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
我閨女從小跟我遠離故鄉(xiāng),我們會清清淡淡地度過一個又一個熱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孩子越大,回鄉(xiāng)的機會越少,她每天應付的課業(yè)由不得我們有非分之想。直到有一日,表弟在微信上留言:“姐,快過新年了,我們等你回到故鄉(xiāng)的餐桌上?!蔽倚?,弟知道我多么向往家鄉(xiāng)的吃喝。
下了決心,回家過新年。其實是為了孩子,讓她感受團聚,知道什么是兄弟姐妹,也讓她知道“過年”的樣子。
我們家在北方縣城,過了哈爾濱再向西北120千米。乘坐中國最高寒地區(qū)的高鐵,不過40分鐘即到。溫度已低于零下20℃,推開表弟的家門,熱浪襲來,魚肉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我撥開眾人先沖進廚房,猜出了濃郁香氣中小雞燉蘑菇獨特的味道。弟媳婦掀開鍋蓋,介紹這只本地雞的來歷,榛蘑是她娘家媽媽親自在小興安嶺的山上采的。憑我這多年的廚房經(jīng)驗,皮肉緊致的雞大腿只有散養(yǎng)才有這造型,細腳伶仃的爪子一看就有自食其力的勞動者的本色,由此判斷此雞的出身為正宗本地雞。
飯廳里的菜已經(jīng)擺了滿滿一桌子,冷的熱的,葷的素的,炒的燉的,熏醬的熗拌的……多為平時不易吃到的傳統(tǒng)美味。眼睛不夠用了,筷子不夠用了,其實主要覺得胃不夠用。
像烀肘子這種大肉,無論現(xiàn)在能否吃得下,必定要做一只,仿佛那是家境豐腴的象征。手撕了,肉香里還有若隱若現(xiàn)桂皮、八角、香葉的味道滲出來,蘸一蘸醬油調(diào)制的蒜泥,味覺就這么被打開了,從前的那個年代仿佛都回來了一樣。
同樣蘸蒜泥吃的還有皮凍,這可是典型的媽媽菜。程序不是一般的麻煩,費工費時,副食品商店倒是見過有賣的,但是不敢買。
親友們已經(jīng)把閨女的碗碟摞成了小山,卻對我提出抗議:“墊墊肚子慢慢吃,是不是該喝一杯了?”“好啊好啊,哈啤倒?jié)M,干杯!”
酒喝到一定程度就開始找爽口菜了。家常涼菜上了一次又一次,這菜往往開始就做好一盆,不斷地光盤再不斷地添加。
當喝酒已經(jīng)變成自覺意識的時候,那就已經(jīng)是醉意了。這時候便格外鐘情那一盆殺豬菜。殺豬菜以酸菜為主,里面有五花肉、豬心、豬肝、血腸、粉條,肉是吃不動了,大口地吃酸菜,大碗地喝酸菜湯……我以為酸菜能夠解酒的,然而后面吃了什么,又喝了多少,還說了什么,就完全斷片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