣功的小孫子自然成為輔導站學員們熱情追捧的明星，大伙爭著與他合影拍照！看著小孫子稚嫩的雙手認真地跟在大人后面做動作，他的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樣甜蜜。這就是人常說的“隔輩親”吧！有次在飯桌上，小孫子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道：“奶奶是小美女，爺爺out了！媽咪說了，健身氣功是我國的優(yōu)秀文化，爺爺一定要學習哦！”一家人都笑了；他也笑了，只是笑得很難堪。“我國的優(yōu)秀文化！”小孫子的聲音時時響在他的耳邊，讓他既驕傲又慚愧！

她已經穿戴整體地在客廳開始隨音樂習練健身氣功·六字訣了，音量開到足夠的小。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這舒緩美妙的音樂簡直就似神曲，一絲絲地熨拂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因失眠引起的煩躁心緒變得寧靜。透過臥室房門，欣賞著她心無旁騖的動作、神態(tài)，他的心中滿是感動?！敖∩須夤醚?！”他由衷地從心底發(fā)出這樣地感嘆！

她重復習練兩遍六字訣后，臉色在燈光下更顯紅潤、神圣。揉腹、搓手、浴面，每一道程序都不省略。用溫水洗臉之后，她帶著滿足回到臥室。時間剛過十一點，他們都收到兒子發(fā)來的信息。給他的除了報平安外，兒子特別叮囑他必須跟媽學習健身氣功。他不容置疑地回復道：放心，兒子。我一定學習健身氣功，從明天開始！小孫子也在微信上發(fā)來語音，他稚嫩的聲音甜甜地說道：“爺爺，下次回來我要與你比賽健身氣功！”他也回了語音：“爺爺聽寶貝的話！明天早上就跟奶奶去學習！”孫子不依不饒，竟然發(fā)語音給奶奶，讓奶奶明天早上把他習練健身氣功的視頻發(fā)來證明才放心。

她準備關了音樂，他說：“不急關，讓我再聽一會！”她回到床上，很快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他在舒心的音樂聲中也慢慢睡意矇眬，他感覺到自己迎著朝陽，在公園的綠樹旁正跟在她的后面做動作，身輕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