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垚

（武漢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專業(yè)法治報道的新聞框架建構——以《新京報》《南方周末》為例

羅瑞垚

（武漢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本文以《新京報》的“呼格案”報道和《南方周末》的“聶樹斌案”報道為例，用框架理論分析了其新聞報道框架，建議以法治邏輯貫穿報道，注重案件的法治意義，通過案件關照法治進程的原則來構建專業(yè)法治報道的新聞框架。

法治報道；框架效果；《新京報》；《南方周末》

一、案例概述

本文選擇《新京報》的“呼格案”報道及《南方周末》的“聶樹斌案”報道作為案例。兩案性質(zhì)雷同、案情相似，并且兩家媒體的報道與其他媒體相比最為完整。

（一）《新京報》的“呼格案”報道

《新京報》對“呼格案”的報道始于2014年10月，截至2015年5月共發(fā)表報道67篇。包括快訊、評論、深度報道、視頻等形式，覆蓋了“呼格案”從引起輿論關注到處理結束的全過程。

（二）《南方周末》的“聶樹斌案”報道

《南方周末》在2005年“聶樹斌案”案發(fā)時就開始報道，在此后的10年里進行了持續(xù)追蹤。從2005年3月到2015年5月，《南方周末》共發(fā)表“聶樹斌案”相關報道23篇，還在網(wǎng)站上刊登該案的法律文書5篇。報道內(nèi)容主要是評論、特寫和綜合報道，覆蓋了該案的全過程。

二、案例分析：新聞框架的選擇及其效果

新聞框架的研究主要有三個領域：第一，媒介的生產(chǎn)框架，即新聞框架形成背后的制約因素；第二，新聞文本的框架建構，即新聞文本內(nèi)容是如何呈現(xiàn)的；第三，新聞框架的影響和效果。

（一）媒介的生產(chǎn)框架：媒體屬性對議題報道框架建構的影響

美國學者恩特曼在進行框架分析的實證研究時，發(fā)現(xiàn)控制報道規(guī)模是新聞框架作用的基本機制。媒體通過控制報道規(guī)模來淡化或擴大某個議題的重要性，主要體現(xiàn)為報道量與報道篇幅。

在“呼格案”的報道中，《新京報》歷時半年，共發(fā)表67篇報道，以評論、消息和深度報道相配合，聚焦案件確定再審和再審結果，后續(xù)報道主要關注案件的賠償和受害者家人的情況。可以看出，《新京報》對該案給予了持續(xù)的關注和足夠的重視。

在“聶樹斌案”報道中，《南方周末》從案發(fā)后就對案件進行了持續(xù)跟進，10年來不因外界環(huán)境的變化和內(nèi)部人員的變更而放棄對該案的關注，報道覆蓋了案件沖突細節(jié)、法律程序瑕疵和法律解讀等各方面，且在案件多年來幾無進展的情況下始終堅持推動案件發(fā)展?！赌戏街苣穼υ摪傅膱蟮榔蛿?shù)量可謂毫不吝惜，且表現(xiàn)出了超群的專業(yè)素質(zhì)。

（二）新聞文本的框架建構

恩特曼認為，新聞框架作用的另一種機制即具體信息的文本呈現(xiàn)。

1.事件的主題框架。媒體會對事件擬定主題、歸類打包進行報道。對媒體報道主題進行統(tǒng)計，可以看出媒體對事件的態(tài)度及報道側重點。

本文對所涉報道主題進行歸納，大致分為四類：案件事實介紹、法律程序跟蹤、案件各方當事人反應、相關法律解釋。

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新京報》對案件的報道主題主要集中在案件事實（34.3%）、法律程序（26.7%）及當事人反應（26.9%）三個方面，法律解釋（11.9%）部分較少；《南方周末》的報道主題也同樣集中在案件事實（39.1%）和法律程序（39.1%）兩個方面，法律解釋（17.4%）所占比例稍大，涉及當事人反應（4.3%）的報道幾乎沒有。

可以看出，《新京報》對案件主題的定性是“悲劇”和“冤案”，用大量篇幅描寫呼格生前的細節(jié)及其家屬，甚至用視頻的形式展示家人為其上墳的細節(jié)，而對于法律程序方面則有所忽略，僅僅做了一般的介紹，少有解釋和質(zhì)疑。

而《南方周末》對案件主題的定性則是“錯案”及其背后的“法律邏輯”，對案件事實的報道與法律法規(guī)相結合，且對于法律進程進行了詳細解釋，采訪了大量專業(yè)法律學者，借用其評論來表現(xiàn)對現(xiàn)行法律的質(zhì)疑，并沒有過多地關注當事人。

2.信源框架。本文所稱“信源”，為消息來源。在報道中，消息來源是塑造框架的重要變量，記者往往會為了支持自己的說法而選擇不同的消息來源。

如前所述，《新京報》對案件的主題框架設定為“悲劇”和“冤案”，對案件事實的報道采用了大量來自呼格方的消息來源。對于法院、法學界以及律師、記者等其他消息來源則較少采用，對于權威材料的采用也不多。

反觀《南方周末》，其對報道的主題框架設定為“錯案”，對案件事實部分的報道與法律規(guī)定緊密聯(lián)系，突出對事實認定的合理質(zhì)疑，涉及法律程序的報道中引用了大量法學界和律師的看法，還引用了部分法律文件，而對聶家人消息來源的采用較少。

3.新聞體裁?！缎戮﹫蟆返?7篇報道中，評論有6篇，占了9%，內(nèi)容多為呼吁案件公正處理、嚴格適用法律規(guī)定等，部分由專業(yè)法學界人士撰寫，但重點仍是“朝公眾喊話”，對法律規(guī)定的評論較少。此外，用視頻的形式呈現(xiàn)案件的后續(xù)處理，如接受賠償和上墳等細節(jié)，感情的渲染比較濃烈。在寫作方面，大量引用了當事人家屬的直接引語，有些報道比較煽情。

《南方周末》的23篇報道中，評論有4篇，比例為17.4%，均由知名法學界人士撰寫，內(nèi)容涉及案件事實認定、對法律的質(zhì)疑，其深度和廣度都更勝一籌。此外，還以“微觀中國”和“來信”欄目對該案展開討論和互動，并刊登相關法律文書，對該案進行民意調(diào)查等。報道寫作方面，也更偏有理有據(jù)的議論文，風格冷靜、克制。

（三）新聞框架的效果分析

一般而言，媒體的框架會對受眾框架產(chǎn)生一種主導性影響，但這種影響并不是絕對的，受眾對新聞的理解和認知實際上是在媒體框架和受眾框架的互動和協(xié)商中產(chǎn)生的。本文從公權力的媒介形象和民間輿論反應來分析其框架效果。

1.公權力的媒介形象?！缎戮﹫蟆返南盗袌蟮?，采用法院、檢察院等方面的信息并不多，都為單方面的發(fā)布會，報道高院稱“呼格案復查沒有阻力只有壓力”、高院院長為家屬送上賠償，對于錯案的報道則落到了辦案民警個人的層面，還引述家屬稱“法律是公正的”等。綜合來看，呈現(xiàn)出的是一個負責、公正而個別人犯錯誤的司法機關形象。

而《南方周末》的報道針對10年來對“聶案”的反復審查和復查過程進行了詳細跟蹤，采用了豐富的業(yè)界專家意見來進行分析，又不糾結于具體的技術問題，更多把視角放在外部的法律環(huán)境和法治趨勢等方面，用專業(yè)性的視角拓展深度，除關注案情和案件所涉法律之外，還重點關注背后的司法運行邏輯甚至制度問題。法治邏輯一以貫之，報道不僅呈現(xiàn)出辦了錯案的法院形象，還有其背后法律運行邏輯存在的問題。

2.民間輿論反應?！昂舾癜浮眻蟮溃瑤缀跛械拿襟w都在振臂高呼“法治得到了彰顯”之類的話語，并將趙志紅的最終定罪量刑當成事件的結局，對后續(xù)的賠償大肆報道，人員追責的報道則較少。但反觀輿論反應，關于該案的評論大多在追問人員問責，其中不乏類似“殺掉冤案制造者”的言論?？梢哉f，媒體突出“個別人犯錯”的形象建構目的達到了，但是該報道的法治意義有限。

目前，“聶樹斌案”的報道還未完結，案件的復查還在繼續(xù)，在“呼格案”后，對類似案件的關注也更加活躍。相比之下，關注該案的人群更為理性，不少人都在評論中提到了“體制”“上訴程序”等，討論案件的過程，這種情況可以從一個側面反映受眾對該案的反應與《南方周末》的報道設定的框架基本一致，關注到了法治的較深層面。

三、專業(yè)法治報道的新聞框架建構原則

司法體制的運行是一個系統(tǒng)化、常態(tài)化的過程，但公民對司法公正的感知往往通過個案的處理，媒體在法律與公民之間充當了報道事實、解釋法律的中介角色，使“公正司法”被普通公民感知。

如上所述，媒體的新聞框架一般主導著受眾理解，只有以專業(yè)的理念構建專業(yè)法治報道的新聞框架，才會對司法公正產(chǎn)生一種正面的促進作用。

筆者認為，法治報道在建構媒體框架時，應遵循以下原則：

（一）跳脫傳統(tǒng)社會新聞的思維，以法律邏輯貫穿報道

從上述報道來看，《新京報》對“呼格案”的報道更接近傳統(tǒng)的社會新聞的操作思維，對事件的采寫還停留在案情還原上；《南方周末》的報道則體現(xiàn)了專業(yè)法治報道的思維，除關注案情和案件所涉法律之外，對背后的司法運行邏輯和制度問題也有所涉及。以法治邏輯貫穿報道，就不僅要關注事件本身，還要主動探求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二）站穩(wěn)法治立場，著重法治意義

中國離真正的法治化還有一定距離，民眾的法治意識也有待完善。近年來，數(shù)起平反的冤假錯案，讓“疑罪從無”的理念開始深入人心。但在貧富差距、官民矛盾拉大的背景下，追求、強調(diào)“專業(yè)”，難免與民意產(chǎn)生偏差。媒體報道無須與輿論保持同步，應該堅持法治立場，注重事件的法治意義。

如果將法治報道當成一般的社會新聞，就很難主動挖掘其法治意義。對于法治意義的強調(diào)，需要跳脫具體事件，關注其背后的運行邏輯。

（三）關注細節(jié)，記錄細節(jié)中的法治進程

法治報道中還原案件細節(jié)是“標準動作”，但在細節(jié)的選擇上，需要與相關法律規(guī)定聯(lián)系起來，盡量減少與之不相干的細節(jié)描述，否則過多的細枝末節(jié)會喧賓奪主。但同時要面向大眾，對具體法律技術問題也無需強調(diào)，只對相關法律作基本解釋即可。

在關注細節(jié)的同時，更重要的是通過案件表現(xiàn)法治趨勢，告訴受眾“我們處于何種法治環(huán)境中”。這與上述探求案件背后的法律邏輯和司法體制相聯(lián)系，讓受眾能感受司法究竟如何運行，發(fā)生某些錯案、冤案的原因，多關注案件的這些方面，更利于司法公正。

［1］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第二版）［M］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208-213.

［2］ 蘇永通.專業(yè)法治新聞的南周視角［J］.南方傳媒研究，2014（51）：98-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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