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

三月陽春，洱海之源，茈碧湖畔，梨花千樹，純潔如雪，游人如織，情歌如籟。

這就是一個周末在美麗幽靜的茈碧湖梨園看到的景象。作為云南省第二大湖泊洱海的發(fā)祥地，得益于天地造化鐘靈之秀，這塊土地總給人太多難以想象的誘惑。特別是這個山阻水隔的梨園村，三面靠山，一面鄰水，如同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一般神奇，每每想之，便令人心馳神往。當(dāng)聽到這里將要舉行一個“梨花盛會”的時候，我便怎么都坐不住了，周六一大早起床，就迫不及待地喊來了兩個同樣喜歡游山玩水的好友，一同前往茈碧湖邊賞梨觀花。

然而我們的尋訪之路卻并不順暢。從州城下關(guān)驅(qū)車出發(fā)，在正午時分到達茈碧湖邊時，沿岸連綿數(shù)里的環(huán)湖大道都停滿了各式的大小車輛，艱難地把車一步一步挪到碼頭停車場門口，卻根本沒位置停放。只得又調(diào)轉(zhuǎn)車頭，放棄乘船，另尋他道。

茈碧湖往西，一條筆直的鄉(xiāng)村大道貫通整個壩子，道路兩旁，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魚塘，在明朗的陽光下面靜影沉璧，星點閃爍。魚塘四周被種上了多不盡數(shù)的木瓜，此時花開得正艷，團團如簇，似火似霞。兩個朋友見了，急不可耐地靠邊停車，鉆到木瓜花中留影拍照去了。

說實話，木瓜算得上一種耐看的觀賞樹種，曲枝盤旋，花開艷麗，何況此時竟是如此龐大的陣勢，花墻一般立在眼前。在當(dāng)?shù)?，農(nóng)人們喜歡把它移植到花盆里做成好看的盆景。但此時，我急切的心想看梨花，點開朋友圈，許多熟悉和不熟悉的微友，都曬出了茈碧湖泛舟賞花的視頻，心里便更加地急切了。被兩位朋友看出心思，寫詩的凌君便說：“急成那樣，怎就無心看看梨花的序曲？”

序曲二字，何其貼切。一想也是，輕易得到的東西，人往往不珍惜。而真正大美之物，總不缺乏襯托裝飾。譬如美人，精美的衣飾會使其更加嫵媚；即便是工廠生產(chǎn)的商品，常常也會綴上精美的包裝。而為一睹佳人美景，先前的周折困難，常會平添幾分尋訪的情趣。再次登車向北前行，沿路過去，村莊田野，豆花油菜，一派畫意詩情，頓感心中無比愜意。直至北山之腳，又沿湖往東，在隨山就勢的湖邊公路馳行，終于在下午五點半鐘到達梨園村。

初入村口，雖還有幾分擁堵，但時間正好。此時熱鬧的文藝匯演已經(jīng)結(jié)束，前來逛會的遠近村民和游客，也都搭船乘車，散了大半。于是，清靜的梨園正好可以讓我們盡情飽覽，卻不必承受擠擁之苦。

梨園村中，古梨樹樹，叢生于房前屋后，挺立在小橋流水邊，靜默于田園山色中，意境難辭其美。梨枝之上，花兒如簇，朵朵潔白，招蜂引蝶，芬芳襲人。于是一條專為觀光修筑的石板小道上，依舊游人不斷，但每個人似乎除了專注地留影拍照和嘖嘖感嘆，已找不到其他絲毫的附加動作。

繼續(xù)前行，橫在眼前的是一條新修的木棧道，同樣是為賞花而建。但此時位置要比先前的石板路抬高了許多，障眼法一般隔出了正前方一塊寬敞的梨園，千樹梨花，就這樣排兵布陣一般呈現(xiàn)眼前，空曠的意境使人陡生豁然之感。而此時讓我感到歡快的，卻是棧道下面坐著的一群游人，正在對唱調(diào)子。先是一個婦女站起來唱完，接著又是一位男士接了過去。兩人一對一和，對完調(diào)子，棧道上下，聽者笑聲一片。同行的小李聽得懂白族調(diào)，也擠到人群中笑了，剛要和我解釋一下兩人打情罵俏的內(nèi)容，又被新唱的調(diào)兒繼續(xù)逗樂。

聽著輕婉的調(diào)子，我們一直隨著棧道走到湖邊，又從另一條道中繞了回來，湖風(fēng)送爽，夕陽正好。湖岸緊連的水溝里，倒映著一兩樹木瓜桃紅，輕輕地摻進了梨花滿園的純美意境中。不多幾步，便回到了先前棧道上居高臨下看到的園子，均勻散落的梨樹下，客商小販們，正準備收攤回家。小李買來了一大兜泡梨，我們一人一個，抓起來就放進嘴里啃，第一口下去，酸多甜少的味道，當(dāng)即使人汪出一大口涎水，最終伴著滿嘴香脆的嚼味，甜甜地下咽。

我知道，這就是梨園村真正的梨果味道，比起如今時興的水果，它的確算不上是什么美味，但從不急功近利的洱源人，卻始終將這千樹古梨視若珍寶一般保護下來，于是直到百千年后的今天，我們還有這么一塊美麗幽靜的攬勝之地，觀賞艷麗的梨花，聽著動聽的情歌，享受爽朗的清風(fēng)，品嘗一顆顆原味不改的梨果，好似打開一壇歲月的老酒，慢慢品飲其中的醇香。

帶著夕陽歸去，卻還有許多人披著暮色到來。時間其實也不晚。我曾聽說過這里就有外國友人長年隱居的故事。的確，這個幽靜的園子，不論早晨傍晚，也不論秋冬春夏，總有著讓人無限神往的迷醉。

清幽的湖水，悠閑的白鷺，依依的柳枝，爽朗的輕風(fēng)，總之讓人很容易在茈碧湖的每一個角落里陶醉。這塊寧靜的消暑圣地，從親近它的第一刻開始，就感覺它是一幅連綿不斷的畫卷，總翻不完那么多美麗的章節(jié)。

栽種完畢，蓄了一年水、同時作為水庫的茈碧湖水落了大片，湖床裸露了出來。這個時節(jié)，遠遠地，就能看見曬干了然后又重新發(fā)青發(fā)綠的水草裝滿整個湖床，滿目一派舒坦。湖心中還有水的地方，成群的白鷺正在悠閑地覓食嬉戲，無比輕閑之象。我忍不住下了車，跳進湖中，踩到湖泥中去看那些美麗的小精靈。然而那些曾經(jīng)長過或正生長著水草的湖泥實在太軟，一腳踏上去，馬上就陷至半膝，一種恐懼伴隨著極度清涼的刺激過電似地立即傳遍全身。接著一個人仰馬翻的狼狽讓人不由得一陣手舞足蹈，立住身時才發(fā)覺：雙手甚至包括上衣都已沾滿了泥巴。慶幸的是穿了雙涼鞋，但又在羈絆中不得朝前，索性從泥中拔出赤腳后再拖出鞋，往岸上一扔，邁開大步，高一腳矮一腳，往湖心趕去。

我相信茈碧湖中的泥團是潔凈的，要不怎會長得出如此青嫩的水草？又如何澄得出湖面那么清澈的湖水？還倒映著那么清凈的綠樹青山？誘得來那么多的白鷺？

是的，那么多白鷺。在這塊寧靜的湖面上，構(gòu)成了一幅幅美麗的畫面。說它們是精靈，確實再準確不過，稍微有些動靜，嘩一下，就被驚動了，接連著，一只、兩只、一片，全飛上了天空?？磥硭麄儾辉趺礆g迎我這個不速之客。

艱難地從湖心中回來，渾身上下沾滿黑泥，但那種清涼和刺激，絕對值得好好回味一番。

湖心不到，茈碧湖在很多年前被人工砌出一道石埂，讓湖水從此一分為二，里海依舊是海，外海成了水庫。不過這卻平添出了一條景觀大道。從石埂上走過，清涼的湖風(fēng)撲面，感覺實在心怡。在清澈見底的湖心中，又發(fā)覺一條魚倏一下飛快地游過，隱到水草中去。讓人想起一只鳥雀的迅捷。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茈碧湖算得是云南高原上一塊較大的水域，也正因如此，那魚兒才如此地自由自得。

湖東面山腳，兩三株柳樹形成一個獨特的鳥的世界。白鷺成群歇在這里，歡快地高歌嗚叫，幾株樹離湖心石埂尚有十多米之距，因而縱使石壩上常有游人穿過，也驚擾不到它們快樂的游戲。走到離樹最近的直線距離，我不走了，坐下來觀賞這些美麗的精靈。眼前一個開闊的世界，綠的是樹，藍的是湖水和倒映的天空，赭色的是環(huán)抱著茈碧湖的羆谷山，各種色調(diào)都搭配得十分相宜，但多了這些潔白的鷺鳥，這幅山水畫卷才如此和諧并富有生機。

而我的確直到此時才有機會看得清它們的真面目，有的呆立，有的在梳理著羽毛，有的在樹上高歌，有的在水中嬉戲覓食。雙腳悠長玉立，撲一下張開翅膀，足有兩尺之長。踩著水面踏上高空，依舊輕靈無比。

微風(fēng)不斷，有鷺鳥隔水相望，坐在湖心，欣賞著寧靜的湖水，我久久不想離開。

長長的柳堤上，悠閑的釣客安詳無比，遠近的人們把垂釣茈碧湖當(dāng)作是一種最好的休閑方式。這里有輕風(fēng)、綠樹，這里寧靜、悠閑，垂釣確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天生這一湖水，締造了一個隔世般的幽境。一路往北山趕去，游水的娃娃，撐遠的漁船，拿望遠鏡遠望的游人，在湖堤上輕閑散步的人們，在湖岸邊的軟泥里寫生的學(xué)生，總之，似乎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這一湖水中找到一種讓自己快樂的方式。

這時吸引我目光的是湖心中漂遠的漁船，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古時茈碧湖中的漁民，常會幾個月漂在湖面，白天深入湖心中捕魚，晚間靠岸售賣。常年與湖水為伴，這種與世無爭的生活令人向往。柳岸長堤上，我在想象是否應(yīng)該在哪部武俠小說中有過歸隱漁船這種情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