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忠⊙文

古文觀止

神童李泌

錢文忠⊙文

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

——引自《新唐書·李泌傳》

譯文

在仗義行為時候應(yīng)該堂堂正正，而人用智慧的時候要思慮周全；才華橫溢的時候要行動起來，而取得成功的時候要安靜下來。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的神童，但有的最終變得平庸，比如方仲永，而有的則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比如李泌。

李泌是公元722年生人，到公元789年去世。他在幼年的時候就非常聰明，能寫文章，還能寫賦，同時非常喜歡下棋，當(dāng)時就有神童之稱。

唐玄宗是一個多才多藝的風(fēng)流天子。有一夜他突發(fā)奇想，要遍觀天下的賢士。他坐在一個高樓上，下令在下面擺了好幾桌酒席，廣設(shè)座位，召集了儒、道、釋三教的各種高人講論學(xué)問，以比較三教的優(yōu)劣。李泌有一個表哥，當(dāng)時只有九歲，也很厲害，就穿上了大人的衣服，混在人群當(dāng)中。開講以后，這個九歲的孩子十分敏銳，辯論精微，滿座皆驚。大家一看，怎么是一個九歲的小孩？驚為神童。唐玄宗在上面看到了，也很高興，就把他召到樓上來，問他：“你太聰明了，才九歲，你的家人和親戚當(dāng)中是不是還有像你這樣博通經(jīng)義的人哪？”他回答：“我在我家不算什么，我還有個表弟叫李泌，才七歲，但是已經(jīng)遍觀經(jīng)史，而且心思敏捷，比我強多了?！碧菩谝宦?，居然還有一個小神童，我一定要見見他。就命宦官把李泌帶到宮中來。但是，唐玄宗怕走漏這個消息，擔(dān)心李泌的家里人會給李泌惡補課，所以就叮囑這個宦官：“你把李泌接來，但是別讓李泌家人知道?！钡诙煸绯浚O(jiān)就來到李泌家門口，像做賊一樣，找一個角落先藏起來。過了一會兒，李泌出來玩了。這個太監(jiān)就撲上去，把李泌一把抱住，扛起來就跑。李泌家人嚇壞了，但是他們也是見多識廣，見搶李泌的是個宮里的太監(jiān)，就放下心來。

只有七歲的李泌，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抱住，還被扛起來跑離家門，一般的孩子都會大哭大鬧喊救命，但李泌不，他靜靜地看這個太監(jiān)到底想干嗎，他在跟太監(jiān)斗心眼。到了宮中，唐玄宗正好跟燕國公張說在下棋。玄宗見李泌唇紅齒白，還是個孩子，很可愛，當(dāng)時就非常喜歡，就命令李泌：“你不是看到我和燕國公張說在下棋嗎？你就吟詩一首，而且要詠出四個關(guān)鍵的字：方、圓、動、靜?！边@道題很難，一盤棋當(dāng)然有動靜，有方圓，但要即興賦詩把它吟出來卻很難。而張說一看李泌，也很喜歡他，怕孩子一下子賦不出詩來，讓皇上不高興，對孩子也不好，所以他就帶頭作了一首示范詩：“方如棋局，圓若棋子。動若棋生，靜若棋死?！睆堈f作了一首，覺得自己作得很好，然后對李泌講：“詩就是這種作法，要扣住方、圓、動、靜的這個意思，但不要去描寫這個棋盤是一塊方的，棋子是一個圓的，棋盤木頭做的，棋子玉石做的，這個不行?！崩蠲诼犃?，歪著頭看看燕國公，雙手叉腰，不慌不忙，也吟了一首：“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边@首詩明顯比張說的詩高明啊?！胺饺粜辛x”，就是在仗義行為時候應(yīng)該堂堂正正。我們原來講“智圓行方”，就是人的智慧要很周全，要進退舒緩，人的智慧不能是直來直去的，直來直去這是憨，不是智慧，但是人的行為要堂堂正正，方方正正?！皠尤趄G材”，就是動的時候就像人的才華橫溢，才華橫溢的時候人要動，要飛揚。“靜若得意”，當(dāng)人取得成功的時候就要靜下來。

玄宗一聽大喜，稱贊李泌才思敏捷，以皇帝之尊把李泌攬在懷里。然后命令太監(jiān)賞了很多果子給李泌，讓太監(jiān)帶著他在皇宮里邊隨便玩。

而這邊李泌家里人著急了，就開始琢磨起來。只有李泌的父親毫不在意，他說：“如果別的孩子走丟了那得找，但如果是泌兒根本不妨事，他碰到什么事情都會隨機應(yīng)變，安然回來的?！惫?，過了兩個月，唐玄宗突然想起來：“這李泌我再喜歡也不能不讓他回家呀！”就命令太監(jiān)把李泌送回家，而且傳達了自己的旨意：“這個孩子太了不起了，但是年齡太小，我不能給他官職，但是我相信，這個孩子長大了以后一定是國家的棟梁。”

唐玄宗是一個長壽天子，他終于等到這個孩子后來成為他的重要謀臣。在“安史之亂”當(dāng)中，在唐朝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正是李泌為唐肅宗出謀劃策，制定方略，為平叛立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