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虹
讀完《傅雷家書》,在感嘆傅雷教子嚴格及父子的杰出成就之余,不免被傅雷這種中國式文人的氣質所深深折服。
初讀《傅雷家書》,先讀到的是傅雷的簡介,無非是介紹一些作者的生平及貢獻之類的話給讀者一個大概的印象,但這次簡介中寫傅雷夫婦自殺的一個詞語卻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這個詞叫做“憤而棄世”,簡直就是絕了。一個文人的錚錚鐵骨在此顯露無遺:既然世俗不如我意,與其在世俗中沉淪,倒不如棄世來得痛快淋漓。由此看來,傅雷較之那些古代如陶潛之類的隱士文人,還真是多了一份毅然決然的不凡勇氣了。
中國式的文人應該是有不羈的性格的,就如晉之于陶潛,唐之于李白。文人是有思想的,是有見識的,是敢說敢做的,傅雷身為一個杰出的譯者,接觸了太多西方的新觀點、新思想,他自然就不甘于世俗了。傅雷是荷,世俗是泥,世俗之中傅雷大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傅雷大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清明。傅雷雖然厭世,但他還是在信中告誡自己的兒子要愛國,要永懷赤子之心。用他的話說就是“永遠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你也不會落伍。永遠能夠與普天下的赤子之心相接相契相抱”,由此可見他還是愛國的,只是他的嚴謹、他的原則使他眼里容不下一絲的不潔,他是孤獨的戰(zhàn)士,他是彷徨的勇者,但他既無奈又無力,世俗的污穢最終使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中國式的文人是有家教、有涵養(yǎng)的,古時的三曹、三蘇,近代的梁啟超父子都如是,傅雷也不例外。傅聰是著名鋼琴家,傅敏是著名英語特級教師,或許這在現(xiàn)今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回想一下這可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鋼琴家、英語特級教師這兩個職位放在當時的中國,其影響力估計不亞于一顆重磅炸彈了!幾百頁的家書,滿滿的關愛、滿滿的親情洋溢在字里行間,傅雷教子的嚴厲也正是傅聰、傅敏進步的動力。正如傅聰母親說的,傅聰的成功其實是他們父子倆人的成功。傅雷不喜勿言穢語,他與妻子二人也是相敬如賓,就如他在信中告訴兒子的那樣:“其實夫妻兩人發(fā)展到后來關系反而像朋友了”,反過頭來看看不少外國文人的婚姻史,這幾乎都快成了一部風流史,甚至說比那位作者的小說更傳奇了。這里倒也不是說中國文人不風流,文人的感情泛濫,風流亦是難免,但是這畢竟不是主流文化,在中國哪個文人敢在眾人面前以吹噓自己的風流史為傲的呢?而在中國那些廣為稱道的文人愛情,無不是夫妻相敬如賓的例子!
中國式的文人是多才博識的,嚴復在評價中西方差異時這么說道:國人以博識為尊,西人以新知為尊。在此我不想去比較博識與新知二者孰優(yōu)孰劣,我謹此這是想談談中國文人的博識,我喜歡說傳統(tǒng)的中國其實是一個文人社會,古代的中國士農工商個人階層都有文人的影子,中國人對士的尊崇就使士這一角色在社會進程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文人、政治家、歷史學家、考古學家、科學家,文人們往往身兼數職,即使是在近代那個大家熟知的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中國最后一個純粹的文人,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的汪曾祺也是一個以博識出了名的人。當然了,那個傳說中過目不忘的錢鐘書就不多提了。傅雷也是這么一個人,英語、美術、外文、詩詞……每一項都有不凡的造詣。由此看來,現(xiàn)今所謂的文人其實最多只是文青,和傅雷這樣的大家比起來難免就相形見絀了,現(xiàn)代文明的進步隨之而來的卻是文化的退步,有時細細想來還真的不免讓人有唏噓之感??!
讀完傅雷家書,其實更多的感覺是輯印在這本集子里的,不是普通的家書。正如傅雷在給傅聰的信里這樣說:“長篇累牘的給你寫信,不是空嘮叨,不是莫名其妙的Gossip,而是有好幾種作用的。第一,我的確把你當作一個討論藝術、討論音樂的對手;第二,極想激出你一些青年人的感想,讓我做父親的得些新鮮養(yǎng)料,同時也可以間接傳布給別的青年;第三,借通信訓練你的不但是文筆,而尤其是你的思想;第四,我想時時刻刻,隨處給你做個警鐘,做面‘忠實的鏡子,不論在做人方面,在生活細節(jié)方面,在藝術修養(yǎng)方面,在演奏姿態(tài)方面。”貫穿全部家書的情意,是要兒子知道國家的榮辱,藝術的尊嚴,能夠用嚴肅的態(tài)度對待一切,做一個“德藝俱備、人格卓越的藝術家”。
我想這些話不僅是寫給傅聰的,更多的也是寫給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的,傅雷給傅聰最后一封信中這么說道:“第一做人,第二做藝術家,第三做音樂家,最后才是鋼琴家?!蔽蚁雽ξ乙彩牵鹤鋈擞肋h要擺在首位,也要擺在一個中國式文人的首位。
編輯 薛直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