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娟

(山東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山東 濟南　25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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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

——以《羊脂球》兩個中譯本為例

曹淑娟

(山東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山東 濟南250014)

譯者是翻譯活動的主體，在闡釋原作的過程中，勢必會發(fā)揮自己的主體性，其翻譯風(fēng)格、翻譯策略的選擇直接影響譯作。文章分別以《羊脂球》的趙少侯譯本和汪陽譯本為例，從詞匯和句型兩個方面進行比較，分析譯者主體性的表現(xiàn)與發(fā)揮，以期為譯者在一定限度內(nèi)發(fā)揮主體性提供借鑒意義。

譯者主體性；翻譯活動；《羊脂球》

譯者主體性也被稱作翻譯主體性，指譯者在翻譯活動中表現(xiàn)出來的本質(zhì)特性，即翻譯主體具有能動地操縱原本(客體)、轉(zhuǎn)換原本，使其本質(zhì)力量在翻譯行為中外化的特征。譯者主體性亦即譯者的主觀能動性。在翻譯這項復(fù)雜的人類活動中，譯者起橋梁作用，既是闡述者又是創(chuàng)造者，其任務(wù)就是理解闡釋，以及挖掘作品的美學(xué)意蘊，盡量再現(xiàn)原作的語言特色和思想審美信息，調(diào)動作為讀者和闡釋者所獲得的對作品的理解和審美感悟，使之有機地融入到語言轉(zhuǎn)換中。在文學(xué)翻譯中，譯者主體性發(fā)揮的最為明顯，不同譯者發(fā)揮主觀能動性的方式、范圍和引起的效果都是不同的。

趙少侯譯和汪陽譯的《羊脂球》(以下簡稱趙譯、汪譯)，是公認(rèn)的較好譯本。他們很好地保持了原作的風(fēng)格，表達了作者的思想，其中多是通過創(chuàng)造性翻譯達到的。在這兩部譯作中，譯者主體性在詞匯和句型中體現(xiàn)的非常明顯。

一、詞匯

翻譯是以符號轉(zhuǎn)換為手段，意義再生為任務(wù)的一項跨文化的交際活動，而詞匯則是最基本的符號。譯者只有把握好有“意”的詞匯，才能更好地闡釋原作。

1.人名、人稱

《羊脂球》中，人名、人稱獨具特色，因為它代表了不同社會階層、不同人物的性格特點。

(1)在驛車上有一位葡萄酒批發(fā)商叫“Monsieur Loiseau”，趙譯“鳥先生”，汪譯“盧瓦佐先生”。外文翻譯成中文時，人名的翻譯一般采取音譯，為什么趙先生不采用音譯，而用意譯呢？Monsieur Loiseau是人盡皆知的滿肚子陰謀詭計的騙子，喜歡搞惡作劇，威逼羊脂球，最后還無情地嘲弄她。他的名字還被用作一語雙關(guān)的游戲“Loiseau vole”(本意“鳥兒飛”，但在法語中，“voler”有“飛翔”和“偷竊”兩個意思，這句話也可以理解成“鳥先生偷”)。這個人物是莫泊桑著墨最多的反面角色，作者對他滿含憤慨、嘲諷之情，于是有了這個名字。中文中，鳥也是罵人的話。趙譯的“鳥先生”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出了人物特性，傳達了作者感情，若直接音譯過來，效果就差很多。

(2)在大家勸羊脂球妥協(xié)的過程中，修女起到了很大作用。伯爵夫人稱呼修女“ma sur”。趙譯為“我的姑奶奶”，汪譯為“嬤嬤”。因為大家迫切地想出發(fā)，所以一有辦法，就急不可耐，稱呼“姑奶奶”表示很急切很欣慰，這可能是趙先生從對上下文的情景理解所得出的稱呼。無從考據(jù)作者使用這個詞是否帶有深層含義(從上下文看來，沒有指示這一點)，但現(xiàn)實情況是，當(dāng)我們稱呼修女的時候都是用“嬤嬤”這個詞，帶有肅穆的感覺，更容易被大家接受。

2.帶有感情色彩的詞匯

《羊脂球》中，不僅人物性格鮮明，作者的愛恨也很分明，這些都在詞匯上有所體現(xiàn)。

(1)當(dāng)介紹自衛(wèi)軍時，作者寫他們在敵人沒來之前裝模作樣，但一聽說普魯士軍隊要開進來，都“逃”回自己家里。原文用的是“rentrés dans leurs foyers”，趙譯為“逃回”，汪譯為“回到”。從原文看rentrés是中性詞，即汪譯的“回到”。但從上下文看，此處是對比，意在諷刺自衛(wèi)軍，用“逃回”更為貼切，也更“忠實”。趙先生用“創(chuàng)造性叛逆”的方式，將原文按照自己的理解加以變化，而這種創(chuàng)造性叛逆是譯者主體性發(fā)揮最明顯的標(biāo)志。

(2)當(dāng)大家習(xí)慣了被占領(lǐng)生活后，很多家庭里，普魯士軍官和主人同桌共餐，主人的想法是“en le ménageant on obtiendrait peut-être quelques hommes de moins à nourriture”。趙譯為“把他敷衍好了，也許可以少負(fù)擔(dān)幾個士兵的供養(yǎng)”，汪譯為“把他款待好了，也許還可以少供養(yǎng)幾個士兵呢”?！胺笱堋笔琴H義，“款待”是褒義，而原文“ménageant”的意思是“謹(jǐn)慎對待、尊重、照顧”。雖然大家心里不滿，但為了以后的生計不敢“敷衍”他，還是要好好款待他。

(3)當(dāng)介紹棉紡業(yè)主兼議員卡雷拉馬東先生時，作者用了“digne”這個詞。趙譯作“道貌岸然”，汪譯為“神氣十足”。作者在下文描寫拉馬東先生時，說他有三個紡織廠，榮獲四級榮譽勛章，是省議會的議員，絲毫沒流露出蔑視的口吻，讀者也感覺不出“道貌岸然”，況且“digne”本身也不帶有道貌岸然的意思，所以“神氣十足”更為準(zhǔn)確。

3.加詞處理

為了更清楚地傳達原作的意義或更方便讀者理解，譯者有時會添加一些原文中沒有的部分，即加詞處理，這點在汪譯文中比較常見。

(1)文章開頭，潰退的軍隊首領(lǐng)都是些布商、糧商等，因為財產(chǎn)才當(dāng)上軍官。他們什么都不懂，卻“discutaient plans de campagne”。趙譯為“經(jīng)常討論作戰(zhàn)計劃”，汪譯為“他們夸夸其談地討論著作戰(zhàn)計劃”。汪先生添加的“夸夸其談”形象地刻畫了他們的不懂裝懂又傲慢虛偽的狀態(tài)。

(2)講戰(zhàn)爭時人們躲在屋里不敢出來時，因為“l(fā)’armée glorieuse massacrant ceux qui se défendent”。趙譯為“打勝仗的軍隊一到，便要屠殺自衛(wèi)的人”，汪譯為“打了勝仗的不可一世的軍隊隨心所欲地屠殺那些自衛(wèi)的人”。汪先生添加的“不可一世”“隨心所欲”恰如其分地表明了勝利者的狂傲和戰(zhàn)爭的殘酷，起到了很好的修飾效果。

(3)描寫城市慢慢恢復(fù)平靜“La ville même reprenait peu à peu son aspect ordinaire.Les Fran?ais ne sortaient guère encore，mais les soldats prussiens grouiaient dans les rues”。趙譯為“就是城市本身也漸漸恢復(fù)了平常的面貌。法國人還不大出門，可是普魯士士兵卻已擠滿了街道?！蓖糇g為“雖然城市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面貌，法國人出來的仍然很少，但街上普魯士士兵卻到處都是?！蓖粝壬昧诉B詞“雖然、仍然、但”增強了邏輯性。

二、句型

句子是表意的基本單位。法語和中文的句式、句型有很大的差異，譯者對句子的處理構(gòu)成了譯作的風(fēng)格。

1.長句

法語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其中長句修飾語很多，對這種句子的翻譯有許多種處理方式。是保持原句結(jié)構(gòu)使用很多“的”，還是將其斷句，改成大家容易讀懂的短句，大家的看法也不一致。余光中先生曾經(jīng)寫過“論的的不休”的文章。他指出白話文寫作或翻譯中的“的”字泛濫成災(zāi)，若是不加以節(jié)制，則不但聽起來瑣碎，看起來紛繁，而且還可能擾亂文意。外文翻譯成中文時應(yīng)遵循漢語的語言習(xí)慣，避免過濃的翻譯腔。

(1)國民自衛(wèi)軍聽到普魯士人要進城的消息，逃回家里“Ses armes， ses uniformes，tout son attirail meurtrier， dont elle épouvantait naguère les bornes des routes nationales à la ronde， avaient subitement disparu”。趙譯“武器、軍服以及他們當(dāng)初在三法里之內(nèi)拿來嚇唬大路上的里程碑的一切殺人兇器突然都不見了?！蓖糇g“他們的武器、制服，以及所有殺人的設(shè)備——這些東西是他們不久前用來嚇唬方圓三法里之內(nèi)的國道上的那些戒備的——一下子都無影無蹤了?！蓖糇g將長句斷開，修飾成分用破折號處理，使得整個句子清晰明了。

(2)車上三個男人狀況各不相同，但談起金錢來感覺親如兄弟“de la grande franc-ma?onnerie de ceux qui possèdent，qui font sonner de l’or en mettant la main dans la poche de leur culotte”。趙譯“都是由雙手插進褲袋弄得緊閉叮當(dāng)響的闊佬們組成的那個大行會的一分子。”汪譯“他們都是富豪行會中的一員，只要手一插進褲袋，就會弄得金幣叮當(dāng)作響?！蓖糇g同樣將原有的法語長句作了短句處理，更容易閱讀，句子也更通順。

在這兩本譯作中，“的”翻譯的情況還很多。并不是譯者不知道斷句，只是在某些翻譯觀的引導(dǎo)下，不同的譯者選擇了不同的翻譯策略。

2.感嘆句

感嘆句是能最直接表達情感的方式。翻譯時要將作者情感充分地表達出來，譯者需要調(diào)動各種手段。

(1)在旅館吃飯時，弗朗維太太對當(dāng)兵的發(fā)牢騷“S’ils cultivaient la terre au moins，ou s’ils travaillaient aux routes dans leur pays！-Mais non，Madame，ces militaries，?a n’est profitable à personne！Faut-il que le pauvre peuple les nourrisse pour n’apprendre rien qu’à massacre！”對這一感嘆句，趙譯“這些人如果去種地，或者回到家鄉(xiāng)去修路，那至少總還算不錯呀！可是不，太太，這些軍人，誰也得不到他們的好處！可憐的老百姓養(yǎng)著他們，就為了叫他們可以什么也不學(xué)，光學(xué)會大批殺人！”汪譯“他們?nèi)绻シN地或者回家去修路不更好嗎？但他們不，夫人，這些人，這些當(dāng)兵的對誰都沒有用！難道可憐的老百姓養(yǎng)活他們就是讓他們什么都不學(xué)，只學(xué)殺人嗎？”汪先生在這里則選用了反問句來表達。

(2)當(dāng)羊脂球起初拒絕軍官的要求，大家吃午飯時都悶悶不樂，心里嘀咕“Elle aurait pu sauver les apparences en faisant dire à l’officier qu’elle prenait en pitié leur détresse.Pour elle，?a avait si peu d’importance!”趙譯“她的面子是可以顧全的，只要對軍官說她是看了同伴的苦惱，感到可憐，才答應(yīng)的。對她來說，那種事沒有什么了不起！”汪譯“她只需讓人告訴軍官，她是出于憐憫她的同伴的困境才同意的，不就保住面子了嗎？對她來說，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從以上兩個例子可以看出，反問句比感嘆句語氣要更加強烈，也能更好地表達出作者的感情。汪先生以大膽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做到了對原文的“忠實”。

三、結(jié)語

譯者的主體性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在譯者的翻譯風(fēng)格上。譯者應(yīng)以傳達原作風(fēng)格為己任，但譯者對譯文有自己的理解和根據(jù)，加之文字的轉(zhuǎn)換，會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對譯者風(fēng)格的地位，我國譯界向來存在兩種對立的觀點：一是認(rèn)為譯者應(yīng)以再現(xiàn)作者風(fēng)格為己任，克服個性，避免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二是認(rèn)為譯者作為翻譯活動的主體，在藝術(shù)角度上應(yīng)該有所創(chuàng)造，以鮮明的風(fēng)格取信于目的語讀者，要“超越原文”。這兩種觀點都各有道理，一方面譯者要發(fā)揮其主體性，另一方面譯者的創(chuàng)造要以不違背、不損害原作的意蘊、風(fēng)貌為根本。根據(jù)這個原則我們看到趙譯和汪譯的《羊脂球》都準(zhǔn)確地把握了作者的意圖，但在表現(xiàn)形式上，趙譯本與原作的句型結(jié)構(gòu)很相似，更加“忠實”于原文，但很多地方略顯生澀；而汪譯本靈活性較大，更加順暢易懂，但有些地方過于主觀化。出現(xiàn)這些差異，與譯者的翻譯觀念、翻譯原則密切相關(guān)。在不違背原文的情況下，譯者主體性發(fā)揮的好，就能更準(zhǔn)確地傳達作者的意圖，展示出作品的美學(xué)意蘊。誤解了原文或不顧原文的任意發(fā)揮實質(zhì)上是有害于作者意圖的表達的。在當(dāng)前開放、寬松的環(huán)境下，要鼓勵譯者在有限的空間里充分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創(chuàng)造出更好的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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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思動

A Study on Subjectivity of Translator——On two Chinese Versions of Translation of “Boule de Suif”

CAO Shu-juan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Jinan 250014，China)

Translator is the subject of the translation activity，and he will inevitably play the role of subjectivity during the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retation process of the original works. The translation style and tactics usually influence the quality of the translation works directly and greatly. Taking the two versions of “Boule de Suif” translated by Zhao Shaohou and Wang Yang respectively as an example，this study analyzes the demonstration and performance of the 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by comparing the vocabularies and sentence patterns of the two versions，so that it will give reference to the translator who will eventually determine to play his subjectivity to some extent.

subjectivity of translator；translation activity；“Boule de suif”

2016-01-23

曹淑娟(1983-)，女，山東臨沂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翻譯、法國文學(xué)研究。

1004—5856(2016)09—0118—04

H059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6.09.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