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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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xué)】

元代色目詩人馬祖常多元詩風評述

郭磊

(中央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北京100091)

元代色目詩人馬祖常是元代留存作品最多的少數(shù)民族作家之一。關(guān)于馬祖常的詩歌風格，其實已突破了歷來“清麗”、“雅正”與“不受羈勒”的評價，表現(xiàn)為江南詩之剛健雍容、中原詩之細膩大氣、北地詩之清麗質(zhì)雅，最終形成了多元渾融的風格。

元代；馬祖常；詩風

色目詩人馬祖常(1279—1338)主要活躍在元代延祐至天歷年間文壇，是元代西北子弟中“舍弓馬而事詩書”[1]275的典型代表。《元史·馬祖常傳》稱其“工于文章”、“尤致力于詩”[2]3413。馬祖常是元代留存作品最多的少數(shù)民族作家之一，今存《石田文集》十五卷，前五卷收錄了詩歌約八百首，是考察其詩歌風格的較好底本。關(guān)于馬祖常的詩歌風格，歷來評述多有側(cè)重。今人劉嘉偉《元大都多族士人圈的互動與元代清和詩風》關(guān)注馬祖常“清麗”詩風中偏向溫潤中和的特質(zhì)[3]；張文澍《論馬祖常之詩文與虞集等人之唱答詩——兼論元代中期文風》關(guān)注馬祖常與元中期作家所共有的“雅正”詩風[4]；還有學(xué)者關(guān)注馬祖常詩歌的民族特征，如劉巖、于莉莉《馬祖常邊塞詩論析》[5]、葉愛欣《馬祖常的超逸詩風與河西情結(jié)》[6]等等。這些論述深入，但通常指向馬祖常某一類型詩歌的特點，尚不足以概括其詩歌的整體風格。其實馬祖常的詩歌既帶有游牧民族豪放健爽的個性，又吸收了江南水鄉(xiāng)清麗靈動的風情，還受到中原雅正蘊藉文化的浸染，形成了多元渾融的風格。考察清楚馬祖常的詩風不僅有利于全面把握其詩歌風貌，對準確評價元代文壇風氣融合也有積極意義。

一、歷代對馬祖常詩風的評析

馬祖常的詩歌在元代文壇名氣很大，名列“元詩四大家”之首的虞集稱其詩“用意深刻，思致高遠，亦自成一家”[7]265；元末文壇盟主楊維楨認為“虞詩為宗”，馬祖常等“副之”[8]242；清人顧嗣立進一步認為馬祖?？梢耘c虞集、揭傒斯并列，共“推一代之極盛”[9]83-84。對馬祖常詩歌風格的評價，從元代開始就引起了文士的關(guān)注，但由于關(guān)注的重點不同，均有所偏重，大致有“清麗”、“雅正”與“不受羈勒”三種傾向。

(一)“清麗”說

元代與清代詩論家多關(guān)注馬祖常詩歌中“清麗”的風格。此說首開自元人虞集，大抵推崇他“金盤承露最多情”的詩風[10]99；袁桷也說馬祖常詩如“珠玕明玉海，寶鑒挹金波”[11]194，頗得李商隱《無題》詩神韻。戴良則明言“馬公之詩似商隱”，強調(diào)“其為詩乃有中國古作者之遺風”。[1]292《元史·馬祖常傳》也認為其詩“圓密清麗，大篇短章無不可傳者”[2]3413。清人顧嗣立更進一步認為馬祖常與貫云石一齊“開綺麗清新之派”[12]1185-1186。可知馬祖常的詩歌在當時文壇以風格清麗見知于世。

這一評價主要與馬祖常善寫宮詞、多以江南風物入詩有關(guān)。其成名作仿唐人李商隱所作《無題四首》，寓婉曲人情于字里行間，內(nèi)涵復(fù)雜深刻，意味雋永，詩風婉轉(zhuǎn)綺麗，別有風韻。如“梧桐寂寞陳公井，薜荔扶疎玉女窻”(其一)、“丹穴鳳來龍樹遠，海門魚去蜃樓遙”(其三)，[13]80-81意象無一特指卻又似意有所指，從中可以體會到詩人難以言傳的情緒體驗與人生感受，極易引起讀者共鳴。還有被明人胡應(yīng)麟稱作“句格壯嚴，詞藻瑰麗”[14]231的“吳娃蕩槳潮生浦，楚客吹簫月滿船”[13]71，只是尋常離別之景、之情，卻勾勒出一幅意境渾融，清麗溫潤的月夜江邊送客圖。

(二)“雅正”說

論者談到馬祖常詩歌崇尚雅正，主要與延祐文壇的整體風氣有關(guān)。元人蘇天爵認為“延祐以來，則有蜀郡虞公、浚儀馬公，以雅正之音鳴于時?！盵15]109明人張頤《題馬石田文集后》稱“詩則溫厚和平而不為浮靡”[13]336，也是強調(diào)其詩歌雅正中和。清人顧嗣立在此基礎(chǔ)上提出元代詩壇“延祐極盛”的說法，“延祐、天歷之間，風氣日開，赫然鳴其治平者，有虞、楊、范、揭，一以唐為宗，而趨于雅，推一代之極盛，時又稱虞、揭、馬、宋。”[9]83-84也就是說，元朝延祐之后文壇的審美趨向是宗唐得古以復(fù)雅正之音。馬祖常作為延祐詩壇“一代極盛”的領(lǐng)軍人物，赫然以詩風之“雅”名列其中。

元人戴良《皇元風雅序》概括延祐、天歷之間詩人“皆餐淳茹和以鳴太平之盛，治其格調(diào)固擬諸漢唐，理趣固資諸宋氏，至于陳政之大，施教之遠，則能優(yōu)入乎周德之未衰”[1]260。簡言之，這一時期的雅正之音的特點是可以反映“太平之盛”，即反映文治廣丕的盛世氣象。馬祖常詩歌中的雅正之風主要也是通過反映盛世氣象的詩作體現(xiàn)的，比較典型的是其館閣應(yīng)制、酬唱之作，如“萬花簇錦寶簾垂，化日舒舒漏下遲”(《奏對興圣殿后》)[13]74、“和鸞秋駕車塵靜，佩玉朝鳴漏水深”(《次韻王參議寄上京胡安常諸公四首》其四)[13]63等。這類詩句對時代大一統(tǒng)氣象的熱情稱頌是馬祖常包容蘊藉雅正詩風的典型代表。

(三)“不受羈勒”說

《四庫總目提要·石田文集》認為馬祖常的詩歌“才力富健，如《都門》、《壯游》諸作，長篇巨制，迴薄奔騰，具有不受羈勒之氣?！盵16]1440“不受羈勒”一般用來形容馬之不受拘束，自由奔騰。四庫館臣獨具慧眼，注意到了馬祖常詩歌中慷慨豪邁的民族特征。這是由馬祖常草原游牧民族的深層心理素質(zhì)和個性氣質(zhì)決定的?！敖疱X賭酒夜走馬，玉帶贈客春看花。山中少年貴公子，年年塞北慣風沙?！?《戲答王繼學(xué)》)[13]124詩中馬上少年的風采、氣度，“走馬”的野性，“金錢賭酒”、“玉帶贈客春看花”的狂放，“慣風沙”的豪邁，還原了本真的西戎貴公子馬祖常。

雖然歷代詩論家多關(guān)注馬祖常詩歌中“清麗”、“雅正”詩風，馬祖常亦時有佳作，但他最有價值、最該受到重視的是擺脫了館閣習氣、超越了傳統(tǒng)文化羈勒、表現(xiàn)出草原民族氣質(zhì)的詩作。這一點首先表現(xiàn)為馬祖常詩中對西北邊疆風物的細致描摹，如“苜蓿春原塞馬肥，慶陽三月柳依依”(《慶陽》)[13]98以本族人的視野展現(xiàn)了與中原相異的邊塞生活場景。其次，馬祖常的異域氣質(zhì)為當時文壇注入了一股清新爽利的風氣，為傳統(tǒng)中原詩文風格另辟蹊徑。如“金符傳拜將，白羽看麾軍。吹角弓橫月，開旗馬望云?！?《送符鎮(zhèn)撫之官》)[13]38詩作氣勢豪邁、奔騰而下，詩行間充溢著豪邁的英雄氣勢。

總之，考察上述詩論，不論是“清麗”、“雅正”還是關(guān)注民族特征“不受羈勒”的評價，通常是指馬祖常某一類型詩歌的特點，但無論哪一種評價都不足以概括馬祖常詩歌的整體風貌。由于受到多元文化因素的影響，馬祖常的詩歌很難用某種典型詩風來概括，而是顯現(xiàn)出兼容“清麗”、“雅正”及“不受羈勒”風格的多元特質(zhì)。

二、馬祖常詩歌風格的多元渾融

馬祖常詩歌因元代多元文化背景形成的渾融風格也有學(xué)者注意到。20世紀40年代錢基博《中國文學(xué)史》認為馬祖常乃北學(xué)之健者：“辭筆宏贍，才力富健，其文生戛而排宕，原本韓柳；其詩藻麗而遒舉，出入晉唐，殆不安于為宋?！卞X氏又以為：“然祖常之跌宕昭彰，氣盛則言宜，勝于姚隧之堆垛襞積，字蹇而語跮也。”[17]776雖是針對馬祖常復(fù)古詩風而發(fā)，但其中“藻麗而遒舉”、“氣盛則言宜”的評價實際上關(guān)注到了馬祖常詩歌中氣勢充沛、豪邁遒勁的民族特征與清麗、雅正詩風兼容的特點。我們可以從馬祖常詩風多元的角度來認識其詩歌的整體風貌。

(一)江南詩之剛健雍容

馬祖常清麗詩風的顯現(xiàn)多與江南有關(guān)——或是以江南自然意象入詩，或是回憶南方生活，或是借用南方民間曲調(diào)，語言多細潤平和，情感細膩柔媚。但這類詩歌也會因其西北子弟曠達豪邁的氣質(zhì)與個性自然流露而展現(xiàn)出剛健大氣又不失清麗靈動的面貌。比如這組典型的江南小曲——“竹枝詞”體詩作：

春日煙雨秋日霜，曲塵絲織衫袖長。誰言折柳獨送客，章臺還堪系馬韁。(《和王左司柳枝詞十首》其二)[13]134

槖駝馴象奴子騎，女郎能舞大小垂。蹛林獵罷各獻捷，卷唇蘆葉逐手吹。(《和王左司柳枝詞十首》其六)[13]134

《和柳枝詞》是傳統(tǒng)竹枝詞的樣式，第二首詩中的江南形象依然是明艷動人的春日煙雨、舞女衫袖長，離別的情調(diào)依然是騎馬折柳、互訴衷腸；不同之處在于后兩句融入了北人剛健的氣韻，使得離別不再纏綿而顯得有些悲壯。第六首以北地風情入詩，詩中描寫了北方少數(shù)民族特有的打獵場景——蹛林打獵并獵罷獻獸，駱駝、大象等馴獸表演，對南人來說充滿了奇特的異域色彩。最后一句卷葉作哨轉(zhuǎn)折，給這種熱鬧的風情增添了蒼曠率達又不失情趣的氣質(zhì)。

以中原雍容雅正詩風入江南之詩，在一定程度上糾正了南方詩風中的綺靡纖巧，語言綺麗而趨于典雅，格調(diào)清逸而不失莊重。如其《和王左司竹枝詞十首》更多表現(xiàn)了清麗詩風中的雍容風貌：

竹枝宛轉(zhuǎn)貫珠勻，襪羅凌波那有塵。書生好酒恨不醉，丞相莫惜車馬茵。(其四)[13]135

金爐寶熏留篆云，花間百舌鳴早春。五方戲馬賽爭道，傳聲催賜十流銀。(其六)[13]135

與前一組詩相比，《竹枝詞》中多選取描摹宮廷生活與皇家貴氣的意象，語言也顯得更加雅致密麗，有中原雅正之風；風格則因北方豪邁氣勢的注入有所變化。第四首主要從內(nèi)容上體現(xiàn)宮廷君臣和樂共飲的盛世氣象，整體風格不失竹枝之“宛轉(zhuǎn)”又添入書生飲酒之趣，可謂妙筆生花。第六首前兩句對宮廷靜謐早晨的描繪，語言清雅，句式整飭，格調(diào)雅正；后兩句筆鋒一轉(zhuǎn)，在宮廷之外加入馳騁賽馬場景，筆力遒勁，格調(diào)爽快，將纏綿稠密的詩風瞬間轉(zhuǎn)變?yōu)闊崃覄偨?。這是馬祖常清麗、雅正與豪邁三種風格融會貫通的典型詩作。

(二)中原詩之細膩大氣

馬祖常深受儒家中原文化涵養(yǎng)，詩歌中最能體現(xiàn)其雅正詩風的應(yīng)是應(yīng)制詩。馬祖常登上文壇之后二十年中的大部分時間皆任職于翰林院、國史院、禮部等文化氛圍濃厚的機構(gòu)，因而應(yīng)制詩是其館閣吟詠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雖然應(yīng)制詩歷來不受詩壇重視，但馬祖常在多元文化碰撞融會以及與南北通達的文士唱酬交往過程中所作的應(yīng)制詩，恰恰最能體現(xiàn)其詩歌風格的多元渾融。其中最有名的是令元文宗直呼“孰謂中原無碩儒乎”[15]391的詩作《龍虎臺應(yīng)制》：

龍虎臺高秋意多，翠華來日似鸞坡。天將山海為城塹，人倚云霞作綺羅。周穆故慚黃竹賦，漢高空奏大風歌。兩京巡省非行幸，要使蒼生樂至和。[13]69

此詩作于至順二年(1331)五月，馬祖常扈從元文宗前往大都，駐蹕龍虎臺，馬祖常奉命應(yīng)制賦詩所作。首先，詩句用典細膩貼切，非常貼合元文宗躊躇滿志的心境。頸聯(lián)用李商隱賦《瑤池》典故，暗喻元文宗可與儒家最為認可的、在制度與疆域上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的上古帝王周穆王相比，非常符合文宗想要開疆擴土、大興法治的理想。其次，整首詩對仗工整，色調(diào)冷暖搭配妥帖，物象選擇注重質(zhì)地軟硬相稱，恰如其分地運用南方精致文化、細膩筆法展現(xiàn)了盛世君王的氣勢聲威。最后，馬祖常以雄壯豪邁的個性貫通詩歌，把整首詩寫得雍穆大氣，不僅展現(xiàn)了龍虎臺的蒼莽霸氣，也展示了北方君王雍穆氣勢與六合一統(tǒng)、南北兼容的盛世風格。

此外，馬祖?！对囋弘s題十首》[13]76也體現(xiàn)了其雅正詩風的另一側(cè)面，即反映了文治廣丕的盛世氣象。“詔鸞封濕武都泥，賜食沙羊雜樹雞”(其三)，“騕褭龍媒來大宛，狻猊獅子出雕題”(其六)，“連筃夜聽同年語，寫紙朝分舉子題”(其十)，“太平有象文明盛，帝主星垣望畫奎”(其四)，描繪了翰林院一派繁忙的文治鼎盛的景象。詩中所選取的意象都在有序忙碌著，試院出題的考官、得賜草原沙羊的舉子、等待新科進士的圣主，就連西域進貢的駿馬、獅子也趕來湊熱鬧。這些融會南北的意象一齊為文治承平的大元盛世唱足了贊歌。

(三)北地詩之清麗質(zhì)雅

馬祖常寫北地之詩常以異域意象入詩，語言質(zhì)樸自然，氣勢雄壯豪邁，“不受羈勒”。江南文化的融入不僅為其詩歌提供了廣泛的題材、豐富的意象，也使北地之詩風格上帶有了清麗化的趨勢。如下面這兩首作于上京的詩歌：

燕子泥融蘭葉短，疊疊荷錢水初滿。人家時節(jié)近端陽，繡袂羅衫雙佩光。共笑江南五雜組，畫鹢浮波供角黍。沙苑射柳追風駒，古來北地為名區(qū)。(《上京書懷》)[13]27

龍沙秋淺云光薄，畫羅宮衣侵曉著。吳娃楚娘侍團扇，象輿鳳輦眀珠絡(luò)。椒花染紫風雨香，三十六盤天路長。南都北都望行幸，千秋萬歲迎君王。(《上京效李長吉》)[13]28

元代上京亦稱上都，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正藍旗東20公里閃電河北岸。根據(jù)《馬祖常年譜》，馬祖常有七次扈從皇帝前往大都的經(jīng)歷。[18]266-284馬祖常身在上都，感受北地秋后大漠美景與“千秋萬歲”的盛世氣象之余，念念不忘的卻是千里之外初生的荷葉、龍舟蕩漾的端午盛況與身姿裊裊的江南宮女，因而言語之中也帶有細膩柔和的感覺。不僅如此，江南風情的融入使詩中北地風光增添了一些溫潤氣質(zhì)，蒼曠的“沙苑射柳”與柔美的“畫鹢浮波”，寂靜遼闊的“龍沙”與輕淺流動的“云光”，壯碩的“象輿鳳輦”與婀娜的“吳娃楚娘”，雄壯“天路長”與旖旎“風雨香”，冷暖色調(diào)相間，畫面感鮮明，在領(lǐng)略北地雄壯風貌的同時油然而生一股柔情，給人留下無限遐想的空間?！疤炻繁北P三十六，歸時秋月滿京華”(《送王參政上京奏選二首》其二)[13]71，“朝馬秋塵急，天潢晚鏡舒”(《海子橋二首》其一)[13]37，亦有相同特點——意境渾融，畫面優(yōu)美，筆法細膩，語言清樸。雖是效仿李賀，但并無元人追慕的“怪誕”、“綺靡”之風(元人唐元《梅庭弊帚詩序》有云：“近人宗長吉怪誕，綺靡，刻畫則過之。故優(yōu)柔之味減，正大之情遂失，論大家數(shù)者少之?！盵19]447)將北地雄壯之景與南方清麗之音相融合，使其詩風帶有了暢快自然的觀感。

馬祖常自云：“上馬作將軍，下馬作博士。”(《田居二詩寄元參議》其二)[13]17故其筆下豪壯質(zhì)雅的北地風光不單單是游牧民族尚武尚馳騁的本性使然，更是其尚儒尚文治的書生眼光的獨特體會。

明人葉盛評價馬祖常詩歌“無甚華飾而質(zhì)雅可觀”[20]208，所謂“質(zhì)雅”的觀感就是中原詩風影響下呈現(xiàn)的。其北地詩語言不善雕飾，但大多構(gòu)思精巧，善于選取構(gòu)成畫面渲染氛圍的意象，恰當組織，三言兩語便狀難寫之景如在眼前。如“青海無波春雁下，草生磧里見牛羊?！?《河湟書事二首》其一)[13]99青海湖靜謐無波，水光天色之間群雁悠悠而下，沙磧綠草青青，牛羊若隱若現(xiàn)，幾組意象組合在一起，畫面感鮮明，重現(xiàn)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意境而顯得更闊大深遠，展現(xiàn)了元代大一統(tǒng)背景下北方邊疆安寧閑靜的牧區(qū)生活。類似的表述還有“大夏萬物長，蔓草多華滋”(《蔓草不除》)[13]16、“一聲清唳九皋秋，竹裂松搖不自由”(《鶴》)[13]116，有了溫潤雍容的氣質(zhì)注入，茅草、鶴的形象不再粗糙、質(zhì)樸，也多了一些活泛、有思想的內(nèi)容，展現(xiàn)了蓬勃的生命氣象。

總之，由于受到多元文化因素的影響，我們不能把馬祖常的詩歌風格局限于某種風格中。他以南方詩風之清麗補北地詩風之粗放，用北人貞剛氣質(zhì)救南方纖巧舊俗，又以中原雅正之音規(guī)范二者趨于溫潤中和，最終不僅擺脫了明人所鄙薄的“風沙氣”[21]859，還“刮除近代南北文士習氣”[22]396，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多元渾融的詩歌風貌?！懊烂琅c共，天下大同”。馬祖常詩歌兼得南北文學(xué)之長，正是元代統(tǒng)一天下后多元文化融合的產(chǎn)物。蘇天爵在為其文集作序時稱，“蓋大德、延祐以后為元文之極盛，而主持風氣則祖常等數(shù)人為之巨擘”[15]54，馬祖常不僅不遺余力地進行詩文創(chuàng)作，還帶領(lǐng)文壇后進繼續(xù)推進元代中后期的詩風融合。因此，考察清楚馬祖常的詩風不僅有利于準確評價其詩歌風貌，也對全面把握元代文壇風氣有積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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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琴】

2016-04-16

郭磊(1990-)，女，山西榆次人，中央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在讀博士。

中央民族大學(xué)一流大學(xué)一流學(xué)科經(jīng)費資助項目：《元代科舉右榜進士及其詩歌研究》

1672-2035(2016)05-0061-04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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