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竹平
摘 要:人們對神的無限向往與對詩的憧憬之情往往是通過豐富的想象來完成的。在印象派之前的西方早期風景畫創(chuàng)作中,神性與詩性為早期風景畫創(chuàng)作提供了精神的依托,也成為早期畫家對風景畫探索的動力。本文試圖從神性與詩性的角度,通過對西方人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的分析來解讀早期風景畫的再現(xiàn)與造境問題,并利用一種回歸到西方早期風景畫所處的歷史年代的角度,去重新體驗風景畫創(chuàng)作的精神內涵。
關鍵詞:神性;詩性;基督教;風景畫
中圖分類號:J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7-0221-02
在西方人的心靈深處蘊藏著豐富的神秘體驗,這種神秘體驗與西方的宗教體驗是分不開的。在歷史上,“宗教不僅被用于為無數(shù)民眾遭屠殺開脫,而且也是對那些與基督教世界的模式格格不入的個人——異教徒、猶太教徒、神學上持不同觀點者和被譴責為巫師的異己分子——進行折磨以致致死的直接起因”[1]。顯然,西方人生活中的各個領域都受到西方精神文明的核心之一——基督教的影響,特別是文學與藝術領域。
人們常用“神”、“詩”、“繪畫”對外在的世界進行不同方式的闡釋,研究西方的文學藝術作品時就不能忽視基督教與文學藝術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在西方的信仰傳統(tǒng)中,宇宙萬物的生命根基皆根系于神,詩與繪畫都不能超越宗教,否則,只會導致神圣地被遺忘?!吧瘛笔窍扔谌说?,而詩是人的語言形式之一,繪畫是人行為的形式之一,所以,“藝術的本質是在生存論機制中被注定的,藝術學(詩學)必得在生存論視野而非美學視野中來展開”[2]。
一、神性與詩性為西方早期風景畫創(chuàng)作打開智慧之門
神性在基督教里是指上帝所具有的神圣的特性,這是基督教最神秘的地方。英國持宗教多元主義立場的基督教神學家、哲學家約翰?希克關于“第五維度”的思想就是對人身上靈性的一種描述,將樂觀主義宇宙觀融入基督教神學,給人生所有的不一致性進行了協(xié)調。神秘主義的基督教徒強烈地追求自我超越,進而與上帝的“合一”。
人對神的呼告和詩的言說皆源于人性中的與無限的靈性相關的精神維度。詩性天賦一種神圣的使命,這種使命在于要使人為人類的生存尋求根基。畫家所生活的社會環(huán)境滋養(yǎng)著他們的思想,自然的未知與神秘性,在西方早期風景畫中伴隨著神與詩的言說逐漸被剝離出來。
詩和繪畫就具有向靈魂顯示出其現(xiàn)實的意義的功能。神性和詩性滲透人心,繪畫靈感才能融入畫家的筆下。17世紀的荷蘭人對無垠的大海與廣袤的天空的摯愛是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不能超越的。荷蘭的海景畫作品中風卷云涌的天空占據(jù)了畫面的大部分面積,寄托了人們對神圣的無限崇敬之情。如雷斯達爾的《維克多的風車》,是一副再現(xiàn)了具有荷蘭地方風光的風景畫作品,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在一條碧波蕩漾的河灣旁,高大的風車聳立在烏云翻滾的天空,顯得莊重、巍然而神圣。
“遠望長天,色調一片柔和,
像珍珠母,把一切色彩消溶……
啊休息——多美好而陌生的快樂!
晝光下萬物難做溫柔的夢。
你聽,
遠方傳來的簌簌萬籟漸漸止息——
風與天空的流淌越來越輕——一切歸于寧靜……”[3]
這首19世紀荷蘭詩人克羅斯描寫暮色的詩,這可以說是雷斯達爾風景畫作品的真實寫照,風起云涌的天空,寧靜的地面構成了荷蘭的風景的詩意世界。正如貢布里希所說:“也許在他之前還沒有一個藝術家能像他那樣充分地把感情和心境通過他們在自然中反映而表現(xiàn)出來?!盵4]
二、神性與詩性為風景畫開拓了語言空間
神性與詩性的為西方早期風景畫創(chuàng)作開拓了語言空間,使詩性吟詠的世界生機勃勃,從而讓人類的精神世界不停地展現(xiàn)新的維度。在德國哲學家狄爾泰看來,詩與神是人對生命的獨立性和完整性的維護,都是人對生命和世界做出的解釋方式,他把人視為知、情、意相統(tǒng)一的完整體。深得中國古代文化的精髓宗白華先生,他十分推崇藝術的人生觀,主張人生的生活像藝術品一樣,用理想化與美化的方式進行創(chuàng)造。其實,中國古人大體上追求的是一種藝術的人生觀。而對于西方人來說,他們生活在基督教的傳統(tǒng)里,宇宙萬物根系于神,詩與哲學都不能超越宗教,神性是有無限可能的,它給予人意志的自由。意志的自由保證了“詩歌對人的生命的酣暢淋漓的表現(xiàn)和燭幽洞微的開掘,使詩對人類‘此在情態(tài)刻畫在深度和廣度上都能了無局限,能趨向極處”[5]。
基督教是主張“人類中心論”的宗教,《創(chuàng)世紀》中記載人是上帝照著神的形象創(chuàng)造的,宇宙萬物皆是神出于愛所造,世界與生命的基礎皆在神的愛,耶穌基督是神性與人性的統(tǒng)一,那么人也兼具神性與人性。不幸的是人皆有罪,所以要用愛去尋求救贖,也就是重新尋回神性。在西方早期風景畫中,自然界是暗含著神性力量的,神生活的世界有著畫家所處年代的生活痕跡,表達了他們對人神同在境界的向往。人既然有罪,那么人就如同蒂里希說的是有限性的事物,人的有限性是一種存在論上的現(xiàn)象,人要體驗無限性只能從精神維度出發(fā)。正如蒂里希所說:“因為宗教是被存在本身的力所控制的存在狀態(tài),每一種存在的勇氣,都或明或暗地有著宗教根源。在某些情況下,這種宗教根源是被小心翼翼地掩蓋著;而在另外一種情況下,人們又堅決否認它的存在。有時它深藏不露,有時則浮于淺表。但這種宗教根源從未完全消失。這是因為,凡存在的每一事物,都參與到存在本身之中,而每個人都多少意識到這種參與,尤其是在他體驗到來自非存在的威脅時?!盵6]精神維度脫離不掉神性的影子,喬爾喬內的《暴風雨》是由充滿整個畫面的奇異的雷電閃光以及空氣將人物與風景聯(lián)系在一起,觀者的眼光不由得被畫面上占據(jù)主要部分的自然景色所吸引。喬爾喬內較之前的畫家有所突破,畫家將自然的神性與古希臘式田園詩歌巧妙融合在畫面中,“以情造景,借景達境”,營造了神秘性與理想化相結合的效果。
三、神性與詩性是西方早期風景畫創(chuàng)作的精神基礎
神與美的交織,也使西方早期風景畫家在神性與詩性中找到自己創(chuàng)作的方向與源泉。西方早期風景畫從作為烘托畫面的寓意的背景開始,畫家對風景畫的創(chuàng)作動機就是基于對神的世界的領悟,體現(xiàn)為畫家對神與美的深刻體驗。如15世紀瑞士畫家康拉德·維茨被認為是追求真實風景最激進者之一,其作品《捕魚奇跡》是給日內瓦的一個祭壇畫的畫,他通過畫面清楚地將美麗的日內瓦湖和宏偉的塞利維山呈現(xiàn)給觀賞者。雖然這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真實風景,但畫家在表現(xiàn)對自己家園的熱愛之情外,更多的是宣揚神就在人們身邊、美麗的家園是神的眷顧、神與美的關系無處不在的主題。畫家用畫筆以最直觀的方式詮釋神與美的交織關系,即便是后來帶神秘主義畫家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都忽視了這一點。神性與詩性是早期風景畫的內核及精神根基,意志的自由為早期風景畫的表現(xiàn)方式提供了廣闊空間。這在英國早期風景畫家透納的風景畫作品中體現(xiàn)的最為明顯。如《雨水·蒸汽和速度——大西部鐵路》,畫家將自我生存體驗與大自然那種內在的巨大的生命力與流動的速度結合起來,進行詩意的表達,鐵路、橋梁、火車都消失在一片神秘的金色幻影之中,畫家似乎試圖調和科學與宗教信仰之間的鴻溝,給觀者展現(xiàn)了一種超越精神領域的空間。我們只有了解西方人的這種基督教信仰,才能懂得西方的天國之念,才能領會巴洛克藝術的意旨,領會西方哥特式尖塔設計的內涵,理解但丁的三界之游,解讀荷爾德林的回鄉(xiāng)之念,領會冉阿讓的頑強、德瑞那夫人的恐懼、安娜?卡列尼娜的絕望。所以西方早期的文學藝術的創(chuàng)作都離不開神性,神性并不依個體是否承認為的標準,它的宗教根源是一種事實,同時也是一種態(tài)度。維特根斯坦說:“相信上帝就意味著看到人生具有一種意義。”[7]人對上帝的追求是內在精神缺失的結果,早期風景畫家與詩人在描繪上帝時可以使自己完滿與完善。因此,人的詩性的言說和繪畫性的呈現(xiàn)必有上帝在場。
綜上所述,西方早期風景畫是人有限性存在的拓展。人們只有獲得深刻的、神秘的宗教體驗,方能達到對西方早期風景畫的存在價值做出合理的評價。畫家相信建立在神性的世界觀上的世界才是理想的境界,并力圖在作品中再現(xiàn)這種神性與詩性。畫家對理想境界的描繪,由于與欣賞者擁有共同的信仰,很容易在精神上產(chǎn)生共鳴。畫家描繪田園風光,總會加上古希臘神話的題材,他們再現(xiàn)的是一種反映基督神性人性化的精神內涵。
參考文獻:
〔1〕李超杰.理解生命:狄爾泰哲學引論[M].中央編譯出版社,1994.125.
〔2〕約翰·???第五維度[M].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89.
〔3〕飛白.世界詩庫(第三卷)[M].花城出版社,1994.631.
〔4〕貢布里希.藝術的故事[M].廣西美術出版社,2008.430.
〔5〕劉光耀.超驗主義美學引論[M].新華出版社,2000.32.
〔6〕何光瀘.蒂里希選集(上).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9.265-266.
〔7〕莫運平.基督教文化與文學[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22.
(責任編輯 王文江)