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清
看了這個題目,有的讀者朋友可能會問:你是不是不行了,快告別人世了?要不然,干嘛想到要寫這樣晦氣的題目呢?
請好心的朋友們放心,我雖已年屆76歲,但自覺身心俱健,離死亡“那一天”可能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呢!記得我75歲生日那一天,央視主持人敬一丹同志給我發(fā)了這樣一條慶生短信:“田政委永遠是年輕戰(zhàn)士的形象!年方七五,生龍活虎!”看了一丹這條短信,讀者朋友對我的身體狀況大概就可略知一二了。
我之所以寫這個題目,倒不是真的要立什么遺囑,而是想借此談?wù)剺淞⒄_的“生死觀”問題。
李開復(fù)從癌癥中康復(fù)后,說了這樣一段話:我覺得中國人太忌諱談?wù)撍劳隽?,很少人能夠真正面對?!断蛩蓝肪褪亲屛覀儾辉偌芍M死亡這件事情,讓死亡成為一個溫和的朋友。
倒是我國臺灣地區(qū)的有些人對死亡問題看得開,比如臺灣仁德醫(yī)護??茖W(xué)校,就死亡體驗課程舉辦觀摩會。學(xué)生舉辦寫遺囑、入棺、封棺、被掩埋等歷程。我想,如果大陸有什么地方舉辦這樣的活動,我一定積極報名參加。不過我又擔(dān)心,當(dāng)我活著入棺時,可能禁不住笑出聲來,這樣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我最佩服最贊成的,還是毛主席生前講述過的他老人家的“生死觀”。毛主席生前,在不同年代、不同場合、對不同的人,多次談到自己的死,風(fēng)趣豁達地講述自己的“生死觀”。
毛主席認為,生、老、病、死是生命在不同時期的表現(xiàn)。“辯證法告訴我們,有生就有死,有勝利也有失敗,有正確也有錯誤,有前進也有后退。冬天過去就是春天,夏天熱完了就到了秋天,等等?!比硕际且赖?,“如果不死人,從孔夫子到現(xiàn)在,地球就盛不下了。新陳代謝嘛!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是萬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泵飨鲝垖嵭谢鹪?,1956年4月27日,他和黨內(nèi)外共136位高級干部在懷仁堂簽署了死后實行火葬的倡議書,他是第一個簽名的。
當(dāng)然,毛主席也主張,“在革命隊伍,必要的追悼會還是要開的,這也是為了寄托哀思。但不要像老百姓那樣辦紅白喜事,搞得那么熱鬧?!庇幸惶?,毛主席認真地對護士長吳旭君同志說:“我在世時吃魚比較多,我死后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長江里喂魚。你就對魚說:魚兒呀,毛澤東給你們賠不是來了。他生前吃了你們,現(xiàn)在你們吃他吧,吃肥了你們好去為人民服務(wù)。這就叫物質(zhì)不變定律?!泵飨呀?jīng)于40年前永遠離開了我們,但他的豐功偉績和高風(fēng)亮節(jié),將永遠留在億萬人們的心中。他的“生死觀”作為他的思想的一部分,也必將成為留給我們的一份寶貴的精神遺產(chǎn)。在這份精神遺產(chǎn)中,我們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位偉大的唯物主義者的博大胸懷和無所畏懼的崇高精神。
這里,我還想說說已故的黃苗子和郁風(fēng)這一對賢伉儷。他倆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十年,一個書,一個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為中國美術(shù)界一對耀眼的“雙子星座”。
看過黃苗子散文的同志大概記得,他曾在70歲時寫過一篇文章叫《遺囑》,后來在75歲時又續(xù)了一篇。從這兩篇文章中,可以看出這位老人對生與死的達觀心態(tài)。黃苗子說:“我和幾個老朋友像丁聰呀在一起時曾有過議論,我們現(xiàn)在還活著互相做個挽聯(lián),寫幾句紀(jì)念的話,趁我們都能親眼看到的時候,大家互相欣賞一番。也可以互相寫個悼詞,互相對著念,這比死后聽不到了會好許多?!睋?jù)黃苗子記述,他曾和幾位朋友討論過骨灰的處理方法,有人主張由一位長者主持,在抽水馬桶旁邊,默哀畢,就把骨灰倒進馬桶,并扳動水箱把手,禮畢而散。有人主張和在面粉里包餃子,給親友用餐,這樣可以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倍感親切。
黃苗子認為,最好把骨灰拿去喂豬,豬吃肥壯了再喂人,通過往復(fù)循環(huán),省得包在餃子里吃的人覺得惡心。黃苗子說:“死是自然規(guī)律,一定要來的,你憂心忡忡,害怕都沒有用,還不如順其自然,能活多久是多久?!庇腥藛桙S苗子:“你是愿意死在郁風(fēng)前頭還是后頭?”黃苗子回答:“我愿意死在前頭,因為死在前頭不用給老伴送葬,就少一點痛苦,也少一點思念?!彼€舉例說:“錢鐘書是幸福的,因為他先走了,留下楊絳一個人。一個人最慘的是晚年沒有寄托,像楊絳有一肚子學(xué)問,她可以完成錢先生未竟的事業(yè),痛苦會少些?!?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1/19/yssj201603yssj20160333-1-l.jpg" style="">
號稱“中國文字改革之父”的周有光老先生,現(xiàn)年已111歲,他的夫人張允和享年93年,于2002年8月14日忽然去世。那天前夜,她還和來客談笑風(fēng)生,來客還給她拍了最后一張照片。她的骨灰埋在北京門頭溝觀澗臺的一棵花樹根下,“化作春泥更護花”。
聯(lián)合國衛(wèi)生組織把人的生命質(zhì)量概括為四句話:生得好,老得慢,病得晚,死得快。生得好,不是說你長得多漂亮,男的是“高富帥”,女的是“白富美”,而是說你父母遺傳給你的基因好,沒有遺傳性疾病。老得慢,老是不可抗拒的,但是可以延緩的。病得晚,假如你能活到100歲,到你99歲又364天之時再得病。死得快,怎么這么說呀?這不是詛咒人嗎?不是的,死得快是在前三條的基礎(chǔ)上說的。人生是一個過程,就是生老病死。除了自殺,一般說來,人不能選擇自己的死法。我認為,如果能做到生得好、老得慢、病得晚,那么死得快無疑是最好的一種死法。
我常這樣想,自己努力做到無疾而終、壽終正寢。當(dāng)我活到了“該死”的時候,頭一天晚上,還和家人、朋友歡聚一堂,美餐一頓、談笑風(fēng)生。第二天早上,家人叫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停止呼吸了,到馬克思那里報到去了。我認為,這是最好的一種死法。如果有人問:這種死法有什么好處?
我想引用中共中央政治局前常委、國務(wù)院前副總理李嵐清同志的四句話,作為回答:自己不受罪,親人不受累,節(jié)省醫(yī)藥費,有利全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