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穎敏
(長治醫(yī)學院,山西 長治 046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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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意象空間建構與主題表達
——以電影《山河故人》為例
張穎敏
(長治醫(yī)學院,山西長治046011)
在電影中,運用意象來揭示全劇的主題思想是導演創(chuàng)作的重要手段之一?!渡胶庸嗜恕泛唾Z樟柯其他的電影一樣,依舊記錄了時代變遷過程中普通人的生活變化。不同于以往濃重紀實風格的電影,《山河故人》是其情義意味較濃的電影。電影中設置了諸多電影意象,通過這些意象表達主題。本文從城市意象、媒介意象、音樂意象、時間意象四個方面,來解讀意象和電影主題之間的關系。
城市意象;媒介意象;音樂意象;時間意象
所謂意象,是“創(chuàng)作者將個人的主觀情感外化投射到事物之中去,使創(chuàng)作者的情感具有更豐富的底蘊”。[1]電影中的意象空間,是諸多意象經(jīng)過想象和建構而集合形成的元素空間,即通過想象的載體來表達空間表象之外的深層意義。賈樟柯電影擅長意象創(chuàng)作,其作品吸納和呈現(xiàn)著不同意象,意象的碎片化存在為影片構筑起碎片化的敘事風格。在《山河故人》中表現(xiàn)得依舊明顯,這些意象以獨具個性的方式呈現(xiàn)在影像中,最終使觀眾在觀看過程中完成對影片主題的感知、經(jīng)驗和想象。
西方環(huán)境設計理論家凱文·林奇在其著名的作品《城市意象》中提出了城市意象的概念。他指出,城市意象是“建立在人對城市的感知體驗基礎上的心靈地圖,……似乎任何一個城市,都存在一個由許多人意象復合而成的公眾意象,或者說是一系列的公共意象”。[2]他將城市意象分為道路、邊界、節(jié)點、標志物和區(qū)域,并認為它們是感知城市、評價城市的重要參照物。因此,城市意象包含了兩種關系,一種關系是城市意象決定了電影文本中的主題表達;另一種關系是電影作為一種文化機制也參與了城市的建構,其本身也是城市環(huán)境的一部分。
影片中出現(xiàn)了很多城市和地名:梁子說到有車河的香港,晉生說要開車帶大家去的美國,沈濤說到的即將回歸的澳門,桑塔納裝上了黃河石碑時說的“德國技術”,梁子外出打工的邯鄲,三明提到即將出國當焊工的地方——阿拉木圖,到樂跟隨爸爸就讀國際小學的上海,沈濤父親要去戰(zhàn)友的家鄉(xiāng)沙河為戰(zhàn)友過壽,沈濤和晉生照婚紗照時的背景是悉尼歌劇院,2025年的故事發(fā)生處正是在澳洲。在這些城市意象中,其自身特點成為標識,以城市的固有印象和人的聯(lián)想相結合完成城市意象意義的建構。相對于汾陽,這些城市屬于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的可能性和不確定性,充滿了利息,同時又暗藏風險。陌生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影片中意外和變化都發(fā)生在“出走”的人身上,而安于現(xiàn)狀、穩(wěn)居汾陽的沈濤自身卻相對安然。1999年的沈濤在表演傘頭秧歌時唱到,“家住汾陽龍門地,表里山河留美譽,文峰塔上升紫氣,邁步走向新世紀”。文峰塔和黃河是影片所指的山河。文峰塔作為汾陽的標志物,是傳統(tǒng)文化的反映;千百年都流經(jīng)汾陽的黃河,亙古不變。1999年汾陽街道上表演社火,人頭攢動,到了2025年,到樂和父親離群索居,空曠的區(qū)域和街道,從心理現(xiàn)實的愿景看,這應是最適宜人居住的場所,卻了無生氣。城市意象加深了人的孤獨感和落寞。
媒介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媒介的全部內(nèi)涵是:普天之下,莫非媒介。正如麥克盧漢著名的“媒介是人的延伸”的觀點,任何媒介不外乎是人的感覺和感官的擴展與延伸。廣義的媒介范疇包羅萬象,包括人類在掌握客觀規(guī)律的基礎上,根據(jù)自身主觀需求設計發(fā)明的眾多生產(chǎn)、生活資料或工具。
影片在展現(xiàn)時代變遷時用到了手機、pad等媒介。從最初的大哥大、翻蓋手機到后來的智能手機,再到未來的更新科技的手機和pad,科技通訊手段越來越緊密地包裹和服務人的生活。但通訊手段愈發(fā)達,人們可感知的情感就愈扁平,人對通訊工具的依賴性愈強,真實世界的人的溝通就愈少。影片最后,晉生和到樂言語上無法交流,竟然需要動用到在pad上對話翻譯才能溝通的地步,溝通不代表理解,通訊工具不過是冷冰冰的機器,是不具有人性的。因此,父子關系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是必然的。正如影片中到樂說父親的兒子應該是翻譯工具更準確些。時代在進步,而人際關系卻大幅倒退,這確實是目前社會中存在的很大的問題。1999年,沈濤父親的音像店里使用CD播放器,而影片末尾mia卻用黑膠唱片播放歌曲,媒介的復古使用正是借助mia體現(xiàn)了導演的懷舊意識,懷念時代變革中丟失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出現(xiàn)在影片中的媒介意象還有汽車、火車、飛機等交通工具,和通訊工具一樣,愈來愈快、愈來愈發(fā)達的交通媒介在時間和便捷性上為人們提供了便利。身在上海的小到樂可以乘坐私人飛機迅速回到汾陽,對未來的身在澳洲的成年到樂來說,中國、山西、汾陽也并不是距離遠近的問題,但故鄉(xiāng)卻是不能回歸的他鄉(xiāng),同樣與之相對的是,沈濤在送兒子回上海輾轉綠皮火車的過程中尚存的溫馨,成年到樂對歌曲《珍重》模糊的記憶也源于此。
影片中被賦予更重意象、意味的便是鑰匙,鑰匙屬于廣義的媒介。很直觀的,作為開鎖的工具,鑰匙開始出現(xiàn)在梁子離家的片段,離開時他把鑰匙扔上了房頂,也鎖上了自己的心門,再次回家后,一個粗暴簡單的動作便開了門。盡管沈濤之后還來歸還鑰匙,但鑰匙已毫無意義,如同他們二人的關系,隨著時間已經(jīng)漸行漸遠。鑰匙作為重要的意象,同樣出現(xiàn)在早已陌生的沈濤母子間。沈濤將一把家門鑰匙給了小到樂,告訴他想回家時就可以回來,成年到樂珍藏著鑰匙,珍藏著不愿提及的往事,卻未能回家。到樂和母親始終是陌生的,鑰匙作為溝通心靈的橋梁,到樂從未打開自己和母親的心門,物體永恒,而母子陌路終成故人。
影片有三個明顯的時間點:1999年、2014年、2025年。三個時間段的故事分別用不同的畫幅作為標識,通過畫幅的不同區(qū)分不同的年代。
“1999年”首先體現(xiàn)張到樂和沈濤的關系線上。1999年的故事中提到了年底澳門回歸,屬于民族記憶的事件。澳門作為300年離家在外的游子即將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和第二段故事中到樂從上海回到沈濤身邊,第三段故事中到樂在澳洲試圖回中國找母親的過程形成對照。澳門的回歸可以呼應片段末尾到樂的出生,到樂的名字除了dollor的音譯,也同“到了”。影片從“到了”的喜悅開始鋪陳,卻并未收獲團圓喜慶的結尾,相反,三個片段中,卻是以到來—疏遠—遠離這樣的關系式推進的。母子關系本是最親密的血緣關系,但隨著時間的推進,母子關系卻漸行漸遠,到最后母子之間除了隔著空間距離,僅存的只有通過海浪聲到樂才想起母親的名字。影片中母子事實只有出生,(姥爺)死亡,短暫相聚或許溫情,但連“媽媽”這樣的稱謂都無法統(tǒng)一的尷尬。1999年作為跨世紀的特殊年份,是過去和未來的分水嶺和切割點,沈濤在傘頭秧歌中有“邁步走進新世紀”這樣的唱詞,飽含憧憬的唱詞對應人物的心理。但1999年之后并未失去希望,在這個時間點上切割的不僅是時間,更是沈濤和到樂的距離以及母子親情。
“2014年”以梁子的生病回鄉(xiāng)和沈濤父親的死亡作為故事點?!八劳觥钡闹黝}和2014年馬航MH370失聯(lián)事件對應?!笆?lián)”是指“應當隨時保持與地面有通訊聯(lián)絡的物體,而在運行中失去聯(lián)系的現(xiàn)象”。對照影片中沈濤父親和梁子的際遇,沈濤父親客死他鄉(xiāng),梁子生病返鄉(xiāng)后與沈濤短暫的接觸后,影片也再無交代梁子后續(xù),故人作古或再無聯(lián)系。1999年故事中出現(xiàn)狗時,沈濤和晉生說到狗養(yǎng)好的話能活15年,2014年中同樣有狗的出現(xiàn),但狗的名字已經(jīng)從“yoyo”變成了“麥穗”。15年恍如隔世,生死輪回。
影片依舊是熟悉的賈樟柯式“音聲寫實”的聲音處理方式。除了自然的環(huán)境聲,影片中重復運用了兩首非原創(chuàng)音樂,寵物店男孩的《Go West》和葉倩文的《珍重》,重復出現(xiàn)的音樂意象不只用來烘托氣氛,更完成了影片敘事和意義的建構。影片首先出現(xiàn)20世紀80年代寵物店男孩的《Go West》音樂,這首歌一共出現(xiàn)了三次。第一次是影片開始,一群人伴隨著歡快的節(jié)奏在舞蹈,躁動的青春景象展現(xiàn)在熒幕上。歌曲號召東方世界青年去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晉生正是響應了這樣的號召,追逐西方發(fā)達國家的生活,最終落腳澳洲,但晉生最后的中國農(nóng)民扮相和家中墻壁上掛著的《黃河頌》卻是對他人生追求的反諷。第二次是沈濤和父親提起和晉生相處的事情后,自己哼著這首歌,它代表她的心聲,也是歌曲和電影對“自由”的詮釋。第三次則是影片結尾,已成中年婦女的沈濤在文峰塔的映襯下孤獨地舞蹈時的背景音樂。歌曲中重復著的“together”,也和人物的生活形成強烈的對比。從一群人熱鬧喧囂的狂歡,到沈濤決定要和晉生在一起的心意,再到沈濤一個人的寂寞,在追逐利益、自由的路上,人漸遠,初心不再。另一首歌曲是葉倩文的《珍重》,在片中共出現(xiàn)四次,沈濤父親的音像店中、沈濤父親的葬禮上、沈濤和小到樂在送別的火車上、mia的家中,表達的也是懷念、分別之意。
《山河故人》依舊是賈樟柯風格的電影,其間設置的意象以群體化的形式出現(xiàn),在時間意象的推進中,繼而組合成創(chuàng)作者的風格化意象,不斷參與構成電影的主題和意義表達。影片選取了1999~2025年的時間段,空間由汾陽到大洋彼岸的澳洲,時空結合折射出的是中國或中國人在時代變遷和城市化進程中的現(xiàn)狀,鄉(xiāng)土社會逐漸瓦解,離鄉(xiāng)加劇了人際關系的情感斷裂,撼動著人與故土的情感聯(lián)結,中國式的“熟人社會”逐漸向現(xiàn)代社會轉型,傳統(tǒng)亦不再。
[1]張武江,王玉瑋.當代電視劇中的都市意象與文化本質[J].當代文壇,2007(5):158-160.
[2]凱文·林奇(美).城市意象[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7:3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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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83(2016)09-0199-02
張穎敏,長治醫(yī)學院人文藝術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