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柯 玲
雙肩背包走天下
文/柯玲
雙肩包如今已是國內(nèi)隨處可見的大眾包包,不過當初剛出現(xiàn)時,基本上為學生專用包。學生娃背上雙肩包既方便又保健,寬寬的雙肩帶不僅緩解了肩部的壓力,也預防了挎包容易導致的斜肩,還在一定程度上矯正了一些身高暴長的小駝背。所以,雙肩包一出現(xiàn),迅疾風行,幾乎瞬間就讓媽媽用碎布拼就的布書包變成了回憶。背上雙肩包是上學了的標志,學齡前的幼兒自然心向往之,幼兒園中的很多小不點們也神氣活現(xiàn)地背起了縮微版的雙肩包。
成人中背雙肩包的也漸漸的多起來,不過成人背雙肩包開始似乎是一種外國范兒。一是來中國的老外越來越多,他們幾乎一律背著雙肩包;二是走出國門者也越來越多,出國回來的人大多也都喜歡背雙肩包。但到了國外又發(fā)現(xiàn)其實老外未必都是喜歡雙肩包的,特別是在英國,尤其是女性——英國女性穿著大多比較正統(tǒng),冬季一般都穿大衣、裙子、靴子,穿羽絨服一類休閑服飾者不多,長呢大衣上背個雙肩包很不搭調(diào)。反倒是如我等到國外短暫訪問的“老外”大多背著雙肩包,也可以說真正對雙肩包難以割舍的是“在路上”的行者們:不論是學子的求學征程,還是在游子的他鄉(xiāng)旅途,只要在路上,雙肩包就似乎必不可少,如影隨形。
英國的漢語教師基本都是來自國內(nèi)的華人同胞,他們幾乎一律背著沉甸甸的雙肩包。雖然他們大都已定居英倫,但或許行者的心理依然。第一次在牛津語言中心辦公室看見溫迪卸包的動作有些訝異:感覺跟搬運工卸麻袋似的,便關(guān)心道:“貌似很重?。俊毙Υ穑骸爱斎?!這是俺的流動辦公室?!薄岸嘀??”我本習慣負重的農(nóng)人之后,兒時扳手腕還常常贏男孩子,彎起食指想輕輕鉤起,沒想到溫迪的包包竟然絲紋未動——估計不低于30斤。我與溫迪算是故友重逢,溫迪毫不忌諱地將她的“流動辦公室”全面開放讓我徹底“參觀”了一番:除了筆記本電腦、手機、錢包、文具袋、隨身日用品等等之外,還有自帶的兩餐飯菜、水果。當然,更多的是課本和學生作業(yè)。牛津和國外其他地方一樣漢語教師緊缺,溫迪一周得上9到10門課,記得有一天她得同時在牛津語言中心、中文系以及繼續(xù)教育學院三處上課,不同的教材、不同的教學資料和不同的學生作業(yè)應有盡有,隨翻隨到。
溫迪是個認真而又快樂的行者,“流動辦公室”讓她得心應手。溫迪是牛津大學語言中心的兼職漢語教師,更是一個以教學為樂的人。她把教漢語看作自己最開心的事情。能在牛津大學教書當然值得自豪、驕傲和快樂,孟子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在我看來這也是為師之大幸。其實,溫迪并非對外漢語出身,甚至非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出身。她是英國華威大學的經(jīng)濟學博士,畢業(yè)后曾在英國華人商會工作過一段時間,但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對漢語教學更感興趣,于是到北京參加培訓,獲得了漢語教師資格。這個經(jīng)濟學博士在國外對自己的母語和文化越來越著迷,她負責牛津布魯克斯大學的漢語項目,同時又在牛津大學兼課。學無止境,教亦無類。溫迪每天快樂地忙碌著,始終背著她的雙肩包匆匆疾行。溫迪很喜歡挑戰(zhàn)自己,她說你永遠無法料到這些可愛牛津?qū)W子上課會提出什么問題,這些問題令溫迪驚異,更令她感到妙趣橫生。當然,憑溫迪的學識修養(yǎng)與閱歷,她總能從容應對,不過為了充分“備戰(zhàn)”,五十好幾的溫迪竟然決定在牛津大學再修讀一個教育學碩士。溫迪有不少粉絲,因為有溫迪而選課的牛人學生大有人在。2014年底,溫迪興奮地告訴我,她不僅如期獲得了教育學碩士學位,還被評為語言中心優(yōu)秀教師,而且還獲得了牛津教育學院資深研究人員的榮譽。這真是教學相長,教研并進。我對這個背著雙肩包風雨兼程的同胞姐妹,充滿敬意。
英國漢語教學正如雙肩包一樣也是一份雙肩挑的工作。雙肩包雙肩挑,一肩承擔著漢語國際教育的職責,一肩承擔著中國文化交流的重任。雙肩包不僅是這些漢語教師肩負雙重責任的象征,也是海外華人艱辛生活和堅強意志的一個縮影。牛津大學中文系的方,是大學學院國際學生心理顧問,同時也是中國研究中心中國學碩士項目負責人,更是世界漢語學會資深理事,英國漢語橋項目的重要負責人之一。方在中文系有一間十分寬敞的辦公室,辦公室家具頗多也很溫馨,有方的家人的一些照片,兒子的居多??吹贸?,兒子的不少課余時間是在媽媽的辦公室里度過的。我在牛津時方的兒子正面臨中考。家有考生的日子無論國內(nèi)還是國外都是緊張忙碌的,更何況孩子的爸爸并不在英國工作,方的擔當可見一斑。方個子不高,略顯高大的雙肩包聳在嬌小的身軀背后讓人感到有一絲于心不忍。但方總是舉重若輕,輕捷地起落,給人輕松如沐春風的總體印象。方在語言中心教初級班,對于零起點的學習者激發(fā)學習興趣尤為重要,輕松的課堂氣氛讓學生感到學漢語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寓教于樂其實是一種很高的教學境界,在陣陣笑聲中方有條不紊地完成了各項教學任務。
方老師總是面帶微笑,即便學生哄堂大笑了,方老師依然是微微含笑。不過學生也知道方老師的課輕松卻并不膚淺,微笑之余一定有讓你絞盡腦汁的問題或叫你耗費心思的作業(yè)。而我與方的交往則分明能感受到幾分京派學子的作風。方從北師大畢業(yè)也是愛丁堡的語言學博士,牛津大學中文系的中國學研究學位點是英國同批申請的高校中發(fā)展得最平穩(wěn)的。英國的體制,新增專業(yè)國家會給你前期投入,幾年實踐之后評估,正常發(fā)展的則給予穩(wěn)定的投入,未能實現(xiàn)預期的則停辦。聽上去比較簡單,但聽說與牛津同批申請的有五家,而正常運轉(zhuǎn)的目前只剩下了牛津。牛津中文系的中國學專業(yè)秉持寧缺毋濫的原則,即便這幾年報名者增多,但他們始終保持著每年15人的規(guī)模。視教育質(zhì)量為生命,是牛津大學培養(yǎng)機制的宗旨。每個學生都有專業(yè)導師,當然也常常聽到老師們說做“專業(yè)導師”工作量很大。
我見過一次方指導學生。那天好像是學生寫好了作文來面批。老師是逐字逐句地批改,學生是一有不懂或不確定的就刨根問底,到徹底弄懂弄通為止。這樣的指導針對性強,師生雙方都非常投入。方是牛津的專職教師,工作專業(yè)對口,我曾覺得她在英國的生活會比溫迪輕松一些。沒想到方說,“所有來英的中國同胞誰都不會容易,開始基本都是從洗盤子干起來的”。但也因為有這樣的磨練,海外華人生活的韌性似乎比國內(nèi)的同胞更強。她甚至說,出國了的中國女性幾乎個個是女漢子,她們背著雙肩包東奔西忙。方說得很對,我在牛津期間參加過多次英國漢語教學研討會,結(jié)識的漢語教師絕大多數(shù)是女教師,想來想去還真找不出一個弱不禁風的來。
有道是遠路沒輕擔,雙肩包如同百寶囊,行者不可或缺;雙肩挑如同寫意畫,游子躍然紙上:兼容并包,負載故土鄉(xiāng)情,擔當職責義務。居留英倫的漢語教師因種種緣由遠離祖國來到異鄉(xiāng),但心掛兩地、血濃于水的故土情結(jié)使他們不自覺地把傳播和交流中國文化作為自己的歷史使命。雙肩挑的英國漢語教師們把對祖國的贊美、懷念融進漢語教學之中,把對親人的惦記、關(guān)愛投注到越來越多赴英中國學子身上,把對故土家園的流連忘情寄托于自己的辛勤工作當中。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每年都要回國探親,笑逐顏開地欣賞著祖國大地上發(fā)生的變革,并及時把自己的感受和認識傳達給外國的漢語學習者。
祖國的繁榮富強使越來越多的海外漢語教師感到更加揚眉吐氣,那種“頭頂人家的天,腳踩人家的地,橫豎找不到自己位置”的感覺沒有了。他們不僅因為自己是華人而驕傲,也因為自己能教漢語而感到很自豪。漢語讓他們和祖國血脈相連,鄉(xiāng)情使他們看到祖國同胞愈加親切。記得我一到牛津,溫迪就帶我去了“兩館”:中文系圖書館和中國餐館,細致周到熱情讓我對牛津毫不陌生。溫迪種地與教書一樣認真,她租了近一畝大小的“自留地”,據(jù)說“中國園丁”溫迪的菜園還上過英國電視。有幾次溫迪還給我?guī)砹藥卓梅蚀T無比的青菜和燈籠椒,使我在異國他鄉(xiāng)能烹制出地道的家鄉(xiāng)味道。方則熱情邀請我去體驗牛津大學的formal dinner(學院宴會),并介紹我與牛津的中文教授相識。在英國或者說在世界各地,有了這些雙肩擔道義的中國同胞,祖國便不再遙遠,異鄉(xiāng)便不再陌生,游走便不再寂寞。
在路上,或許是人生的一種常態(tài),我也是背著雙肩包前往牛津的。雙肩包,容量大,利遠行。雙肩擔,分量重,情意濃。衷心祝愿身居海外的每一位游子、學子,走得更加踏實,行得更加穩(wěn)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