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斌

求同存異中的中西方人權探討

張國斌

中國在與西方國家的交往過程中遇到了各種阻礙和挑戰(zhàn)。其中，很多問題和分歧是圍繞“人權”問題展開的。為了在今后的共同發(fā)展中更好地合作，更好地進步，我們有必要更詳細地了解中西方人權觀念的差異與不同，并在面對這種差異和不同時端正態(tài)度，以求同存異的理念指導行動，并貫徹到今后的具體事務之中去。

人權的定義

人權是指“在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每個人按其本質和尊嚴享有或應該享有的基本權利”，早期“人權”的概念是在14、15世紀的文藝復興運動中最先被提出的，在這次運動中，“人文主義”成為核心思潮并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人權”這個概念，人文主義思潮的世界觀基礎就是個人主義，強調人的需要和理性，而人權觀念的萌芽狀態(tài)也是在這一時期產生。到了17、18世紀，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歐洲廣泛興起，新興的資產階級在歐洲開展了又一場反對教會神權和封建專制的啟蒙思想運動，在這場運動中更加明確地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和“天賦人權”的學說。1776年由杰斐遜起草的《美國獨立宣言》集中地體現(xiàn)了“天賦人權”的主張，被馬克思稱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人權宣言”，而1789年法國在大革命時期制定的《人權和公民權利宣言》（簡稱《人權宣言》），最先使用了“人權”這一表達方式。在接下來的時代進程中，“人權”的概念和涵義被不斷地解釋和充實。到了1948年12月10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并發(fā)表了《世界人權宣言》。這份迄今已被翻譯成200多種語言的聯(lián)合國文件宣布：“所有的人均生而自由，在尊嚴及權利方面處于平等地位?！?950年，聯(lián)大決定將每年的12月10日定為“世界人權日”。

中西方在人權內涵上的理解和政策差異

用馬克思主義矛盾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統(tǒng)一的原理來分析中西方人權，中西方在追求人權問題的基本目標，價值標準和人權內容上是擁有廣泛的共同性的，是普遍的，但是受宗教思想、文化、歷史以及國情的影響，中西方在人權內涵的理解及政策上卻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首先，從宗教思想方面講，西方民主自由人權思想是根植于基督教思想的，而基督教對中國的影響卻很小。在基督教思想中，人權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自由，認為“自由是神賦予人類按照道德良知行事的內心意念和行動力”。那么按此含義理解的話，自由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權利，并非世俗社會的統(tǒng)治階級或者宗教首領賜予的。在接下來對自由進行進一步地研究和探索后，西方學者們又提出了自然權利的概念，英國思想家約翰·洛克對此進行了高度概括，“人天生就應該享有某些不可讓出的自然權利，如生命、自由和擁有財產的權利。這些權利不是人造的，而是上帝出于創(chuàng)造者的恩典而賦予人的?！倍陨纤枷胍脖幻绹慕▏邆兯邮?，其中美國《獨立宣言》起草人托馬斯·杰斐遜在《獨立宣言》中就寫道，“我們認為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們都從他們的‘造物主’那邊被賦予了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边@些宗教觀念中不斷強調的就是人權中個人的重要性，而集體、社會則不被看重。但一個理想的人權保護體系，應該能夠兼顧個人和集體權利，兼顧自由與責任，不能在完全實現(xiàn)個人人權的時候卻損害了集體人權。

而在這方面，中國人的哲學觀思想對人權理念的解讀和發(fā)展則更為全面和成熟。在中國五千年的文明史中，雖然沒有明確提出，但是人權的理念卻貫徹到了每朝每代的國家政策和社會思想中，在最早的道家思想中，老子就在《道德經》中指出，統(tǒng)治者治理國家應做到“為無為，則無不治”，就是說在治理國家過程中統(tǒng)治者要樹立順其自然、“無為”的態(tài)度，不去過多干預人民的生產生活，才能夠做到國泰民安“無不治”。而對于人民大眾，老子則提出“上善若水”的理念，教導人們要懷著善良之心包容彼此，在對彼此的寬容中，個人的幸福也可以得到滿足，把個人人權和集體人權完美地統(tǒng)一起來，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而自秦漢以來，最主要則是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人權理念也在儒家思想中貫穿始終。最著名的包括《論語》中提出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等思想，皆是教育人們要在社會生活中，在守護自己的人權時，尊重他人的人權，更好地融入集體，并在集體中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這樣的人生也會更有價值，同時儒家還提出了“仁、義、禮、智、信”的觀念，這些儒家觀念一直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重要支柱,其核心內容便是“仁”,并在這一基礎上倡導民本、民貴、樸素的平等觀念以及和為貴的大同世界,在這些思想中蘊含了豐富的人權意識,對現(xiàn)代人權思想的產生與發(fā)展也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由于歷史的局限性及當時的階級局限性,儒家人權意識并未發(fā)展成現(xiàn)代意義上的人權概念和理論，但是卻對我國人權概念和理論的健全完善有著深刻的指導意義。所以說，中國的人權觀念既強調個人的重要性，也重視個人權利對于集體權利的義務，追求個人權利與集體權利的統(tǒng)一。

其次，從文化方面來看人權的話，中西方的文化差異也導致了對人權涵義理解的差別，而且這種影響也是程度最深，歷時最長的。相比較而言，西方文化更強調人的個人屬性，認為人是獨立的個體，要在成長發(fā)展過程中通過自己的不斷努力去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和發(fā)展前途，這也就進而要求每一個人都要從小就開始不斷地培養(yǎng)自己獨立成長發(fā)展的能力。我在中國駐法國大使館任職時，和很多西方朋友交流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孩子在讀完高中時，大多會通過自己勤工儉學或者貸款來完成大學學業(yè)，而不是完全依靠父母的資助。而在中國，大部分的大學生大學期間都是通過家庭的資助來完成學業(yè)的，這并不能說明哪種方式更好，因為不同成長方式的影響是廣泛而深刻的，只能說明中西方對人權的不同理解。在中國文化中，比較強調人的社會屬性，認為人不能脫離他人或集體而獨自生存發(fā)展，是互相依存的。在中國文化中，個人人權是和集體人權密不可分的，而這種對人權涵義的理解和尊重也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被不斷地細化和補充。如今對于人權的文化理解中，更要求人們要學會與他人的交往中共同學習，共同進步，而且中國的道德標準也是中國人與人相互溝通交流時長期約定俗成的人際交往準則，這也進一步說明了中國的人權和集體權利是密不可分的。同時，從中國數千年歷史文化中延續(xù)下來的扶貧濟弱、尊老愛幼、以天下為己任的集體人道主義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對于中國在保護少數民族、婦女、兒童、老人和殘疾人人權方面形成鮮明的特色和獨特的優(yōu)勢，也產生了積極的作用和影響。所以從人權內涵方面來講，西方人權觀念相對局限地理解人權，只重視個人的政治權利、經濟財產和幸福感卻忽略了對集體人權的追求；而中國人權觀念則相對更全面一些、既強調并尊重公民的個人人權，同時也重視對集體人權的保護和支持，追求各項人權的全面推進。

再次，從歷史發(fā)展角度來看，中西方不同的歷史經驗也對各自在人權內涵的理解上產生了影響。西方人權重視人的政治權利，就是為了對抗當時的封建君主專制制度下的君權、神權以及等級特權，因此西方以天賦人權為基本原則的資產階級，發(fā)動了席卷整個歐洲的資產階級革命，推翻封建君主專制制度，并取得了革命最終的勝利，建立了資本主義制度，經過抗爭與奮斗而爭取到的個人政治權利也被西方人權分外看重，但局部的成功也會影響對全局的判斷，因此也導致了一些人對自身人權的理解形成了過度的自信，認為只有“西方式”的民主才是保障人權的唯一方式，世界其他國家的人權是不夠健全的，是欠缺保障的，是需要學習并接受他們的價值觀和民主制度的。根據我在歐洲考察、在斯特拉斯堡任職時的所見所聞，我發(fā)現(xiàn)很多地區(qū)也有有關人權方面的制度需要改善和提高。比如說，在歐洲人權法院的周邊就有很多小棚子，那是做什么的呢？那是那些上訪的人暫住的地方，因為他們的人權受到侵犯而無法得到保障，而千里迢迢專門趕到人權法院進行上訪，希望他們能在人權法院得到滿意的答案。此外，在西方國家也有很多城市和地區(qū)因為人權的問題不斷舉行游行示威等。所以說，西方的人權體系也不是完美無缺的，也需要不斷地發(fā)展和完善，并落實。

與西方對待國際人權態(tài)度不同的是，中國認為當今的多元世界并沒有統(tǒng)一的民主模式，各國應根據自己本國的國情來尋找并實踐適合自己的民主模式和人權實現(xiàn)途徑，而且強調只有如此才能在獨立自主基礎上真正實現(xiàn)人權。這種觀念的產生是因為中國的人權觀念是在近代反帝反封建的雙重革命任務中逐漸成長發(fā)展起來的，尤其是帝國主義侵略給中國帶來了巨大損失，直接導致中國反對封建專制的個人人權和反對帝國主義侵略的集體人權并重狀況的出現(xiàn)。在這一時期，對中國來講，以民族獨立和解放為主要內容的集體人權的實現(xiàn)自然成為首要的人權，國家主權完整和獨立問題不解決的話，根本談不上個人人權的實現(xiàn)，也沒有個人人權實現(xiàn)的條件。從義和團運動到孫中山領導的民主革命，再到抗日戰(zhàn)爭最終取得勝利，這一階段的歷史表明，只有實現(xiàn)了中華民族的集體人權，才能進一步實現(xiàn)個人人權。因此中國主張要把人權的普遍性與特殊性結合起來，把維護人權與尊重主權結合起來，維護世界和平，促進人類共同發(fā)展。

最后從國情方面分析中西方人權的不同。西方國家在近代率先進行工業(yè)革命，從而使社會生產力得到充分解放，國力迅速提升。由于資本主義利益至上的階級本質使其迅速走上了對外侵略擴張掠奪的道路，經過數百年的掠奪和積累，使西方國家的國家資源能夠更充分地滿足國民發(fā)展需求，因此人權可以在很多方面實現(xiàn)得更細致。但是中國與西方國家的國情很不相同，所以中國對各項人權強調的側重點也有所不同，中國認為實現(xiàn)人權在實際操作中，應該有正確的先后順序，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同時實現(xiàn)所有的人權。就中國來說，近代以來到新中國成立，中國人民不斷地在為生存發(fā)展與西方列強抗爭，雖然經過幾十年的發(fā)展中國國情有了巨大的改善，但仍然需要更注重解決民生問題，強調各項權利的均衡發(fā)展?？梢哉f，中國人口多、底子薄、人均資源匱乏、自然條件相對惡劣的基本國情，決定了對于中國來說，生存權、發(fā)展權不得不成為人民的首要人權，同時也決定了在中國生存權、發(fā)展權和經濟、社會、文化權利與公民政治權利的實現(xiàn)必須互相適應、協(xié)調發(fā)展、穩(wěn)步推進。而且實踐也已經證明，中國把以人為本、消除貧困、推動現(xiàn)代化事業(yè)作為核心人權來優(yōu)先推動，是一個偉大的成功。然而世界上也有一部分發(fā)展中國家，沒有搞清楚正確的實現(xiàn)人權的先后順序，導致其在西方的指導下，嘗試了政治權利壓倒一切，但結果很令人失望，所以說在經濟相對貧困的國家搞西方式民主，經濟基礎不能與上層建筑契合，結果就會出現(xiàn)許多與預期相反的結果，這樣的教訓是深刻的，也是值得深思的。

總而言之，中西方在人權的理解、實現(xiàn)等方面是存在很多差異的，由于歷史、文化、國情等的不同導致這種差異也是客觀存在的，但“和平與發(fā)展”是當今時代的主題，更是今后的主旋律，在這個經濟科技迅速發(fā)展的年代，人類社會迎來了最輝煌的發(fā)展時期，因此我們更應該堅持求同存異的態(tài)度，共同把目光放長遠，把握機遇，迎接挑戰(zhàn)，積極開展交流與合作，促進經濟社會共同發(fā)展，不斷走向新的繁榮。

張國斌：外交部領事司參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