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年假,第一件事便是去哪里旅行。累了一整年,最想要的便是找一個地方徹底放松,過一種想睡就睡,第二天和太陽一起醒的日子。一邊瀏覽各類旅游網(wǎng)站,一邊給在老家的媽打了個電話,媽每次找我,萬一沒及時接電話,她便急得什么都做不了。在媽的意識里,我只要不在她身邊,周圍總是危機(jī)四伏的。旅行的時候手機(jī)總難免沒有信號,又或者因?yàn)榕恼瞻央娪猛炅?,所以,得提前說一聲。
“你不能回家旅行嗎?”電話那邊,媽的聲音很是討好,怕我不信,急著告訴我哪兒哪兒建了新的公園,哪兒哪兒修了漂亮的電影院,甚至兒童樂園也被媽拿來誘惑我。我一直敷衍,好不容易有了年假,難道還真的回去旅行不成。
見我一直沒應(yīng)聲,媽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說:“棗紅了,就等著你回來打呢,桂花也開了。”不知道為什么,媽說了這么久,唯獨(dú)這一句叫我心里一動,媽說的都是我經(jīng)常在夢里出現(xiàn)的場景。
鬼使神差,我竟應(yīng)了母親:“好,我回家?!彪娫捘沁?,媽很是愣了一下,才開心地說:“好好好,我,這就準(zhǔn)備去。”我正要讓母親別忙,她卻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坐了一天的火車,才達(dá)到老家位于鄂東的那個小城黃州。當(dāng)我終于看到熟悉的房屋和街道時,才明白,人的一生中不論走過哪些地方,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只能是故鄉(xiāng)。
家在城市的邊緣,下了車還要走一段路,拖著行李箱,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火紅的枝頭招搖地探出院子,那是媽留給我打的棗。那一刻,我莫名地濕了眼角。
到家的時候,媽正在廚房里忙著,見到我嚇一跳,她,日歷少撕了一頁,以為我明天回。我見到媽的樣子也嚇一跳,她穿著藍(lán)大褂,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連臉上都蒙上了布?!皨?,您這是干嗎?”我有些著急,這10月的天,雖說已經(jīng)涼爽,但也不至于如此啊。
“我給你炸蘭花豆呢?!眿尷履樕系牟紭泛呛堑卣f。多少年過去了,只有媽記得我每一個喜好,時光在媽那里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我離家再遠(yuǎn),也是她懷里喜歡吃蘭花豆的小女兒。
那天晚上,我和媽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蘭花豆。我以為我不再喜歡吃兒時的吃食,現(xiàn)在卻覺得,走過那么多地方,吃過那么多美食,但都沒有媽炸的蘭花豆好吃,因?yàn)橛幸环N在哪兒也找不到的童年味道。
為了不耽誤我旅行,媽自告奮勇給我當(dāng)起了導(dǎo)游,她領(lǐng)著我走過我讀過的學(xué)校,小學(xué)、初中和高中,然后告訴我,哪里做了綠化,哪里建了閱覽室,哪里又開了一個大門……我竟發(fā)現(xiàn),媽對于我的學(xué)校比我更熟。
怕我不能盡興,媽又帶我逛了新建的遺愛湖。只是媽似乎也不是很熟,走著走著便迷了路,最后急得去問路人。原本只是想陪媽逛逛,但最后震驚的卻還是我。那個我本以為熟悉到不用去了解的城市,竟以另一種我完全陌生的樣子出現(xiàn)在面前,樓那么高,路那么寬,而大得有些奢侈的遺愛湖,只有這樣的小城才可以擁有。
看到我驚訝無語,媽有些得意:“好多人過來旅游呢。”似乎只有這樣,媽才會覺得不會虧待我。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竟有著從未有過的悠閑與愜意。
每天總能睡到自然醒,早點(diǎn)一定會在爐子上捂著,什么時候起來都是不冷不熱剛剛好。院子里的桂樹開了一枝頭的桂花,從早到晚毫不吝嗇地香著。偶爾,媽會買些豆腐回來,笑著說:“黃州的豆腐巴河的藕,你在外地吃不到?!被蛘叨嘶匾煌胫笸炼蛊?,說:“土豆片,你在外地吃不到。”我的口水頓時肆意起來,黃州的土豆片先炸,再澆醬料,好吃得不得了,但它就像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花,只在黃州靜靜開放,但卻讓人無限想念。
途中,有同事問我旅行是否愉快。我答:“住在干凈的民宅,有花有果有最新鮮綠色的蔬菜,有武漢的熱干面,也有天津的狗不理包子,還有在哪兒吃不到的土豆片、東坡餅,空氣好,整個城市就是個氧吧……”同事被我說得心癢難忍,也想請年假過來,我卻笑了:“這是我的專屬旅行哦。”
當(dāng)同事知道我是回故鄉(xiāng)時,沉默了半響說我:“我也回故鄉(xiāng)旅行。”末了,又加了一句:“誰說旅行一定要去從未去過的地方,吃從未吃過的美食?!?/p>
我,深以為然。
責(zé)編/張立平laomalp82011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