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華
(順德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人文社科學院,廣東 佛山 528333)
文化素質(zhì)教育
墨子“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shù)”文化內(nèi)涵及對現(xiàn)代職業(yè)教育的啟示
陳建華
(順德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 人文社科學院,廣東 佛山 528333)
對墨子“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shù)”十二字進行詞義的辨析和文化的發(fā)掘,揭示其在今天高職教育人才培養(yǎng)上所具有的現(xiàn)實價值。
墨子;德行;言談;道術(shù);高職教育
著名歷史學家陳寅恪在《鬼字原始意義之試探》一文中說:“依照今日訓詁學之標準,凡解釋一字即是作一部文化史?!笔荜愂线@一學術(shù)思想的啟發(fā),我們在這里對《墨子·尚賢》篇中“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shù)”三句進行詞義學上的尋根溯源和引申闡釋,也可算是為墨子研究做一點“文化史”的工作。
該篇原文為:“況又有賢良之士,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shù)者乎,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弊g成現(xiàn)代白話文,即是:“何況有賢良的才士,具有敦厚的德行,善辯的才能,廣博的道術(shù),他們無疑是國家的珍寶,社稷的輔助?!?/p>
這是墨子對“兼士”的培養(yǎng)所提出的人才標準,具有極強的針對性、極高概括性,且其內(nèi)在有著嚴密的邏輯聯(lián)系,值得我們認真探究。
從文字學角度說,“德”在金文中寫成“悳”?!皭湣笔恰爸薄钡姆只郑劬λ吹恼胺绞恰爸薄?,故沿正道直行的人為“有德”之人?!爸薄毕伦旨印靶摹保团c人走路時的意識、動機、心意有關(guān)。有德的人,內(nèi)外相得,故《說文》心部云:“悳,外得于人,內(nèi)得于己也?!?/p>
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十分重視道德的建設(shè)。《尚書·召誥》:“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薄渡袝た嫡a》:“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王命?!闭J為王者有高尚的道德,是其能保持長期統(tǒng)治的重要基礎(chǔ)。
春秋以后,“德”的含義進一步豐富,《左傳·文公元年》:“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讓,德之基也?!币浴爸摇?、“信”、“卑讓”為道德之正;《左傳·文公十八年》進一步指出以孝、敬、忠、信為“吉德”,以盜、賊、藏、奸為“兇德”,給“德”的內(nèi)涵作了具體的分類;主張“德治”的孔子,在對“德”的內(nèi)涵作進一步論述中,又區(qū)分出“大德”與“小德”,“君子之德”與“小人之德”。
“德”與“行”相組合,形成“德行”,指的是個人的道德品質(zhì)和道德行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無不以“德行”作為人之最高標準來衡量。作為“中華文化之源”的《周易》,在卦爻辭中多次出現(xiàn)“德行”,如“議德行”(《易·節(jié)》)、“存乎德行”(《易·系辭上》)、“君子以常德行”(《易·坎》)、“德行常易以知險”(《易·系辭下》)、“德行恒簡以知阻”(《易·系辭下》)等等。其中,《周易·節(jié)卦》的論述最具代表性:“君子以制數(shù)度,議德行?!痹撠躁U述“節(jié)制”的主題,以為事物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是“節(jié)”,即做到“中行有度”。順應(yīng)這個規(guī)律,人類社會就能持續(xù)、順利發(fā)展。該卦由自然引入人事,落點于“君子修身”上面,認為君子有了“儉以養(yǎng)德”、“克己復(fù)禮”的節(jié)制,就能得中并通行無礙??追f達疏:“德行,謂人才堪任之優(yōu)劣。”“德行”成為判別人才優(yōu)劣的最高標準。
儒家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更強調(diào)“德行”的重要價值?!墩撜Z·先進》:“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痹诳鬃友壑校暗滦小本邮?,“言語”、“政事”、“文學”居后??鬃诱J為其眾多弟子中,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四人在德行表現(xiàn)方面最為突出。
作為中國“詩歌之源”的《詩經(jīng)》,也多對“德行”多有贊頌。如《詩·大雅·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薄坝X”念ɡù,為“梏”的假借字,訓為“大”、“正直”。據(jù)考證,《抑》詩作于衛(wèi)武公晚年,作者目擊時弊,作詩自儆,兼刺王室,宛轉(zhuǎn)表達對周王朝黑暗腐朽政治和對貴族王室的不滿。在該詩里,出現(xiàn)“德”字的句子還有:“抑抑威儀,維德之隅”(哲人威儀,周密嚴正,內(nèi)有美德,外有端莊之容);“顛覆厥德,荒湛于酒”(道德品質(zhì)被敗壞干凈,沉湎于酒池肉林);“辟爾為德,俾臧俾嘉”(發(fā)揚你的善德懿行,使之盡善盡美,品格端正);“溫溫恭人,維德之基。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保ㄖt恭之人,溫和寬厚,是道德的基礎(chǔ)本原。他若是圣哲之人,告訴他古人的善言,他便會遵循實踐)詩人敏銳地看到:社會的“失德”,將會使民風敗壞,政綱淪喪,社會失序,最終丟掉政權(quán),故在詩的最后,詩人警告道德淪喪的統(tǒng)治者:“回遹其德,俾民大棘!”(你的品德邪僻不良,你使庶民大大遭殃)
作為在先秦時期與儒家一樣處于“顯學”地位的墨家,在道德的理解和宣揚上與儒家不謀而合?!赌印氛劶啊暗滦小庇腥?,《尚賢上》:“況又有賢良之士,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尚賢下》:“使不知辯德行之厚,若禹、湯、文、武,不得加也?!薄洞笕 罚骸暗滦小⒕?、長老、親戚,此皆所厚也?!钡谝惶幍木唧w指向為“士”,第二處的具體指向為具有最高德行的古代禹、湯、文、武圣王。第三處認為君上、長輩和親戚為道德之所厚。可見“士”、“圣王”、“君上”、“長輩”、“親戚”等是《墨子》所認可的“德行”體現(xiàn)者。計《墨子》一書出現(xiàn)“德”共34次,除以“德”指道德品行之外,還有“德音”指天子詔令,“德庸”指天子功德,“德威”、“德明”狀“以德為本”之人的尊嚴與賢明,“德義”述美好的德性和符合正義的行為等等。
《墨子》不斷強調(diào)“行”的重要價值。《經(jīng)上》:“行,為也?!薄督?jīng)說上》:“志行,為也?!薄盀椤奔础安粩嘧鍪隆敝狻S帧督?jīng)說上》:“所為不善名,行也。所為善名,巧也,若為盜。”清代著名古文字學家王引之解釋為:“言所為之事不著名,是躬行也;所為之事著名,是巧于盜名者也[1]。意即所做的事不是為了出名,只是覺得合適就做下去。至于為了出名而去做事,那就是欺世盜名了。又《尙同上》:“去若不善言,學國君之善言。去若不善行,學國君之善行。”《兼愛下》:“今若夫兼相愛,交相利,此自先圣六王者親行之。”認為國君是一國的仁人,要學習他的善言和善行。對于“兼相愛”和“交相利”,古代的六位圣王都是開始親自踐行的?!豆稀菲e了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越王勾踐四人的行事為例,說明“此四君者,其服(服飾)不同,其行一也。翟也知行之不在服(服飾)也。”可以看到,墨子強調(diào)的“行”,其實就是強調(diào)“道德的實踐”?!豆稀菲铮涊d了告子與墨子的對話,告子說:我能治國為政。墨子說:為政就是口言之,而身必行之。如今你口能言而身不能行,這是你不能治身。你不能治身,怎么能談得上治國呢?
“言足以復(fù)行者常之,不足以舉行者勿常?!保ā陡罚┰谀涌磥恚彩悄苷f得到做得到,才是高尚的;說出來做不到,就不是崇高的。顯然,出身于小生產(chǎn)者階層的墨家,比起其他學術(shù)流派來,更重視以行為先,不說空話。
墨子的重“行”,尤其體現(xiàn)在對身教的極其重視?!赌印ば奚怼罚骸霸瓭嵴吡鞑磺?,行不信者,名必耗。名不徒生,而譽不自長。功成名遂。名譽不可虛假,反之身者也。”墨子認為:君子只有為人垂范,率先修身,才能教育別人。一個人只有實實在在地踐仁行義,做出榜樣,在下者就會聞風而動,達到孟子所說的“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2]的境界。
中國哲學注重“行”、“知”結(jié)合。如《左傳·昭公十年》:“非知之實難,將在行之?!薄盾髯印と逍А芬苍疲骸安宦劜蝗袈勚?,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學至于行之而已矣?!泵鞔軐W家王廷相更強調(diào)親身“履事”和“實歷”,主張“行得一事即知一事,所謂真知矣?!保?]明清之際的哲學家王夫之在《禮記章句》中批評陸王心學“以其所知為行”,提出“知行相資以為用?!苯膶O中山提出“知難行易”、“行先知后”的哲學命題。以上種種重“行”的理論,與墨子的尚“行”思想意脈相通,相互表里。
邏輯清晰、厚重有度的“言談”,是個人內(nèi)在才情與外在魅力的重要表征。
語言是靈魂的透視鏡,“言談”最能綜合考量一個人的素質(zhì)與能力。先秦時期,許多思想家已經(jīng)看到“言談”的魅力,尤其在春秋戰(zhàn)國百家爭鳴的時代,“一人之辯,重于九鼎之寶;三寸不爛之舌,強于百萬之師?!保?]好的“言談”,可以讓一個人平步青云,也可以達到安邦定國的重要作用。
考諸文字,“言”、“談”的意思不盡相同?!墩f文》:“直言曰言,從口,平聲?!薄把浴钡谋玖x就是“說話”。同時,“言”還有“記載”、“陳述”、“學說”、“語言”等不同意義。
墨子非常重視“言”,據(jù)張仁明教授統(tǒng)計,全書共出現(xiàn)“言”字301次[5]。墨子從不同的方面闡釋了“言”的意義?!督?jīng)上》:“言,口之利也”;“言,出舉也”;“信,言合于意也”。譯成現(xiàn)代漢語,即言談是口舌的功用;言語是把概念所反映的內(nèi)容說出來;誠信,是指言語符合思想;《經(jīng)說上》:“言,謂也。言猶名致也”;“執(zhí)作言而意得見,心之辯也?!奔囱赞o是用來稱述事物的,言辭由概念聯(lián)結(jié)而成;掌握所要說的話,自己的意思得以表達出來,這是心靈明辨的結(jié)果?!缎∪ 罚骸肮恃远喾剑忸?、異故,則不可偏觀也。”即言語有多方面的意義,有不同的類型,有不同的根據(jù)和原因,不能片面地觀察。
“談”的語義相當于“語”?!墩f文》:“談,語也。”段玉裁注:“談?wù)?,淡也,平淡之語?!薄罢劇睆娬{(diào)的是對話,是兩人或雙方的交互談?wù)?,氣氛比“講”要平易很多。在古代,“講”常用于交戰(zhàn)雙方的議和或?qū)嶋H演練的講解,也引申為講解某一方面的系統(tǒng)知識。而“談”則是強調(diào)在和諧氣氛下的談話。即使所談的內(nèi)容是重大的,但談?wù)摰姆绞竭€是輕松的。
墨家是很善于言談的。他的言談首先有著鮮明的主題,每一個主題由墨子的若干段語錄連綴而成,如“子墨子云”在《兼愛》中篇出現(xiàn)7次,在《非攻》中篇出現(xiàn)7次,在《非樂》上篇出現(xiàn)10次等;其次是每篇的內(nèi)部有著相互的聯(lián)系,所有的話語成為有機的整體,其中既有自設(shè)自答,也有不經(jīng)意的詰難;再次是有意識地在論說中運用形式邏輯。其《墨經(jīng)》里用“類”(種類)、“故”(原因)、“誖”(矛盾)等重要的邏輯學概念,并使用了“辟”、“侔”、“援”、“推”等的論證方法,還確定了“本”、“原”、“用”等衡量言談的是非標準。可以說,墨子豐富而系統(tǒng)的邏輯思想,在中國邏輯史上甚至在世界邏輯史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墨子認為,社會的分工應(yīng)該多種多樣,應(yīng)盡量展現(xiàn)最能代表自身能力和水平的東西,即“能談辯者談辯,能說書者說書,能從事者從事,然后義事成也?!彼J為,好的“言談”,是順乎天意的“言談”:“觀其言談,順天之意,謂之善言談。反天之意,謂之不善言談?!保ā短熘局小罚┧€認為,社會上有這么多人有好的言談,能夠幫助天子進行思考,增長其見聞,“則其德音之所撫循者博矣;”(《尚同中》)即天子德政所安撫的范圍就廣闊多了。墨子對“言談”的認識,是從功利主義出發(fā)的,在他看來,“言談”并非故意搖唇鼓舌和故作虛玄,而是要想著為國家、邑里萬民的刑政治理服務(wù):“今天下之君子之為文學,出言談也。非將勤勞其惟舌,而利其唇呡也,中實將欲其國家邑里萬民刑政者也?!保ā斗敲隆罚豆稀菲醒阅拥膸讉€弟子轉(zhuǎn)述告子詆毀墨子的言論,認為墨家一方面堅守仁義之道,另一方面在行為上卻有許多缺憾。墨子認為,盡管告子的言談有些強詞奪理,但說總比不說好??梢娔訉τ谘哉勈浅謱捜莺涂陀^中立的態(tài)度,并不故意對他人進行抵制和扼殺。
從字義上說,“道”的意義是比較寬泛的?!暗馈迸c“路”、“途”等均表示“暢通無阻的道路”的意思,然而它們之間還是有些差別。據(jù)《周禮·地官·遂人》:“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句鄭玄所注:“涂容乘車一軌,道容二軌,路容三軌?!币姵鲈诠糯?,可單行一輛車的叫“途”,并行兩輛車的叫“道”,并行三輛車的叫“路”。因“道”表示由此地通往彼地的大路,故與引導(dǎo)的“導(dǎo)”同源。《論語·子張》中“立之斯立,道之斯行”句,就是指“老百姓需要引導(dǎo),引導(dǎo)就能前進”的意思。又《論語·為政》:“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就是“用政令來引導(dǎo)百姓,用刑罰來管理百姓”的意思。
由于“路”具有“導(dǎo)”的意義,故“道”被引申為社會的根本道德信條、人所必須遵守的原則、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宇宙萬物的本體等等不同的含義。
正如哲學家張岱年先生所指出:“‘道’的本義是‘路’,人行之路為‘道’?!隇槿嘶蛭锼仨氉裱能壍?,通稱為‘道’。日月星辰所遵循的軌道稱為‘天道’,人類生活所是遵循的軌道稱為‘人道’?!迸c“道”搭配的謂語,一般是“遵”、“循”、“守”、“體”等動詞[6]。
“術(shù)”的內(nèi)涵顯然與“道”有別?!靶g(shù)”有兩讀音,讀“zhú”音時,指的是植物?!稜栄拧め尣荨罚骸靶g(shù),山薊?!薄吧剿E”即蒼術(shù),李時珍《本草綱目·草一》:“蒼術(shù),山薊也,處處山中有之。”
“術(shù)”讀“shù”音,現(xiàn)已成為繁體字“術(shù)”的簡體,實則古代“術(shù)”、“術(shù)”二字意義不相通?!靶g(shù)”指居住區(qū)內(nèi)部的道路?!墩f文》:“術(shù),邑中道也?!薄赌印て鞄谩罚骸跋镄g(shù)周道者,必為之門,門二人守之,非有信符勿行?!薄赌印涑情T》:“使老少不事者守于城上,不當術(shù)者?!币陨稀赌印穬捎美?,均把“術(shù)”當“邑中之街道、道路”解釋??梢?,“術(shù)”的含義有一部分相當于“道”。
道路是通向目的地的途徑,“術(shù)”則更多側(cè)重于可操作的層面,常用來比喻產(chǎn)生結(jié)果的手段。而各種技藝也是達到目的的各種不同手段,故在這一意義上,“術(shù)”又等同于“藝”和“技”(伎)?!赌印芬粫幸灿杏谩胺郊肌钡?,如《迎敵祠》:“收賢大夫及有方技者”;用“技機”的,如《備蛾傅》:“守為行臨射之,技機藉之”;用“樹藝”的,如《非命下》:“今夜農(nóng)夫之所以早出暮入,強乎耕稼樹藝”。此處,“技”和“藝”的詞義等同于“術(shù)”。
《墨子》對“道”、“術(shù)”二字多有分用的例子,如《修身》:“守道(道德、道義)不篤,遍物不博,辯是非不察者,不足與游。”《尚同下》:“國既已治矣,天下之道(治理天下的方法)盡此已邪?則未也?!薄渡匈t上》:“下之所以事上者,一術(shù)(一種方法)也?!薄斗侨逑隆罚骸翱浊鹚?,心術(shù)(指心術(shù)不正)所至也。”
“道術(shù)”二字合用,在先秦中不乏用例。《莊子·大宗師》:“魚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術(shù)。”《莊子·天下》:“后世之學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shù)將為天下裂?!薄秴问洗呵铩と螖?shù)》:“桓公得管子,事猶大易,又況得乎道術(shù)乎!”《莊子》的兩個用例,前指“道路”、后指“學術(shù)”、“學說”?!秴问洗呵铩返挠美?,主要指“治國之術(shù)”。
《墨子》以“道術(shù)”二字合用共有3例,如《非命下》:“今賢良之人,尊賢而好道術(shù),故上得其王公大人之賞,下得其萬民之學?!毖袁F(xiàn)在賢良的人喜好治理國家的道理和方法,上得到王公大臣的賞賜,下得到百姓萬民的稱譽?!斗侨逑隆罚骸胺蛞坏佬g(shù)學業(yè),仁義也。皆大以治人,小以任官。”言把道理與方法、各種的學問之事都統(tǒng)一于仁義,從大的方面可以治理百姓,從小的方面可以任用官員?!渡匈t上》:“辯乎言談,博乎道術(shù)?!毖陨朴谘哉勄赊q,具有廣博的學說和很好的方略。
歸納墨子的以上三個用例,足見“道術(shù)”的含義,即今之“道理”與“方法”、“學說”與“方略”,它與墨子所要求的人才培養(yǎng)目標是完全一致的,即要培養(yǎng)廣博知識視野、過人行為能力、德行兼?zhèn)涞哪転樗麄兯玫摹凹媸俊薄?/p>
漢代之后,道教盛行,“道術(shù)”一詞的意義隨之發(fā)生重大變化,以之指代占卜、符箓、祈禳、禁咒、煉丹等各種“方術(shù)”。于是“道術(shù)”遂演化為一種求仙成道的神秘文化,有關(guān)“方術(shù)”的這些內(nèi)涵,因不產(chǎn)生于先秦,故不在我們的討論之列。
“德行”、“言談”、“道術(shù)”——作為一個士人應(yīng)該具備的三種素質(zhì),它們之間構(gòu)成了一種并列的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又顯示其非常嚴密的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暗滦小睘榱⑷酥把哉劇睘闇贤ㄖ剑暗佬g(shù)”為養(yǎng)身之技。
墨子以形容詞活用為動詞的表達方式,用“厚”修飾“德行”、用“辯”修飾“言談”、用“博”修飾“道術(shù)”,讓人讀來,朗朗上口,印象深刻,且深感文理綿密。“厚乎德行”的“厚”,本義指山陵的土石既深且厚,此處與“德行”相配,即具有“敦厚”、“崇高”的意涵;“立德樹人”,“德行為首”。人的培養(yǎng)中,道德品質(zhì)始終放在首位。古人有所謂“人生三不朽”之說,放在第一位的是“立德”,其次才是“立功”,再次才是“立言”。
“辯乎言談”的“辯”,就是要善用言辭,更好發(fā)揮口辯的能力?!稗q”為形聲字,“辯”從“言”,“辡”為聲?!墩f文》:“辡,罪人相與訟也?!奔础稗g”有罪人相互爭論和罪責的意思,“辡”中間加上“言”之后,則去除“罪人相責”之義,保留了各執(zhí)一詞相互論爭之意。能“相互論爭”,即是“善于言辭”。《墨子·公孟》篇有“今告子言談甚辯”一句,用意同此。故陳煥鑣先生《墨子集詁》引尹桐陽《墨子新釋》云:“‘辯’,同‘諞’(piǎn)、‘便’,巧言也?!薄罢洝钡谋玖x,即很會說話,善于言談。這一訓釋是得當?shù)摹?/p>
關(guān)于“博乎道術(shù)”的“博”,《玉篇》云:“博,廣也?!彪m然“博”和“廣”意思相近,但“廣”側(cè)重于長度,往往用來形容建筑物的寬大。而“博”則表示數(shù)量多、方面廣、范圍大,如博學、博覽、博聞等等。至于“道術(shù)”之義,已有解釋,此不贅言。
時間過了二千多年,今天讀墨子“厚乎德行”十二個字,仍覺勝義迭出,回味無盡,足見其時代意義和現(xiàn)實價值。作為高等職業(yè)院校,對學生的培養(yǎng),“明德”仍然居于首位。《大學》篇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的遺訓,永遠不會過時。其次,高職院校的學生,不能只是培養(yǎng)其成為一種“工具的理性”,因為那僅僅是“半個人”;而是要培養(yǎng)他們成為既有理性素質(zhì),還要有感性素質(zhì)、情感素質(zhì)、身心素質(zhì)[7]的一個“全人”。因此,學生的語言表達能力及對事物和現(xiàn)象的審美判斷力,就成為我們在推進人文素質(zhì)教育中無法繞開的重要話題。更為重要的是,高等職業(yè)院校培養(yǎng)的學生,還要落在“特色”上,這個特色,就是其“職業(yè)性”和迥異于其他類型學生的很強的動手能力。從這一個意義上來說,墨子以上十二個字確實給我們很好的啟示,即:人的培養(yǎng)既要有“道德”的高度,還要有“言談”的美度、“道術(shù)”的廣度。這里既有道德的,也有才識和能力等等方面的。可以說,墨子對于中國的職業(yè)人才培育,在理論上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1]孫詒讓.墨子間詁.[M].北京:中華書局,2001:334.
[2]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60:180.
[3]張岱年.中國哲學大辭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78.
[4]周振甫.文心雕龍[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202.
[5]張仁明.墨子辭典[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3:397.
[6]吾淳.中國哲學起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133.
[7]甘陽,陳來,蘇力.中國大學的人文教育[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6:325.
[責任編輯:鐘艷華]
On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Mo-tse's"Strict in Moral,Eloquent in Speech and Erudite in Learning"and Its Insights into the Modern Vocational Education
CHEN Jianhua
(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hunde Polytechnic,F(xiàn)oshan Guangdong 528333,China)
This paper explores profoundly into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Mo-tse's"strict in moral,eloquent in speech and erudite in learning",and reveals its realistic value in modern vocational education.
Mo-tse;moral;speech;learning;vocational education
科技與應(yīng)用
G710
A
1672-6138(2016)03-0009-06
10.3969/j.issn.1672-6138.2016.03.002
2016-06-12
陳建華(1959—),男,廣東普寧人,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典文學、文化素質(zhì)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