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瀛（阜陽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

□藝術學研究

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

張瀛
（阜陽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安徽 阜陽 236037）

摘要：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體現在篆法、章法、圖形和色彩等方面。篆法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基礎，章法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顯著特征，圖形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重要視覺形象。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色彩裝飾主要指印泥的色彩和在中國畫、書法等作品上的功能與視覺效果。應該深入學習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創(chuàng)意思想。

關鍵詞：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篆法；章法；圖形；色彩；裝飾美

印章是以漢字中的篆書作為主要的造型依據，通過鐫刻在事先準備的石頭（載體）面上來展示美的藝術形式稱印章藝術。它是石材的品質、篆法、刀法、章法、邊款、印鈕等相結合的藝術品。在中國，印章藝術歷史悠久，據現出土的印章實物看，印章早在春秋戰(zhàn)國之前就已產生，后經歷代的發(fā)展與演變，其藝術魅力之本身與造型藝術之價值，從實用到藝術，從書畫的從屬地位到逐漸成為獨立的藝術形式等，呈現出流派多樣、風格眾多、形式優(yōu)美、具有鮮明民族傳統(tǒng)藝術風格的篆刻藝術。在印章藝術的發(fā)展過程中，印章藝術的篆法、章法、圖形、色彩等作為一種獨具一格的藝術表現方法和藝術形式，體現出一種介于文字與圖形之間的、不同于一般繪畫和書法的獨特藝術魅力，同時它又具有一定的工藝、裝飾設計特性。從裝飾藝術的角度而言，它是以一種裝飾性手法進行設計、造型的獨特的裝飾藝術樣式。因此，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篆法、章法、圖形、色彩等體現出很強的裝飾藝術美，這無論是古璽印，還是秦漢印，無論明清的印章流派，還是今天的印章藝術等都是如此。

篆法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基礎。篆法主要指識篆，并且把所刻內容用相應的文字巧妙地安排在石面上。篆法中最重要的是配篆，它是一門篆書入印時選擇與配合的學問。配篆可以主要用繆篆，也可以根據需要選用甲骨文、金文、小篆、隸書、魏碑等書體作為表現內容，雖然它們并非是印章篆法中的主流，但在篆法方面都體現出鮮明的裝飾藝術特征。印章藝術的篆法裝飾美尤其體現在書法本身的裝飾美上。印章文字又稱“摹印篆”，即漢印上的文字，稱漢篆也叫繆篆。其特征是比秦篆平正方直，有隸書筆意?？娮瓬喓穸嘧恕⒏挥星槿?，寫法變化多樣，是印章藝術的基礎文字。一般認為，漢字起源于象形，象形本身就是中國古老的傳統(tǒng)裝飾藝術的樣式之一，它對以后的書法影響是非常大的。如無論是金石味濃厚的西周鐘鼎文，還是古樸的秦篆漢隸，無論是飄逸的草書，還是規(guī)正魏碑有唐楷等，雖然藝術形式上、用筆用意上有加工、有取舍，但仍未能脫離漢字本身的裝飾美。實際上，印章藝術的篆法裝飾美是書法本身裝飾美的轉換形式，即篆法裝飾美是書法、書法的章法和雕刻刀法結合的藝術。在這一結合體中，書法是基礎、前提，而刀法鐫刻則是書法的繼續(xù)和使其存在的保證，所以，書法的線條組合、氣韻生動、章法布白等裝飾形式是否合理對刻印關系十分密切。一般說來，一方印章是由一個以上乃至較多的文字組合而成的，而每個文字的結體都是由筆畫的多少、長短、正斜、收放、疏密、疾徐等建構的，而這些裝飾藝術形式與技巧處理的得當與否對印章藝術篆法美的創(chuàng)造有著直接的影響。如漢代制印藝人將某些字的筆畫或延長或作回曲折疊之狀，使印章的整體布局比較勻稱，這樣又使它不同于小篆求整齊、均衡、對稱的結構美。在漢代被列為和繆篆并列的六書之一的“鳥蟲書”在印中也有使用。從鳥蟲書的印章中可以清晰看出鳥形、魚形、龍形、蟲形等圖形符號的筆畫組成，形象概括，線條有曲屈勁健之美，在構成形式上，有變化呼應、和諧統(tǒng)一的裝飾趣味。宋元以后制印者采用九疊文，于是印文屈曲盤回，停勻整齊更顯裝飾情趣（當然也就失去了同秦古璽“分朱布白”自然生動，古拙渾厚的意趣）。由此可以見出，書法本身的裝飾美是印章藝術的篆法裝飾美的重要基礎。

章法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顯著特征。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常用的章法有平正與勻落、疏密與統(tǒng)一、巧拙與粗細、增減與重復、挪讓與呼應、盤曲與變化、穿插與拼筆、留紅與空白、離合與變形、回文與合文、加邊與界劃、書體與變通等。印章的章法的裝飾美實際上也是根據文字構成的一門學問。朱復戡先生在《課徒印語》中論述：“印章在小小的方寸之地安排著幾個篆字，就必須具備著文字之間的分行布白，筆畫之間的距離平勻，文字要統(tǒng)一，圖案要相稱，結構要協(xié)調，即所謂互相呼應而不能雷同，雷同就顯得呆板了?！盵1]可見，印章的結字的筆畫和布白的疏密與虛實的不同是構成印章的不同流派和不同藝術風格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這些裝飾特征和重構空間的藝術處理也是印章藝術在印面形態(tài)構成上的主要應用。特別是這些章法的裝飾化特征是有規(guī)律的，把這些平正與勻落、疏密與統(tǒng)一、巧拙與粗細、整齊與工整、均衡與和諧、秩序與節(jié)奏等運用到具體的篆刻中，既要求生動有變化，平中求奇，方中有圓，工整中求變化，變化中求統(tǒng)一，又要寓統(tǒng)一于多樣，以點線構成文字的結體元素，作為一方印章構成的基礎。這樣才能使整個印章藝術的空間布局給人以秩序感，在視覺上有整齊的裝飾美和齊而不齊、活而不亂的藝術情趣，使印面空間成為有生命有活力的構成形式，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提高人們的審美情操。在印章藝術的章法、篆法和刀法等一系列要素中，首要的要素是章法，其次才是篆法、刀法等。強烈、和諧的章法構成形式是印章藝術裝飾美首先要強調的。“裝飾風是東方藝術解決藝術與自然的對立關系的一種最巧妙的手段。”[2]所以，在方寸之中，創(chuàng)造意境美、節(jié)奏美、韻律美、對稱美、秩序美、和諧美，也就是章法的裝飾美。

圖形是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裝飾美的重要視覺形象。印章藝術除自身的材質美和印鈕的藝術美共同構成印的本體之外,印面的印式圖形也多種多樣,印章的印面形狀除正方形朱文、白文外，還有長方形、圓形、半圓形、橢圓形、瓦當形、古錢幣形、葫蘆形、心形、扇形、肖形、異形、自然形以及由兩個、三個、四個幾何形組合的連珠式等各種印面形式，這些印式規(guī)律是印章藝術裝飾形式美特點之一。就連珠印印式美來看，“它與圖案特點不同，圖案的二方連續(xù)和四方連續(xù)紋樣，只要求對稱平正，比較呆板。而連珠印從印面上可以看出是由幾種不同幾何形的連續(xù)，富于變化，在變化中求統(tǒng)一，在統(tǒng)一中求變化，表現了意境、神韻和風格”[3]。圖形規(guī)范化與文字裝飾化是印章藝術裝飾美的兩種境界，圖形規(guī)范化在古肖形印中可以看出既簡單又概括，有濃厚的裝飾性，又不失其精神氣韻，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古代肖形印可分為兩大類：一是純圖形象形??；二是裝飾圖案中附有文字印。純圖形象形印如：龍鳳十二生肖以及人物、風景、建筑等，作為圖形入印的一種治印形式；附有文字之肖形印以漢印為多，中間刻姓名、吉語等，四周附以龍虎鳳龜繞于印文四側的“四靈”等圖形。后人稱之為“四靈印”。也有刻象形裝飾圖案以代其文字，在漢印中別具一格。在印章藝術中圖形印吸收了古畫像磚、石刻、瓦當以及古代圖紋風貌運用與篆刻藝術所特有的技法，通過高度概括與夸張變形，形成一幅優(yōu)美的裝飾符號，耐人尋味，使人聯想，它比單純的裝飾圖案化有更高的境界”[4]。

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色彩裝飾主要指印泥的色彩和在中國畫、書法等作品上的功能與視覺效果。在中國，印章所用印泥色彩主要有大紅色、朱色、藍色等。其中前兩者不僅是常用的色彩，而且有著吉祥、喜慶、娛目等寓意與作用，并且本身極具裝飾性。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色彩裝飾特征與功能在文人畫藝術上體現得尤為明顯，表現在它與詩、書、畫緊密結合在一起建構了中國文人畫藝術的特有形式。在中國繪畫史上，詩、書、畫、印共存于同一畫面之中，構成有機和諧的藝術整體。印章藝術與詩、書一樣在文人畫藝術作品中的作用，體現在：補充空白，平衡畫面；欄邊封角，以求聚氣；聯系物象，彌補散漫；因勢隨形，加強氣勢等。印章雖小，但它的使用與裝飾形式尤其得到了文人畫家的高度重視。如著名畫家陸儼少曾經說過：“一方小小的紅印章，在畫面上起著調整構圖和增加節(jié)奏感的作用。”[5]因此，從中國傳統(tǒng)文人畫家對印章的使用情況來看，種類是非常多的。如就其形式功能和作用來說，一般可以分為兩大類：隨款印和布局印。前者通常以姓名、字號為主要內容，又稱姓名章。后者以詩、文、年號、屬象（指中國的十二屬象）、籍貫、寄居地等為內容，也稱閑印章。它們既有題款之功效，也能補題款之不足[6]。特別是鮮艷的大紅、朱紅印泥鈐在黑白對比、墨韻色章的文人畫作品上，既可以破形化板，活潑畫面，也可以平衡畫面的色彩，協(xié)調畫面的氛圍，增強或使畫面具有很強的裝飾性?？梢?，艷而不俗，單純明快，具有特殊裝飾效果的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色彩裝飾在文人畫藝術創(chuàng)作中，有著特殊的功能與意義。

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也是表達藝術家思想情感、再現藝術家的藝術修養(yǎng)的表征，同時這些藝術裝飾又是傳遞美的媒介或橋梁。從中國印章起源開始，它的裝飾美就顯現出了人們追求自然境界、追求生活美、追求藝術意境的思想與品格。如所謂章法，在篆刻上稱為“分朱布白”，是根據入印文字、圖形、印面樣式進行構圖的學問，也是千變萬化、豐富多彩的藝術設計。因此，在治印過程中，治印者為求達到形式與內容高度的完美與統(tǒng)一，往往虔誠地把握其組織變化規(guī)律，小心翼翼地用裝飾化的藝術語匯，由無規(guī)律變?yōu)橛幸?guī)律，將不定形的變?yōu)槎ㄐ?，把文字、圖形的本體元素升華為裝飾藝術的視覺元素，把印章的特點加以強化，從而使印章藝術從屬于現實規(guī)律、藝術規(guī)律，創(chuàng)造出高遠、平遠和深遠的藝術境界?；螂S心所欲，漫不經心，以雅玩的文人心態(tài)，對文字的多少、筆畫的繁簡、篆法、刀法、朱文、白文等進行任意地、大膽地取舍與斧劈刀削，創(chuàng)作出狂、怪、古拙、稚氣等篆刻作品，本身就是藝術家等思想情感和藝術修養(yǎng)的再現。由此也可以見出，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是一種人的內在情感的轉化, 即藝術家把文字、圖形、色彩等印章藝術的視覺元素作為一種傳達對自然、人生、社會現實感受、認知、領悟。在關注印章藝術的古意、品格、氣韻和視覺形象的對比、變化、和諧、統(tǒng)一的創(chuàng)造，以及章法、刀法的構成與運用中，已經把自我融入其中了，從而在方寸空間里，通過裝飾手法與裝飾形象傳達了藝術家的思想感情。

綜上所述，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篆法、章法、圖形、色彩等體現出很強的裝飾藝術美。同時它也是傳統(tǒng)印章藝術家們的心靈寫照。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篆法、章法、圖形、色彩也是中國印章藝術裝飾美設計的基本法則。如果善于應用，則可變化無窮。因此，對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的基本規(guī)律深入探索，既要從美學理論上概括、總結出古人制印的基本規(guī)律，也要深入學習古人大膽創(chuàng)新的精神，尤其是要深入研究古人制印的創(chuàng)意思想，這樣對今天繼承與發(fā)展中國傳統(tǒng)印章藝術的裝飾美才真正有意義。在當代多元化的藝術語境中，治印者要善于繼承優(yōu)秀的文化傳統(tǒng)，并結合當代藝術觀念，不斷提高審美力，發(fā)現美的規(guī)律，注重藝術的自律性。既要嫻熟地掌握古人對篆法的深刻認識與運用，又要對章法和精湛刀法的運用、對分朱布白的合理裝飾進行深刻地理解；既要宗篆刻之正本，食古要化，又要與當代的藝術語言、文化觀念、生活方式、審美觀念等相結合，創(chuàng)作出有“方寸氣象”“自然之妙”“逐無盡之意”，符合現代人生活品質與審美趣味的印章藝術的裝飾美。

參考文獻：

[1]陳壽榮.怎樣刻印章[M].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0:62.

[2]陳兆復.中國畫研究[M].云南,人民美術出版社，1980:157.

[3][4]張瑩.試論印章藝術的圖案美[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1990（4）：41.

[5][6]程明震.文心后素——文人畫藝術研究[D].東南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0:79-80.

中圖分類號：J292.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4-4310（2016）03-0142-03

DOI: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3.33

*收稿日期：2016-03-02

作者簡介：張瀛（1960-），本名張瑩，男，安徽潁上人，阜陽師范學院美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