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孔潮,楊曉萍
(西南大學,重慶 400715)
貧困縣域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結與解①
何孔潮,楊曉萍
(西南大學,重慶 400715)
貧困縣域的幼兒教師流動呈現出穩(wěn)定的規(guī)律性特征——有序的單向流動,主要表現為異質間單向流動、異“性”間單向流動和異域間單向流動。單向流動加劇縣域幼兒教育機構之間的失衡發(fā)展,致使流出機構園所管理削弱、教師不穩(wěn)定及幼兒發(fā)展滯后。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癥結,可歸為經濟理性的驅使、制度慣習的牽引與身份認同的促動等因素。要消解這一癥結,必須強化政府職能,推進縣域內幼兒教育機構均衡投入,提高處境不利幼兒教師身份待遇,并建立科學有效的制度機制以引導幼兒教師資源的合理流動。
幼兒教師流動;單向流動;貧困縣域
流動既是幼兒教師生存發(fā)展的權利,也是學前教育質量提升的需要。合理有序的幼兒教師流動,能夠在推動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同時,實現教師資源的優(yōu)化配置,進而提高幼兒園教育的整體水平。然而,當前的幼兒教師流動,暴露出一系列的問題,如“失衡”流動、“惡性”流動、“頻繁”流動乃至“流失”等。對流動的整體認知,有利于形成幼兒教師流動政策的宏觀建議,但宏大敘事的理性追求似乎掩蓋了幼兒教師流動問題的區(qū)域性特征。通過對西部地區(qū)國家級貧困縣S縣的個案考察,研究者發(fā)現,貧困縣域的幼兒教師流動呈現出穩(wěn)定的規(guī)律性特征——有序的單向流動。單向流動已經成為貧困縣域幼兒教師資源配置的突出癥結,揭示這一癥結的表征后果及根源,并化“結”為“解”,是本文研究的意義所在。
所謂單向流動,是指幼兒教師在職業(yè)機構中單一方向的空間位移過程,其本質是工作崗位的定向變換,這種變換造成了流出機構不斷地為流入機構輸送人力資源,而自身卻無法從流入機構獲得任何回報。在縣域,幼兒教育機構根據辦學屬性,可以劃分為民辦機構和公辦機構;再依據辦學區(qū)域,則可以進一步劃分為鄉(xiāng)村公辦機構、鄉(xiāng)鎮(zhèn)公辦機構、縣城公辦機構、鄉(xiāng)村民辦機構、鄉(xiāng)鎮(zhèn)民辦機構和縣城民辦機構。研究發(fā)現,貧困縣域幼兒教師的單向流動主要表現為異質間單向流動、異“性”間單向流動和異域間單向流動。
(一)異質間單向流動
異質間單向流動,是指幼兒教師在不同本質職業(yè)機構之間崗位的空間位移,且這種位移是在崗幼兒教師放棄幼兒教育職業(yè),另外選擇其他類型就業(yè)機構的單一變化過程。如圖1所示,流入其他就業(yè)系統(tǒng)的主要為民辦幼兒教育機構教師。據對S縣近兩年的不完全統(tǒng)計,從民辦機構流入至其他類型就業(yè)機構的人數為31人,這些機構包括醫(yī)院、超市、商場、賓館等。換言之,近兩年異質間單向流動導致
該縣域幼兒教育系統(tǒng)白白流失31位幼兒教師。
(二)異“性”間單向流動
異“性”間單向流動,是指幼兒教師在不同屬性幼兒教育機構之間的空間位移,且這種位移是在崗幼兒教師放棄民辦機構崗位,另外謀求公辦機構崗位的單一移動過程。如圖1所示,無論是鄉(xiāng)村民辦、鄉(xiāng)鎮(zhèn)民辦還是縣城民辦幼教機構均為幼兒教師流出機構,而鄉(xiāng)鎮(zhèn)公辦和縣城公辦幼教機構則成為主要的幼兒教師流入機構。據對S縣的不完全統(tǒng)計,近兩年從民辦幼教機構累計流入到公辦幼教機構的幼兒教師為166人,而從公辦幼教機構流至民辦幼教機構的僅為4人,且該4人均為公辦機構的代課教師??梢钥闯觯悺靶浴遍g單向流動意味著民辦機構幼兒教師成為公辦機構幼兒教師補充的“預備隊”,很多新教師通過民辦機構的鍛煉、成長,最終為公辦機構所用,而民辦機構未獲得任何補償。
(三)異域間單向流動
異域間單向流動,是指幼兒教師在不同區(qū)域幼兒教育機構之間的空間位移,且這種位移是幼兒教師從鄉(xiāng)村機構、鄉(xiāng)鎮(zhèn)機構、縣城機構不同區(qū)域層級間的向上運動過程。如圖1所示,不論幼兒教育機構隸屬于公辦還是民辦,幼兒教師的流動均呈現出明顯的向上跳躍式流動的傾向,但除了縣城民辦幼兒教師向下流動至鄉(xiāng)鎮(zhèn)公辦幼教機構以外,很少出現縣城幼兒教師向鄉(xiāng)鎮(zhèn)或鄉(xiāng)村流動的現象。據對S縣近兩年的不完全統(tǒng)計,僅以公辦幼教機構為例,從鄉(xiāng)村和鄉(xiāng)鎮(zhèn)流入到縣城的幼兒教師為14人,而從縣城流入到鄉(xiāng)鎮(zhèn)的僅為1人。由此可見,異域間單向流動意味著貧困縣基層區(qū)域幼兒教育機構源源不斷地向上輸送師資,而本身就難以為繼的師資隊伍則面臨雪上加霜的困境。
圖1 貧困縣域幼兒教師單向流動圖
教師是教育質量的關鍵因素,其數量多寡與素質高低直接影響著教育機構的辦學水平。教師的單向流動所造成的教育資源失衡態(tài)勢,將直接影響教育公平的實現。[1]這種單向流動造成了流出機構與流入機構之間教育差距進一步拉大,管理逐步削弱,教育質量直線下降。
(一)阻滯教育均衡
當教師這個學校發(fā)展的“核心競爭力”被抽空以后,薄弱學校就基本將被“落后”長期鎖定了。[2]對多數教師流出幼教機構而言,幼兒教師的數量與質量本來就青黃不接,加上單向流動導致的骨干教師流失,無異于釜底抽薪,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流入機構師資力量持續(xù)增強的同時自身卻難為無米之炊。訪談中,一位民辦幼兒園園長失望地表示:“很多教師剛來的時候什么都不會,我一把手一把手地教,結果剛上路,就跑了?!痹谪毨Эh域,幼兒教師的單向流動導致鄉(xiāng)村幼兒園與城鎮(zhèn)幼兒園、民辦幼兒園與公辦幼兒園之間的差距愈拉愈大,學前教育均衡發(fā)展受到嚴重阻滯。
(二)削弱園所管理
幼兒教師的合理配備與有序流動是園所管理得以正常運轉的基本條件。單向流動不僅意味著骨干教師的流失,也意味著保教秩序的紊亂。有些教師中途不辭而別,這種在機構毫無準備情況下的突然離職,給流出機構的正常保教秩序帶來極大影響。如S縣蓮花(化名)鄉(xiāng)中心小學附屬幼兒園在學期中有2名教師同時跳槽至其他機構,該園短時間內無法招聘到合適的教師,只好將原有的兩個大班幼兒合并成一個班,班額達到82人,正常的保教活動根本無法開展。同時,由于骨干教師流失導致的生源危機,在調查中得到證實。針對骨干教師頻繁流失的現象,有鄉(xiāng)鎮(zhèn)中心幼兒園的園長談到:“我們一方面希望教師快快成長為業(yè)務骨干,另一方面,又怕教師出了名會被挖走,所以經??h里組織比賽,我都不會派我園最好的老師參加?!?/p>
(三)影響教師穩(wěn)定
穩(wěn)定的工作環(huán)境是幼兒教師積極投入工作的必備前提。但對流出機構而言,由于教師的單向流失,一方面補充新教師需要時間,另一方面有些民辦幼教機構從壓縮成本考慮根本不去補充新教師,這使得流出機構中的部分幼兒教師負擔加重,比如原本兩人帶一個班的現在變成了一個人包班。對此,一些幼兒教師頗有微詞:“一開始說讓我先帶上一周,
結果現在帶三個月了,也沒見到新老師的影子?!绷硗猓鞒鰴C構的跳槽教師反饋回來的信息,也影響了機構內留守教師的情緒。跳槽的成功示范與風險的低成本使一些幼兒教師把時間與精力花在如何尋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上。
(四)損害幼兒發(fā)展
心理學研究證實,早期教育中的安全依戀是聯(lián)系幼兒與教師間的重要情感紐帶,也是促進幼兒認知和社會性發(fā)展的重要因素。[3]對4歲幼兒的研究發(fā)現,經常更換教師的班級中,侵犯性強的幼兒比例明顯偏高。[4]S縣處境不利幼兒教育機構骨干教師的頻繁流失,必然會導致在其機構就讀幼兒情緒上的困擾以及伴隨著可能的學業(yè)困難。研究者對S縣大班幼兒數學能力發(fā)展水平的抽樣測查發(fā)現,鄉(xiāng)村機構幼兒的數學平均得分為21.4分(總分50分),遠遠低于縣城機構幼兒的數學水平(36.7分),同時,民辦機構幼兒的數學平均得分為28.6分,也顯著低于公辦機構幼兒的數學水平(33.5分)。盡管造成這種幼兒發(fā)展差距的原因可能是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但由于教師的單向流動所造成的機構間教師資源巨大落差,無疑是一個重要因素。
貧困縣域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根源是復雜交錯的,既發(fā)生自教師的個人選擇,也來自于制度的理性安排;既蘊含客觀境遇的寫照,也包括主觀期望的推力。總的來說,可以歸結為經濟理性、制度慣習及身份認同三方面。
(一)經濟理性的驅使
幼兒教師雖然屬于特殊的社會群體,在承擔著重要社會責任中扮演著“道德人”角色,但幼兒教師畢竟是社會中的個體,其行為選擇的背后蟄伏著強大的“經濟人”動機。這一動機遵循著的“成本——收益”的思考邏輯[5],導致幼兒教師在工作崗位的選擇與流動上,不同程度地計算與衡量其收益和成本之間的關系,并選擇能為自身帶來最大效用的行動方案。而在縣域,幼兒教育系統(tǒng)內部不同崗位及其他系統(tǒng)崗位之間在工作環(huán)境、工作強度、收入待遇、社會保障及晉升空間上均存在較大差異。撇開其他條件不論,僅以工資收入為例,個案縣幼兒教師在不同崗位上的收入差異顯著。表1顯示,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與公辦機構的代課教師收入相近,但是與公辦機構的在編教師比較則相差甚遠;同時,在不同區(qū)域幼教機構工作的幼兒教師收入也呈現出等級差,鄉(xiāng)村最低,鄉(xiāng)鎮(zhèn)其次,縣城最高。另外,對跳槽到服務行業(yè)的部分幼兒教師調查發(fā)現,其月薪不低于1500元,這一收入要高于大多數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或者公辦機構的代課教師。
表1:S縣幼兒教師在不同工作崗位上的收入情況
美國心理學家亞當斯認為,員工流動不僅受到其所獲報酬的影響,而且受到相對報酬的影響,即當個人發(fā)現在相同的勞動付出后自己的收入少于他人,就會降低工作的積極性,甚至促使其發(fā)生流動。表1揭示出幼兒教師在不同崗位上實際報酬之間的差距,這種分配不公的現實造成諸多幼兒教師心理失衡,單向流動則成為幼兒教師所認同的最大化利益選擇方案。另外,從相對報酬上來看,僅以班級規(guī)模和師幼比為參照系,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往往比公辦機構的幼兒教師勞動投入大,同樣,村鎮(zhèn)機構的幼兒教師也比縣城機構的幼兒教師勞動投入多,這種并非同工不同酬而是多工少酬的尷尬境遇也加劇了縣域幼兒教師的單向流動傾向。
(二)制度慣習的牽引
制度變遷理論認為,在一個既定的制度體系框架中,由于自我強化機制的存在,其將產生巨大的報酬遞增效應,在報酬遞增效用下,某一制度一旦由于某種偶然因素為社會所采納,將會順沿一定路徑演進,并且很難為其他潛在的、即使更優(yōu)的制度體系所代替,因此路徑依賴對制度變遷具有極強的制約作用。[6]在S縣的義務教育系統(tǒng),教師的流動與補充長期以來形成了兩套成熟的制度規(guī)則體系——公開招考與進城考試,前者屬于全縣域范圍內的教師補充,后者則是純粹的鄉(xiāng)村教師往縣城的
單向運動。由于義務教育系統(tǒng)的教師具有較大同質性,均為在編教師,公開招考制度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鄉(xiāng)村教師在進城考試后留下的空缺。同樣,S縣的學前教育系統(tǒng),教師的流動與補充沿用了這兩套制度體系。表2和表3分別描繪出2013年S縣學前教育系統(tǒng)在公開招考和進城考試制度下的幼兒教師流動情況。
表2:2013年S縣進城考試后的幼兒教師流動情況
表3:2013年S縣公開招考后的幼兒教師流動情況表
從表3可以看出,在公開招考制度下,利益最受損的是民辦幼教機構,無論在該縣的什么區(qū)域,凡是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均存在不同程度的流出,而公辦機構無一例外地吸納了這些流出的教師。同時,鄉(xiāng)村及鄉(xiāng)鎮(zhèn)的公辦幼教機構也一定程度上作出了犧牲,表面上看其在公開招考制度下是贏家,然而骨干教師在進城考試下的單一流動和較強的代課教師在公開招考中的流失,使其所獲新教師補充的收益大打折扣。究其原因,因為學前教育的非義務教育性質,導致縣域內幼兒教師類型的異質性,即便同屬公辦幼教機構,其代課教師也往往多于在編的教師。顯然,套用同質性的義務教育教師流動與補充制度,加劇了民辦機構幼兒教師向公辦幼教機構的單向流動,同時也一定程度上導致村鎮(zhèn)公辦幼教機構的優(yōu)質教師向縣城的定向運動。
(三)身份認同的促動
身份認同包括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既強調社會某些因素對個人和群體的位置、機會、權利等方面的預先安排,也強調個人和群體自身行為與心理對所獲得的位置、機會、權利等方面的強化與再造。[7]身份認同與勞動的價值有關,而長期以來幼兒教師的勞動價值遭受嚴重忽視。幼兒教師勞動貶值不是自然的結果,而是一種人為設計的后果,即我國長期實施有差別的教育政策和教師政策的結果。[8]我國當前對幼兒教師的管理不是將其視為一個職業(yè)實行統(tǒng)一的“行業(yè)管理”,而是根據幼兒教師的“所有制身份”來設定政策的覆蓋范圍。[9]在這樣的政策框架下,只有公辦機構中的在編幼兒教師身份能得到確認,而所有民辦機構中的幼兒教師與公辦機構中的代課教師則身份模糊。
在個案貧困縣,幼兒教師在尋求身份認同的過程中進一步促成了單向流動的強化。對所有民辦機構中的幼兒教師和公辦機構中的代課教師而言,如何能夠取得編制,轉換為真正“意義”上的幼兒教師,則順理成章地成為與其業(yè)務工作并駕齊驅甚至更為緊迫的任務。訪談顯示,絕大多數35歲以下(該縣公開招考的年齡限制)的民辦幼兒園教師都在或公開或隱蔽地復習以備戰(zhàn)公辦幼兒園的招聘考試。但是,能夠順利通過考試從民辦機構流動到公辦機構的幼兒教師畢竟是少數。因此,一些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期望通過機構“屬性”變動或“區(qū)域”流動來實現身份的模糊化提升。一些原本在民辦機構工作的幼兒教師跳槽進入公辦機構,盡管仍然是代課教師身份,但卻獲得了“正式”機構工作人員的社會認同。另外有些民辦幼兒教師則遵循村—鎮(zhèn)—縣的“區(qū)域”流動路徑,以工作環(huán)境的改變來改善自我的身份認知。然后,有些已經不符合條件,公招無望或對幼兒教育職業(yè)徹底喪失信心的幼兒教師,則干脆離職,轉行進入縣域其他服務性行業(yè)。
貧困縣域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癥結,無論是經濟理性的驅使、制度慣習的牽引還是身份認同的促動,其本質是市場機制與政府作為在幼兒教師資源配置上的雙重失靈。因此,要消解這一癥結,必須強化政府職能,推進縣域內幼兒教育機構均衡發(fā)展,提高幼兒教師身份待遇,并建立科學、協(xié)調的制度機制以引導學前教育教師資源的合理流動。
(一)均衡投入,縮小機構差距
如上所述,縣域不同幼兒教育機構在生活環(huán)境、辦學條件、教師待遇上的巨大差別,是幼兒教師“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理性選擇的現實土壤。因
此,要遏制幼兒教師的單向流動,需要政府增量投入,進行縣域內教育資源均衡化調配,以逐步縮小不同幼兒教育機構之間的發(fā)展差距。
首先,縣域政府應更新觀念,充分認識到民辦機構在縣域學前教育公共服務供給體系中的公益性職能,消除對民辦機構的政策性遺忘與選擇性歧視,加大對民辦幼兒教育機構的支持力度,逐步縮小其與公辦機構在辦學條件和辦學水平上的差距,營造民辦與公辦機構公平競爭、和諧發(fā)展的制度環(huán)境,真正落實公辦、民辦并舉的學前教育發(fā)展戰(zhàn)略。其次,縣域政府應厘清方向,摒棄錯誤的區(qū)域學前教育發(fā)展城鎮(zhèn)中心傾向,改變“錦上添花”、急功近利的政績式投入取向,正確應對鄉(xiāng)村機構及薄弱鄉(xiāng)鎮(zhèn)幼兒教育機構發(fā)展的難題,多方籌措學前教育經費,重點解決基本的辦學設施和生活環(huán)境問題,建立村—鎮(zhèn)—縣三級之間均衡發(fā)展的縣域學前教育發(fā)展網絡,堅決貫徹黨中央、國務院以農村學前教育發(fā)展為重點的基本精神。
(二)弱勢補償,提升群體收入
縮小縣域不同屬性及區(qū)域之間幼兒教育機構的發(fā)展差距,是克服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基礎條件。但即便縣域內的幼兒教育機構呈現均衡發(fā)展態(tài)勢,也未必能遏制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境遇,因為幼兒教師勞動價值的認可程度及差異性依然存在。工資收入及其他福利待遇是不同崗位幼兒教師勞動價值的社會化表達。在承擔著同等或更重的勞動支出后,民辦機構的教師及公辦機構的代課教師收入顯著低于公辦機構的在編教師,而諸如住房、養(yǎng)老等社會保障幾乎缺失。因此,縣域政府應著力提高幼兒教育系統(tǒng)崗位的行業(yè)工資水平,以確保幼兒教師崗位的吸引力與向心力,同時應重點改善處于不利境地的民辦機構教師及公辦機構代課教師收入及福利待遇,以淡化現行政策體制下不同類型利益主體[10]之間的差別。
針對貧困縣而言,可靈活運用普惠性資金,推動不同幼兒教師崗位間的同工同酬。正如一位研究者指出的那樣,普惠性資金“在使用上,雖然各地方都在中央政策引導下加大對普惠性幼兒教育機構的扶持,但缺乏對資金使用的監(jiān)管,資金是否用于改進教學、利用效率等問題還是未知數”[11]。如S縣90%以上的幼兒教育機構被認定為普惠性幼兒園,均能依據幼兒人數享受生均200-400元的財政補貼,但縣域政府只負責這筆普惠性資金的發(fā)放,對其使用去向基本放任自流。無論從提升財政資金使用效率角度考慮,還是從均衡教師資源配置角度出發(fā),縣域政府均可調用部分普惠性資金,直接由財政支付給民辦機構的幼兒教師及公辦機構的代課教師,以實現其與公辦教師收入差距的彌合,從而消除處境不利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規(guī)模化效應。
(三)革新制度,破除路徑依賴
就某種程度而言,制度在本質上決定著教育資源的配置方式。[12]因義務教育教師流動與補充而形成的進城考試與公開招考制度規(guī)則體系在貧困縣域已經固化,這兩套制度規(guī)則體系無法適應異質性大于同質性的幼兒教師群體,顯然應作出適宜的變革,以消除縣域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制度化影響。這需要縣域政府銳意改革,破除舊有制度路徑下的部分機構持續(xù)受益、其他機構一再受損的利益格局。
進城考試是在縣域城區(qū)學校迅速擴張,而鄉(xiāng)村學校相對萎縮的背景下,在義務教育學校布局結構調整中而出現的鄉(xiāng)村中小學教師富余的基礎上的一種制度安排。而近年來的縣域學前教育大發(fā)展,村鎮(zhèn)的幼兒教師資源需求遠甚于城區(qū),進城考試這一制度安排所造成的幼兒教師單向流動,只會導致城區(qū)幼教機構在“錦上添花”的同時,村鎮(zhèn)幼教機構卻被奪走“雪中送炭”之需。因此,進城考試制度在縣域幼兒教育系統(tǒng)應該完全廢止,不同機構教師資源的補充需求及合理配置應通過改良現有的公開招考制度來達成。現行的公開招考制度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村鎮(zhèn)公辦幼教機構的幼兒教師壓力,但是卻造成了縣域內民辦幼教機構骨干教師的批量流失,致其人手緊張而保教秩序紊亂。面對這一制度困境,縣域政府要將民辦機構和公辦機構納入統(tǒng)一的管理體系,實行民辦機構派駐公辦教師或考取公辦身份的民辦機構教師留守原機構的制度調適措施。
(四)完善機制,增進逆向流動
有研究者認為,義務教育“為了促進教師合理的流動,必須將上向流動和下向流動結合起來,進行雙向流動”[13]。貧困縣域也需要通過幼兒教師的雙向流動,優(yōu)化幼兒教師資源的配置,來促進區(qū)域內學前教育的均衡發(fā)展。但是,由于薄弱機構缺乏足夠的吸引力,教師的逆向流動面臨嚴峻挑戰(zhàn)。[14]針
對目前幼兒教師單向流動的突出問題,縣域政府應建立并完善相關機制,增進幼兒教師的逆向流動,即從城區(qū)向鄉(xiāng)村、從公辦向民辦的反向位移。
要實現逆向流動,最關鍵的是政府應堅持激勵的機制取向。如在鄉(xiāng)村區(qū)域、薄弱機構建立幼兒教師特殊津貼制度,津貼額度應有一定力度,而非點綴性的、象征性的,并且津貼所需資金應由省級財政或中央財政支付,若此負擔轉嫁給財力薄弱的貧困縣級政府,則很難保證制度的真正落實。除此之外,還可通過評先評優(yōu)、職稱評定、職務晉升等優(yōu)惠條件,引導和鼓勵公辦機構的優(yōu)質幼兒教師定期流動至民辦機構,城區(qū)機構的優(yōu)質幼兒教師定期流動至鄉(xiāng)村機構。這種逆向流動安排能在一定程度上削減幼兒教師單向流動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幼兒教師的單向流動是貧困縣域幼兒教育資源配置失衡的癥結化表現,正視其消極影響,厘清其生發(fā)根源,最終亟需縣域政府乃至上級部門合力采取有效舉措,引導幼兒教師合理流動,推動縣域幼兒教育健康、和諧、有序地均衡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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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玉;責任校對:徐治中)
On Kindergarten Teachers’One-way Flow in Poverty Counties:Problems and Solutions
HE Kongchao,YANG Xiaoping
(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
Kindergarten teachers’mobility in poverty counties was characterized by stable regularity,which is one-way flow orderly,mainly from different nature,different types and different regions.One-way flow aggravated the imbalance of education development among counties’preschools,and the outflow mechanism weakened internal management of some kindergartens.For this,teachers and early children in some kindergartens lag continual and stable development.The crux of the problem can be concluded such factors as economic rationality,route dependence and self identity.To eliminate this problem,we must strengthen the functions of the government,promote equal investments among the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institutions in poverties counties,boost the identity and income of disadvantaged preschool teachers,and establish scientific and effective rules in order to guide kindergarten teachers’flow toward reasonable direction.
kindergarten teachers’mobility;one-way flow;poverty counties
G619.21
A
1674-5485(2015)04-0065-06
全國教育科學“十二五”規(guī)劃2012年度教育部重點課題“國家級貧困縣學前教育普及模式研究”(DHA120235);2014年度貴州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一般課題“統(tǒng)籌城鄉(xiāng)視野下學前教育均衡發(fā)展機制研究”(14GZYB63)。
何孔潮(1980-),男,安徽樅陽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博士生,貴州省畢節(jié)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教育基本理論、學前教育研究;楊曉萍(1963-),女,四川自貢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課程與教學論、學前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