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半島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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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只非分的梨
文_半島璞
也許梨自己也想不到,它其實跟酒最有緣。
這世界上有一種自帶酒香味的梨,它叫南果梨。入了秋,在北方的水果攤上不難看到它的身影。而作為南方人,我第一次吃到它是在去年。
傳說在百年前,從南方飛來的一只紫色大雁向東北一個名叫大孤山鎮(zhèn)的地方銜去了這種梨的種子,于是人們就把這梨命名為南果梨。
南果梨?zhèn)€頭很小,但慷慨地泛著金黃,像早熟的少女。我當時不知道這梨會有酒香,買回去削了皮咬了一口,那馥郁的味道令我簡直要叫出聲來。為什么會有活得這么秘而不宣的梨?為什么我等到青春都快結(jié)束了才吃到?
秋冬時節(jié)我愛做紅酒漬雪梨,用喝剩的半瓶紅酒、兩只削了皮去了核的梨,再加入桂皮、冰糖和檸檬皮,在一只小鍋里慢慢熬。等加了冰糖的紅酒咕嘟咕嘟起了泡,梨子被染成了沉醉的酒紅色,再盛出來封進保鮮盒或者玻璃罐里,放進冰箱。我常常會按捺不住饞勁兒,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再享用。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南果梨,就像你不知道隔壁就住著一個跟你夢里見到的姑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做紅酒漬雪梨是需要緣分的。
為梨子特意買一瓶好酒,著實會唐突了葡萄酒。葡萄辛辛苦苦地分解自己的果糖變成了酒精,卻被我加了冰糖再煮回去,對不起歐洲河谷里那不遠千里吹過去的季候風(fēng)。所以,總要等和愛人或三兩好友未將它消受盡,留了半瓶又幾日未喝,屬于葡萄酒最好的那一刻已經(jīng)惋惜地過去了的時候,梨子才適合與它“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浸泡在那非分的酒香中。
今年的南果梨又上市了,紅酒也從七夕一直剩到了現(xiàn)在。這是我第一次用紅酒漬南果梨,感覺像是為它漂洋過海牽來了一個神交已久的戀人。
沒有多么復(fù)雜的工序,南果梨削皮,但不去果蒂也不剖開去核,保持它完整圓潤的小模樣,倒進鍋中,加入剩下的紅酒、一把冰糖和幾片桂皮,沒有新鮮檸檬也沒關(guān)系,我放進兩匙比利時的濃縮檸檬汁。開小火,就這樣慢慢煮,室內(nèi)逐漸氤氳起酒氣。過一會兒,我就去看看它煮軟了沒有,色深了沒有,給它們翻個個兒—只要別把紅酒都煮沒了,你想煮多久就煮多久。
等那鍋中的紅酒梨汁煮得夠甜,翻起了急不可耐的大泡,關(guān)了火,蓋上鍋蓋,一直燜到它冷卻至適宜放進冰箱的溫度。
冰鎮(zhèn)它們的這一個晚上,輪到我要耐得住性子了。放進冰箱前還是不甘心,舀幾勺醉甜醉甜的汁喝了。我希望今晚睡得不要太過輾轉(zhuǎn)反側(cè)。
第二天早上,把那紅酒漬雪梨從罐子里拿出來,切了薄片,擺進白瓷盤,再澆一勺汁兒,招待怎樣的貴客都是不丟面子的。
而這漬好的涼冰冰、甜醉醉的小南果梨,捉住它的把兒,把它拎出來,就別拿刀再去切它了。家里此刻沒有別人,只有你。這像是從一個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一直做到秋天才結(jié)出來的一個夢。它是只屬于你一個人的,它愿意把所有的甜度都只留給你。
請一口一口地好好享用它。吃掉這只梨,再沒有勇氣的人,至少也能對著腦海中的那個人脫口說出“我愛你”,而房間里似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