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軍

從中國醋栗到奇異果—一美味獼猴桃的華麗轉(zhuǎn)身

前面說到，新西蘭的種植者們探索解決了獼猴桃的種和運的問題，而要想讓國際消費者接受一種陌生的水果，一個美好的名字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熟知的圣女果、火龍果都是好名字的經(jīng)典范例，如果我們把這些東西叫做小西紅柿、量天尺果，它們的吸引力必然大打折扣。于是，新西蘭水果商們開始著手給美味獼猴桃起名字。

在20世紀(jì)60年代之前，美味獼猴桃通常會被西方人稱為“宜昌醋栗”（Yichang gooseberry）或“中國醋栗”（Chinese gooseberry），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吃的水果。至于獼猴桃的那些常用俗名就更不入流了，羊桃、鬼桃、猴桃，沒有一種能讓消費者聯(lián)想到美味和高檔。水果商們必須起一個全新的名字。

于是，在最初的起名字頭腦風(fēng)暴中，有人提出將獼猴桃的商品名定為“美龍瓜”（Mellonette）。這倒是個不錯的名字，響亮又容易讓人接受，可是這個名字有個致命的缺陷——其中是有瓜的含義。要知道，彼時的美國會對進(jìn)口的瓜類水果征收重稅，這是水果商們?nèi)f萬接受不了的。于是，在另一場絞盡腦汁的起名會上，有人提出將新西蘭國鳥的名字安到獼猴桃身上，將其命名為“奇異果”（kiwi fruit）。

所以，奇異果這個名字并非有意為之，這完全是被逼無奈的結(jié)果。誰知因禍得福，奇異果一炮走紅，甚至讓我們忘了這個東西的名字其實是美味獼猴桃，它們的老家在中國。

綠心、黃心和紅心——中華獼猴桃的崛起

也許有朋友會問，為什么1個獼猴桃品種就能統(tǒng)治市場近1個世紀(jì)？園藝工作者難道就不會去培育新的獼猴桃品種么？難道不能像水稻、蘋果那樣通過雜交培育出優(yōu)良的果實么？答案很簡單，傳統(tǒng)的雜交育種手段在獼猴桃身上幾乎沒有什么用。

雜交手段的目的就是讓親本的性狀強強聯(lián)合，得到更優(yōu)質(zhì)的后代，比如用甜的蘋果和大個頭的蘋果雜交，它們的后代里面就可能出現(xiàn)又大又甜的后代。對于雌雄同花或者雌雄同株的果樹來說，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過程了，我們知道這些親本的優(yōu)點在哪兒。但是對獼猴桃來說，這個方法就變得很復(fù)雜——因為我們無從判斷雄株是強還是弱，它們能不能為后代貢獻(xiàn)優(yōu)良基因完全是個未知數(shù)。就好像我們在雜交之前，不能判斷公雞是否能讓后代下出更大的雞蛋，因為公雞本身是不會下蛋的。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用雜交手段選育獼猴桃就像是在摸彩票，我們永遠(yuǎn)無法準(zhǔn)確預(yù)測在什么時間及什么情況下能中獎，一切都要靠運氣。

新西蘭的獼猴桃種植者能從3株美味獼猴桃中得到海沃德這樣品質(zhì)優(yōu)良的傳奇品種，絕對是撞大運。在后來80多年雜交育種過程中，再也沒有出現(xiàn)1種能超越海沃德的新品種。實際上，我國的科研人員從20世紀(jì)50年代就開始收集和研究野生獼猴桃。今天，我們?nèi)匀荒茉谥锌圃褐参锼镆姷疆?dāng)年引種而來的獼猴桃植株。遺憾的是，我在中科院植物所學(xué)習(xí)的5年中，沒有嘗到它們的果子。這些植株一直默默地駐守在植物園當(dāng)中。

幸運的是，中國野生獼猴桃資源十分豐富，大自然已經(jīng)為我們準(zhǔn)備好了優(yōu)秀果實。我國廣泛栽培的美味獼猴桃品種之一“秦美”，就是在陜西省周至縣發(fā)現(xiàn)的野生優(yōu)良植株。另一種美味獼猴桃主力品種“米良l號”則是從湖南鳳凰縣米糧鎮(zhèn)的野生種群中挑選出來的。從20世界80年代末開始，中國的園藝學(xué)家利用嫁接或者扦插繁殖的辦法，將這些優(yōu)良品種推廣開來。美味獼猴桃的隊伍得以不斷擴(kuò)充壯大，幾乎成為獼猴桃家族的代名詞。遺憾的是，這些品種里面沒有一種能撼動海沃德的霸主地位，直到20世紀(jì)90年代，一種黃色果肉的獼猴桃出現(xiàn)在市場之上。

毫無疑問，這種果肉金黃的獼猴桃更符合人類的審美本能，“陽光果肉”之類的廣告語更是激發(fā)了大眾的購買欲望?？墒呛苌儆腥酥?，這并非美味獼猴桃的新品種，而是一種全新的獼猴桃登場了，它就是中華獼猴桃。

獼猴桃的果肉顏色是由3類色素共同決定的，分別是葉綠素、類胡蘿卜素和花青素。通常來說，不管是哪種獼猴桃，在果實未成熟之前葉綠素都是最具優(yōu)勢的色素，這點我們在番茄、蘋果身上也能有直觀感受，隨著果實的成熟，葉綠素會逐漸減少，展現(xiàn)出成熟果實的顏色（黃色、白色或者紅色等）。但是美味獼猴桃中的葉綠素在成熟時也不會減少，所以傳統(tǒng)獼猴桃品種的果肉都是綠色。而新品種的中華獼猴桃的葉綠素會隨著果實成熟而逐漸降解，逐漸呈現(xiàn)出類胡蘿卜素所特有黃色。這正是水果商們夢寐以求的獼猴桃顏色。

目前在市面上能夠見到的黃心中華獼猴桃有2個品種，一種是由我國選育出的“金桃”，一種是由新西蘭培育出的“Hort16A”。前者由中科院武漢植物園在江西省武寧縣發(fā)現(xiàn)的中華獼猴桃野生優(yōu)秀植株發(fā)展而來，而后者則是新西蘭從我國引種的中華獼猴桃的雜交后代。從1998年Hort16A在日本試銷成功算起，在短短的十幾年時間里，黃心獼猴桃的市場份額已經(jīng)占到了20%，人類對水果色彩的天然喜好表露無遺。令人高興的是，在黃色果肉中華獼猴桃的競爭中，再也不是新西蘭人自己的游戲了。我國作為獼猴桃的原產(chǎn)地，終于在激烈的國際市場競爭中有了一些底氣。

除了金色果肉的品種，擁有紅色果肉的中華獼猴桃在近年來也是異軍突起。最具代表性就是“紅陽”和“楚紅”這2個品種，因為富含花青素的關(guān)系，靠近果心部位的果肉就顯露出鮮艷的紅色。第一次吃紅心獼猴桃的感覺，還以為又嘗到了高級進(jìn)口水果。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2個紅心品種是土生土長的中華品種，它們分別是從四川和湖北的野生中華獼猴桃中選育出來的。這也算是我國獼猴桃工作者搶占的一步先機(jī)。

可以想見，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商品獼猴桃果肉將出現(xiàn)紅、黃、綠3種顏色三分天下的局面。至于有沒有新的顏色加入競爭，我們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